有些就這樣大咧咧的擺在院子里。
黑暗中瞧過去,就像是一團模糊又看不清臉的影子。
顧昭又瞧了兩眼,是有兩分嚇人。
顧昭和趙刀繼續往前,那嚯嚯刷的聲音便更大聲了一些。
趙刀全繃著。
顧昭恍然,“叔,我知道那是什麼聲音了。”
“我前兩日在市集里聽過,這是磨刀匠磨刀的聲音啊。”
趙刀還不待說話,這時天畔一道驚雷下來,閃電劃破了昏暗的夜。
這一瞬間,顧昭和趙刀看到前頭籬笆院子里,一個矮胖的影正背著他們,瞧他胳膊不斷揮的樣子,正是在磨刀的姿態。
趙刀松了口氣,還不待說話,又一道閃電起,正巧磨刀匠舉起刀,刀刃折出刀芒,晃得趙刀眼睛一閉。
顧昭探頭朝里頭看了看,正好對上磨刀匠轉過頭的臉,他的面龐沒什麼表,舉著刀淡漠看來時,有幾分嚇人。
一瞬間,顧昭腦海中七八糟的浮想聯翩。
正好這個時候,雨落了下來。
“他娘的!”趙刀忍不住罵了一句。
他便是想訓斥這磨刀匠都不,更夫夜里巡夜可以呵斥路上晃悠的,但這人明顯在自己家的院子里,他們之間還隔了個籬笆墻相呢。
趙刀一口郁氣是吐出來也不是,吞回去也不是。
“走吧。”趙刀招呼顧昭。
磨刀匠又轉過去磨刀了,顧昭將燈籠往那邊探了探,瞧見他腳邊也有好幾把刀子剪子,有磨好的,也有還未磨的。
顧昭不嘆道。
“討生活都不容易啊。”
趙刀:“嗯?”
顧昭:“這位大哥我見過,他在臨水街擺了個攤子專門給人磨刀子剪子的。”
顧昭想起那日磨刀匠和買菜郎兩人比聲高的模樣,心里一樂。
趙刀:“就算再討生計也沒有這樣嚇人的,真是人嚇人,嚇死人了,難怪老錢他們不干了。”
他嘀咕了幾句,便也不再說什麼。
……
在顧昭和趙刀走后,聽著銅鑼梆子的聲音漸漸遠了,一抹穿著紅的影子慢慢出現。
的目幽幽的盯著趙刀和顧昭離去的方向,好半晌才轉過子,視線落在磨刀匠上。
黃棟有些詫異的看著自己的手,胖的臉上浮現意外。
“怪了,我不是在睡覺嗎?”
“我什麼時候出來磨刀子剪子了?”
他看著地上散落的刀子剪子,再看看周圍一片黑暗,眼里帶上了畏。
“哐當當”,黃棟手中的刀子落地,刀子剪子互,頓時發出一陣脆響。
西屋里賣菜郎黃欽翻了個,眼睛睜都不睜,沒好氣的嘟囔了一句。
“矮冬瓜就是矮冬瓜,丑人多做怪,大晚上的還磨刀,鬧人!”
……
“撿起來……”幽幽的聲響起。
院子里的黃棟只覺得子突然一僵,隨即驚恐的發現自己不控制了。
陌生的聲音落在他的耳畔。
聲音幽幽幢幢,帶著兩分詭譎,三分蠱,剩下的全是惡意。
“……撿起來,撿起來啊,捅了他捅了他就暢快了。”
“你聽,他還在罵你呢,睡夢中都在罵你矮冬瓜捅了他,你不想捅了他嗎?來呀,不怕啊,捅了他,捅了他就沒有人再罵你了”
黃棟不斷的急促呼吸,眼睛瞪得老大,驚恐在里頭打著轉。
不不不,他不要,不行!
似乎是察覺出了黃棟的抗拒,只見旁邊散著刀的籮筐里,一截草繩了,的,上頭一道灰霧纏繞,黏膩又惡臭。
“捅了他,乖,男人沒一個是好東西。”
接著,黃棟知到一只蒼白帶著青灰的手附上了他的手,比他還高,幾乎是著他的面皮,幽幽冷冷的死氣附在他的耳邊。
“不怕,我幫你捅了他……來,我們一起……很快的……”
雨落了下來,黃棟上又狼狽。
但這一切,都比不上他心里的驚恐。
他看著自己任由那蒼白青灰的手帶著他彎腰,撿起了地上剛剛磨好的一把刀,一道閃電劃過,鋒利的刀折過刀芒,正好落在黃棟的眼睛里。
黃棟看到刀倒影里,自己角的獰笑。
不不,不!
耳畔,子的聲音暢快又肆意,詭譎又充滿了惡意的嘲弄,好半晌才在他的耳邊低喃,近乎耳語,就像是黏膩的蛇類蜿蜒而過。
“是了,就是這樣,真乖”
雨越落越大,滴滴答答的聽不到旁的聲音。
黃棟推開西屋的門,老舊的木門發出吱呀一聲,床榻上,睡得不踏實的黃欽抱著被子又翻了個,讓自己的后背朝著外頭。
煩!真煩!
從小到大他們就在一個屋,明明都這般大了!
黃欽心里盤算著,明兒他該摘哪些好賣的菜去市集。
等銀兩攢夠了,他一定起一屋子,和這矮冬瓜離得遠遠的!
倏忽的,他背后一道颶風襲來,床榻上的黃欽莫名的睜開眼睛。
他的眼睛正好看到扎在枕頭明晃晃的尖刀,毫不夸張的,他和尖刀約莫只有一手指頭的距離。
差一點點,差一點點他就得濺當場了!
“娘呀!”黃欽跳了起來,罵道,“矮冬瓜你瘋了!”
只見刀柄是黃棟厚的手掌,因為用力,上頭虬結,可見這一他毫不惜力。
“你,你”黃欽結了,“你再這樣,我跟爹娘告狀去了,咱們罵歸罵,吵歸吵,可不興手刀子的。”
黃欽眼睛盯著黃棟,的抱著被子,瘦高的子往角落里了,顯得有幾分可笑。
黃棟:“快跑”
他臉上狂跳,幾乎是從牙里出這句話來。
黃欽這才驚覺出黃棟的不對勁,只見他眼睛瞪得老大,里頭似乎有著比他厲害的驚恐。
仔細一看,他的手要去拔刀再人,他的面容卻像是要制止一樣。
黃欽悚然。
就像是有人控制著黃棟一般。
黃棟:“快跑麻桿,快跑”
隨著一道驚雷,似乎是控制的人占了主導地位,黃棟重重的拔起枕頭上的尖刀,一時之間,棉絮飛揚。
黃棟咆哮:“跑!”
隨著一聲話落,刀子險險的劃過黃欽的臉龐,割下一縷黑發。
“娘呀!”黃欽嚇得屁滾尿流,再也不敢磨蹭,打著赤腳便沖出了屋子。
在跑出一段路后,他回頭一看,只見遠遠的,黃棟矮胖的影也出現了。
雨水滴哩噠噠的落下,雨幕將人的視野遮住,但就是這樣模模糊糊的視野中,黃欽看到了,他瞧見一道紅影趴在黃棟的背后。
在對上黃欽的視線時,那鬼影了發,出下頭青白的臉,吐出長舌,眼神邪惡的睨向黃欽,紅微。
“你逃不掉的。”
黃欽好似聽到那幽幽幢幢的鬼音,近乎詭異的呢喃。
“娘呀!救命啊,救命啊!”
黃欽瘦高的子跑得更快了,腳踩在石頭地上,濺起一朵朵的水花。
“有鬼,有鬼,對對,找桑阿婆去。”
他掉了個頭,朝桑阿婆開的香火店奔去,拼命的砸門,“開門開門,救命啊,有鬼!”
黃欽一邊拍門一邊回頭看,近了近了,那東西帶著黃棟更近了。
今夜真奇怪,他一路哀嚎一路跑,就連眼下這般大力的砸門,往常該有人被驚了,但現在這般,周圍卻無一靜。
黃欽的作慢了下來,心生絕,還有人來救他們嗎?
另一邊,走出很遠的顧昭突然停下腳步,側耳聽了聽,倏忽道。
“趙叔,我覺得有些不對,我回去再看看。”
說完,顧昭便要往回跑。
趙刀傻眼,什麼,還要回剛才那條嚇人的涯石街啊。
“哎,等等我!”
趙刀不放心了,提著燈籠也跟上了。
他一邊跑心里一邊想著。
老了老了,真是跟不上這些年輕小伙了,才跑這麼一段路他就氣吁吁,瞧那昭侄兒多厲害,半點不見氣的。
一進涯石街,顧昭便發覺出不對了,此鬼炁喧天,煞氣濃郁,在夜的遮掩下,涯石街有大半的地方已經離了人途,沒了鬼道。
涯石街就像是被一分為二一般,雨幕中影影綽綽瞧不真切。
顧昭放慢步子,目警惕的朝四周看去。
趙刀追了上來,他正待說話,倏忽的也閉上了。
今夜沒有月亮沒有星星,云層很厚,雨不斷的落下,打了趙刀上的蓑,顧昭全罩著黑披風,猶嫌不夠,一頂斗笠蓋在頭上,帽檐遮住了視線。
趙刀多年打更以來還是頭一次見到這般形,只見周圍的黑變了黑霧一般流淌在夜中,約約還有幾道影子麻木的游走。
趙刀幾乎要秉著呼吸了。
不怕不怕,坊間有云,鬼有三技,一為遮,二為迷,三為嚇,他才不怕呢,這都是為了嚇他。
趙刀想著第一天做更夫時,前輩們和他說的話,心慢慢便靜了下來,頗有一種人心至上,無懼則明的境界。
顧昭暗暗贊許的點頭。
對嘛!這樣才是吃走夜路這碗飯的。
“趙叔,給!”
“這是什麼?”
“柳條啊,我剛才來的路上順手折的,叔要是到危險了,直接拿這東西。”
趙刀恍然,是是,柳條打小鬼,越打鬼越小。
手里有了柳條,趙刀膽氣更足了。
顧昭瞧了瞧他上的三團火一下往上燃了燃,火苗更旺了,心道,手中有糧,心里不慌,這打鬼也是一樣的道理。
……
很快,顧昭便找到了黃家兄弟二人,也格外的好認,畢竟在一片喧囂的鬼炁中,為人的黃棟黃欽格外的打眼。
在黃欽絕的時候,他突然看到了戴著斗笠和蓑的兩人,仔細看那兩人手中的燈籠泛著橘的暖,其中一個燈上寫著大大的更字。
這是更夫啊!
“救命,救命!”
黃欽連滾帶爬的跑了過去,他拉著趙刀的手,急急道,“快救救我哥,他被鬼纏上了。”
趙刀原先心里還一,待到黃欽的手是熱的,這才放下心來。
他順著黃欽手指的方向看去,這一看便心里大驚,里也驚呼道。
“娘呀!”
顧昭也看了過去。
心里一,也想跟著阿娘。
只見一只紅鬼的著黃棟的后背。
黃棟腳微微踮著后腳跟,木木愣愣的拿著一把尖刀,這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那紅鬼比黃棟高大半個頭,將頭擱在黃棟頭上,開面前散的黑發,出青白的臉。
似乎是注意到眾人的目,倏忽的沖顧昭等人笑了笑,隨即臉一下猙獰了起來。
眼睛暴凸,里探出又長又紅的舌頭,舌頭朝眾人的面門襲來,帶來一腥風惡臭。
顧昭只有一個念頭。
人真的不能說話,尤其不能說假話!
這下好了,真的要被這吊死鬼追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