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婆子的話一出,班笑舸癡笑的作頓了頓,有些胖的手一下便捂住臉,連連否認。
“不,我不是!”
王婆子走近幾步,瞇了瞇有些老眼昏花的眼睛,好半晌才低聲道。
“哪就不是了?雖然胖了好一些,又老了一些,胡子又多了一點,但你這模樣,分明是翹娘的表哥啊。”
“不,我不是,你認錯人了!”
班笑舸否認,他覺得以手捂臉不夠,又扯了扯擺上的碎布,藍的紗就這樣蓋住了臉,不讓旁人瞧了。
“表哥?什麼表哥?”許靖云回過了神,錯愕著一張臉瞧了過來。
好一會兒才手腳并用的爬了過來,他也不管地上以及班笑舸上的污穢了,手就去扯班笑舸蓋在臉上的紗。
班笑舸不依,“相公莫看,相公莫看!”
“笑舸今兒丑著!”
……
顧昭看得是目瞪口呆。
這班漢子也是個人才,都到了現原型的一幕了,居然還能掐著聲音,聲嗔著。
要是不瞧著眼前的這一幕,閉上眼睛去聽,還以為是小娘子在和夫郎笑鬧呢。
……
院子的西南角落里種了一株石榴樹,此時正是石榴花開的季節,一朵朵鈴鐺似的小紅花綴在綠葉之間。
風過樹影婆娑,別有一番清幽。
樹下的石桌石凳旁,潘尋龍自來的坐了下來,他一邊坐下,一邊不忘將自個兒一路捧來的蝦餃燒麥擱在桌上。
招呼顧昭道。
“嘗嘗,高人嘗嘗?”
“這是百味茶樓的蝦餃燒麥,可香可好吃了,嘖,這個做白玉裹玲瓏,味道正宗,面皮好吃,里的蝦和餡也香得很,絕對對得住玲瓏一詞語。”
“表里如一,和旁的人家不一樣嘞!”
“我啊,別的不比人家強,起碼這眼睛和口味還是正常的。”
潘尋龍說完,不知從哪里出來一雙竹筷子,他夾了一粒蝦餃丟到里,嚼了嚼,香噴噴又笑模樣。
顧昭:
看了看這小胖哥,又瞅了瞅鬧做一團的許靖云。
總覺得這小哥意有所指,那小胖模樣蔫壞蔫壞的。
潘尋龍熱:“吃不?”
顧昭失笑,搖了下頭。
“不要,我喜歡吃熱乎的。”
潘尋龍拍膛,“,高人給個面子,一會兒我請你上百味茶樓,咱們吃口熱乎的。”
顧昭多瞧了一眼那蝦餃和燒麥,晶瑩剔,皮薄餡大,是味的模樣,頓時不把話說死了。
“一會兒的事,一會兒再說吧。”
潘尋龍嘿嘿笑了一聲,又塞了個蝦餃到里,眼睛跟著顧昭瞅了過去。
……
院子里,鬧做一團的兩人已經白熱化了。
許靖云咬牙:“松開,你給我松開!”
班笑舸哭訴,聲聲悲切。
“相公何須如此兇神惡煞,都說一日夫妻百日恩,咱們也曾有過花前月下與山盟海誓,您就當給笑舸一分面吧。”
往日里,許靖云最是喜班笑舸這通達理又能說會道的兒了,今日聽來,他卻只覺得惡心嘔。
當下便暴了口。
“放屁!”
“松不松開,你松不松!”
難為許靖云一介書生,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于將班笑舸在了下,著氣拉下班笑舸遮面的紗布,胖胡子的臉一下便沖擊到了眼里。
許靖云忍住胃里翻滾的惡心,仔仔細細的打量著班笑舸。
從眉眼瞧到鼻子,再瞧到,最后重新往上,落在他眼尾的一褐斑,難以置信的松開了手。
失魂落魄:“是你,竟然是你”
班笑舸也收了那副癡態,坐了起來攏了攏上破碎的紗,沉靜的應道。
“是我。”
“真是難為許郎了,居然還記得我。”
許靖云倒退了一步。
他怎麼會不記得?
這是翹娘的表兄班弄,他曾經的同窗好友,亦是通過了他,他才知道王家有一,傾國傾城傾人心。
許靖云在震驚。
王婆子上前就給了班弄一個耳子,眼里有著悲痛和不解。
“你怎麼能這樣?”
“翹娘是你嫡親親的姨表妹,你怎麼能這樣待?”
王婆子抖著手,恨聲道。
“你的心肝是被狗吃了嗎?活埋剝皮?這是人做的事嗎?害了翹娘還不夠,你又要來害慧心,這十四年里夜里時候,你還能睡得著吃得下?”
“虧你還讀過幾年書,人倫綱常,良心臉面你班家就是養出了你這樣的兒郎?”
……
潘尋龍瞧著這一幕,沖顧昭小聲嘀咕道。
“當然睡得著吃得下了,你瞧他那胖肚胖臉模樣,這幾年一瞧就是日子過得滋潤得很。”
“說不得因為披著那人皮,仗著人皮漂亮,那是敞開了肚子憨吃,不然怎會吃得這般胖。”
“高人,你說是吧。”
顧昭:
說別人胖的時候,也瞧瞧自己啊。
這小哥也不瘦呢。
潘尋龍瞧出了顧昭的吐槽,掐著自己的臉,不在意道。
“嗐,我這不一樣,我爹說了,我這是膘,等我過段日子開始苦讀了,這就下去了。”
顧昭:
,你們自己歡喜就好。
“顧昭,我顧昭,小哥怎麼稱呼?”
潘尋龍歡喜:“哎!那高人你喚我一聲小潘吧。”
那廂,聽著王婆子怒罵的班弄沒有什麼反應,直到王婆子提到了班家,他這才抬起了眼睛,□□。
“班弄早就死了,我班笑舸和班家沒有一分一毫的關系,要殺要剮,沖我一人來就。”
王婆子:“呸!這個時候再來玩這!”
班弄不再理會王婆子,一雙眼睛哀哀的瞅著許靖云,聲音里都是哀痛。
“許郎,明明是我先認識的你,怎麼一瞧了表妹,你就被表妹迷住了,咱們以前是那般的要好,踏山訪友,作詩作畫,何等的暢游瀟灑人間。”
許靖云低吼,“放屁!我那是拿你當好友的。”
“我拒絕了你了,你和我表述心腸的時候,我拒絕你了!”
“是,你是拒絕了。”班弄想起那時許靖云眼里的輕視以及棄如敝屣的模樣,心下又是一痛。
眼淚瞬間又涌了上來,當下便手去拉許靖云的擺。
許靖云連忙扯了回去,還往后跳了兩步,避如蛇蝎模樣。
班弄嘲諷,“那日,許郎你說我癡心妄想,可是也是你說的,要是我有表妹五六的好模樣,你也不是不可以的。”
這話一出,大家都震驚的瞧著許靖云。
原來只要漂亮
這,這也是可以的嗎?
想不到你居然是這樣的許相公!
許靖云面皮一,暗暗吸了一口氣。
“我就口上說說而已,再說了,文人之間耳鬢廝磨,余桃口齒,椒風弄兒,那也是一件風雅的事。”
顧昭忍不住喃喃道,“風雅的事原來,文人們都玩得這般放肆嗎?”
不行!回頭得勸家佑哥小心一點,不然還是不要那麼用功了,跟著吃走夜路這碗飯,也不是不的。
顧昭沉痛:為文人就得這般……這犧牲也太大了吧。
元伯也愣愣的跟著點頭,這靖州城有些可怕,還是他們玉溪鎮的民風淳樸一點。
兩人對視一眼,不約而同的離潘尋龍遠了一點。
方才聽他說了,這也是個讀書人哩。
潘尋龍:
“胡說!”
他小胖的臉都氣紅了,白皙面皮上的了,吃得正香的白玉裹玲瓏也沒滋味了。
潘尋龍指著許靖云,怒道。
“分明是你自個兒貪花好,扯什麼讀書人的風雅之事,我就沒見過誰家這樣的,外頭說什麼你對亡妻深,真深哪能沒有守那一年的妻孝?”
他出一手指頭,強調道。
“一年,就一年你都守不住,還敢稱什麼深。你啊,就是那文章做得花團錦簇的草包罷了,外頭人模人樣,里就一堆爛草。”
他瞥了一眼班笑舸,撇了撇,不忘捎帶上另外一個。
“真是破鍋就配破鍋蓋,爛人自有爛人。”
“好,說的好!”顧昭和元伯都忍不住替潘尋龍好了。
“肺腑之言,肺腑之言罷了。”
潘尋龍沖顧昭和元伯拱了拱手,自得意滿的重新坐了回去,得意的瞅了瞅許靖云。
許靖云被罵了,面皮又是一跳。
那廂,班笑舸低低的笑了一聲,繼續道。
“戲言?你這時候和我說戲言?晚了!”
“所有的由頭,都是許郎你起的!”
自從聽了這一句話后,他原先已經黯然的心就像是那灰燼遇到一新鮮的風氣一般,騰的一聲起火了。
偃旗息鼓的惡念種子得了雨,在瞧不到的地方瘋漲。
從此一顆紅心被惡念纏繞,無數的蟲蟻蛇鼠在午夜夢回之時啃噬撕扯著心肝,直到爛了肚腸。
班笑舸喟嘆:“許是上天憐憫我一片癡,我遇到了一位道長……道長憐憫我心苦,瞧著我嘆癡兒癡兒,他同我說了這鳩鳥占巢的技”
他抬眸看向許靖云,里頭有著癲狂的誼。
“許郎,你說了,只要我有翹娘五六分的容,咱們也是可以的”他急急的去自己的臉,又慌的朝許靖云瞧去,似瘋似癲。
“我做到了,甚至遙遙不止,你們大家說說,我同那翹娘是不是有六七分的相似,是不是,是不是!”
他聲聲凄厲,眼睛瞪大了朝周圍人走了幾圈,就像是在尋求認同。
大家往后退了退。
班笑舸又走到許靖云面前。
“只要我再剝了慧心的臉,我就能更像翹娘了”
說完這一句,他一把抓起許靖云的手,將它放在自己的臉龐,眼睛哀哀的朝許靖云看去。
“你說過的,是你說過的”
許靖云寒倒豎,如果說原先是惡心這十幾年的濃意,現在他就是害怕了。
瘋子!這就是個瘋子!
這一刻,他懊悔死了自己曾經的賤!
“松手,你給我松手!”
許靖云掙扎,卻沒有掙。
班笑舸吃吃笑道,“我是你明正娶,八抬大轎娶進來的許郎,我曾經說過的,為了你,我可以不顧綱常倫理,喪心病狂,自甘下賤你承諾過的,你說不許我胡說,說你是我的!”
“許郎,許郎!我絕對不會放了你的手的!”
說罷,他又纏上了許靖云,了人皮,他比許靖云矮小半個頭,卻又比穿著皮囊的樣子高一些,當下便是在許靖云的肩頭拱著。
許靖云鞋子都掙扎掉了,凄厲的喊著。
“來人啊,救命啊,救命救命!”
丫鬟小廝婆子圍在暗瑟瑟發抖,誰也不敢上前。
笑話,這可是會懂得剝皮披人皮的怪東西,就許府這三瓜兩棗的月銀,哪里就值得他們豁出面皮去搏哦。
丫鬟香草咬了咬牙,眼睛忽閃忽閃的看著東家和東家娘子,哦不,是東家漢子。
上次鬼母送子的故事,小廝水蓼搶了個先,賣到茶樓里得了一兩紋銀,眼下這許家當家主母人褪皮糙漢子……
這般勁的消息,難道不值個三四兩白銀嗎?
想到這,香草興不已,二話不說,拔就往百味茶樓跑去,準備尋那說書老伯討銀兩去了。
王婆子瞧著兩人糾纏摟抱,覺得解氣極了。
“該!”
顧昭招呼王婆子和元伯,“算了,讓他們自己掰扯吧。”
“阿婆,元伯大哥,你們等我一下,待我再忙完一件事,咱們再走。”
王婆子和元伯拿眼睛去瞅顧昭。
只見顧昭手心微斂,半空中有瑩瑩的亮在掌心匯聚,最后匯聚一滴晶瑩剔的水珠。
顧昭從懷中掏出一張黃符,小心的將這水滴封存,又將符箓折好,收到荷包中。
的目看向元伯和王婆子,解釋道。
“這是被鳥怨帶走的運,也是慧心阿姐的面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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