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下車后,在村莊小路旁緩步走著。

　趙離濃向前方小路，每一水泥裂中都有野草生長出來，只不過多半還混著枯黃,下方田地干涸皴裂，從中條出綠雜草，整條小道兩旁的側柏依舊常青。

　兩人一前一后走著,葉長明落在后半步,只要手就能立刻將趙離濃拉過來。

　丘城二月吹來的風，并不帶著寒意。

　趙離濃太悉這種風拂來的，走在小道上，嗅著泥土微腥味，以至于生出恍惚,自己還是那個在丘城和師兄一起發愁畢業的本科生。

　但很快趙離濃便從恍惚中離出來,轉頭看向側的葉長明,緩緩搖頭。

　沒發現異常。

　從趙離濃這段時間所了解的異變植來看,植異變的特征十分明顯，無一不是植株巨大化,生長速度加快，單這麼看來，這一段路簡直再正常不過。

　周圍無論是這些雜草灌木叢，還是兩旁的側柏，甚至連一棵病態植株都沒有。

　“那種……覺來自高還是低？”趙離濃問他。

　葉長明隨著腳步停下,明白趙離濃問的是什麼,他微微抬頭,看向上空：“高。”

　趙離濃又問道：“異變鳥類型會不會變大？”有些懷疑他是上了異變。

　“不是所有異變都會型變大。”葉長明直接否定了心底的猜測，“我沒見到鳥。”

　又一陣風吹來，拂過道路兩旁側柏,頓時引起枝條發出簌簌沙沙的聲音。

　趙離濃聽著風引起的聲音，緩緩皺眉，約覺得哪不太對，直到目不經意間落在側柏投落的影，一排排長長的影子印在小道上隨著風扭。

　明明正好，后背驟然生出寒意。

　趙離濃突然出手抓住側人的小臂。

　葉長明莫名挑眉，低頭看向自己小臂上的手。

　趙離濃往葉長明又靠近了一點，唯獨手上的力度未松：“我想回駐扎營。”

　兩人離得近，葉長明稍稍垂眼，便對上了趙離濃的眼睛。

　目清醒干凈，只是認真著他。

　葉長明不聲，隨即出小臂，反握住趙離濃手腕，依言帶著往回走。

　兩人面正常，只是步履比來時加快了不。

　趙離濃幾乎在了葉長明側，借著這個姿態，用手肘極小幅度地撞了撞他，見葉長明看過來，便低頭向自己的手。

　葉長明順著的視線看去，見趙離濃蔽出一手指，指向空無一的小道路面。

　不，路面上還有一樣東西。

　——影子。

　道路一旁的側柏影子隨著的照耀，落在了小道路面上，被拉得愈發瘦長，風過影便，無風又自。

　每棵樹連晃的頻率都一模一樣。

　……這些樹有問題。

　兩人安靜快步往越野車走去，葉長明拉開副駕駛車門，讓趙離濃進去，隨即他繞過車頭，坐進駕駛座。

　“我想看昨晚無人機巡查視頻。”進來之后，趙離濃偏頭道。

　葉長明將田齊笑昨夜巡查的視頻發給了，便立刻啟車，往駐扎營開去。

　小道兩旁的側柏還是原來的模樣，毫看不出任何異樣，兩人如常順利經過這條村莊蜿蜒小路。

　趙離濃低頭著屏中無人機錄制的巡查視頻。

　昨晚田齊笑接連在這附近飛了幾架無人機，上下角度皆有，趙離濃選了飛得最高的那架無人機視頻，俯瞰這整片村莊小路。

　趙離濃抬手將無人機的紅外模式關閉，只能單純見到下方的畫面。無人機在高空緩慢掠過，它下方還有一個無人機在路中央低飛。

　黑夜中，月皎潔，銀傾瀉在大地，蜿蜒小道在村莊中穿梭，兩旁高大青黑的側柏屹立不，枝條隨著風一起擺。

　視頻中看起來一切那麼正常，但仔細觀察它們擺的幅度，只要風一聽，便能察覺到這些側柏晃的頻率保持著高度一致。

　此刻趙離濃過無人機俯瞰的視角，滋生出一種悚然：這些高大直立的側柏，如同立在道路兩旁不可名狀的詭異巨怪，它們活著無聲俯視窺探下方經過的一切人或。

　會、會攻擊人的異變植，趙離濃見過。

　前幾天在桂山的那棵A級異變桂花樹，便能揮枝條攻擊人，甚至還能微微挪龐大的樹。

　然而這些蜿蜒穿過村莊的兩旁側柏不同，它們形態正常，無一異樣，暫時也未主攻擊人，只是暗中窺探著一切，伺機而。

　趙離濃不覺得這些側柏不會攻擊人，過車外后視鏡，無端能到它們充斥著一說不清的邪惡。

　直到越野車開出村莊小道，那種縈繞在心頭的寒意才逐漸消退。

　趙離濃關掉了屏，一時有些失語。

　如果以前的異變植只是本能攻擊活，那麼這種又算什麼？它們是不是有思想？

　甚至不愿意繼續往深想，沉默靠在椅背上。

　葉長明一路開回駐扎營，抵達后直接急停在外圍，他瞥向旁的趙離濃，隨后開門下車，快步繞到另一邊，拉開了副駕駛座的車門。

　“隊長怎麼還親自給小趙開門？”昆岳剛搬完幾項東西，正蹲在軍用運輸車，往那邊好奇看去。

　“傷了？”支明月猜測。

　這話一說出來，原本還在挑東西的危麗和佟同幾人，立刻放下手里的東西，往越野車那邊走去。

　“學妹，你傷哪了？”危麗張兮兮跑在最前面喊問。

　結果趙離濃毫發無傷地從副駕駛座上走下來。

　滿臉擔憂跑過去的四人神僵，頓住腳步：“……”

　“你干的好事。”昆岳里叼了棒棒糖，從軍用資車上跳下來。

　支明月聳肩：“我只是邏輯推論。”

　……

　“有什麼想法？”葉長明站在趙離濃對面問道。

　趙離濃低頭，聲音不高：“村莊小道上的側柏……可能有意識。”

　兩人心知肚明，這種意識不是指異變植的尋找活的本能，而是像人一樣思考。

　趙離濃將所有的緒收斂干凈：“還需要再觀察，只是猜測。”

　“既然如此，那就去研究它們。”葉長明看向，“B級異變植取樣的計劃，暫且擱置？”趙離濃抬眼：“好。”

　當那邊四個人走過來時，葉長明已經松開副駕駛車門把手，轉走了幾步，將所有隊員招來。

　“出什麼事了？”何月生往兩邊打量，好奇問道，“你們倆剛才去哪了？”

　“在后面觀察。”趙離濃沒有瞞著幾人，“穿過村莊那條路上的側柏似乎有問題。”

　“有問題？”嚴靜水皺眉回憶，“它們看起來很正常。”

　雖說有些植異變突然，但多還是有征兆的。

　“樹木軀沒有變化，但可能存在整意識。”趙離濃拋出一個重磅炸彈。

　……

　另一頭。

　葉長明對隊員說了周圍被窺探的，要他們做好對抗準備。

　“被窺探？”支明月聽見隊長說的話后，頓時想起昨天去信號塔那邊的，“隊長，我也有過這種覺。”

　葉長明倏地朝看來：“在今天去過的那條村莊小道？”

　支明月搖頭：“是在信號塔周圍的山坡路上，那種被窺探的覺消失的很快，我還以為是C級異變藤蔓造的。”

　雖然是這麼想的，但心中一直有個疙瘩。

　葉長明轉，看向不遠站在一起談的幾個種植，突然出聲：“趙離濃。”

　趙離濃聞聲來，隨后和何月生幾人一起往他那邊走去。

　支明月將自己昨天發生的事，當著眾人的面仔細講了一遍。

　“你回過頭看見了什麼？”趙離濃問。

　支明月皺眉回憶：“C級異變藤蔓，董興在高已經殺了它。”

　“除了異變藤蔓，你后還有什麼？”

　“樹？”支明月猶疑道，“和村莊小道上一樣品種的樹。”

　趙離濃將無人機巡查的視頻放給看：“是側柏？”

　“對，是側柏。”支明月看向視頻，篤定道。

　趙離濃對上前方葉長明的眼睛，緩緩道：“側柏隨可見。”

　“如果側柏真的有意識……”嚴靜水思路跟得最快，神嚴肅道，“我們只要步有側柏的范圍，就會被窺探？”

　“但是側柏只是普通的樹，它即便有意識，也對我們做不了什麼。”佟同詫異道，“這些樹不高。”

　小道兩旁的側柏不過六七米的高度，實在算不上太高。

　何月生低頭喃喃道：“只怕是個開始。”

　大概是察覺到氛圍不對，連危麗口袋里的小都坐不住了，掙扎著要逃出來，被危麗一把按住了腦袋。

　……

　B級異變植取樣的計劃暫且擱置，但葉長明等人休息過后，準備下午再去一次村莊小道。

　不知道是否提前有了心理預設，眾人再經過這條小道時，突然間覺得森不。

　按照他們的計劃，幾位種植全部在村莊出口等著，昆岳開著一輛越野皮卡車到村莊拐彎時，葉長明驟然開槍，中路旁一棵側柏。

　他們先攻擊側柏，以觀察它們的反應。

　站在出口的趙離濃幾人著無人機投放出來的屏。

　這顆樹枯萎的速度比想象中還要快。

　“這是普通的樹。”嚴靜水著枯萎的側柏，搖頭道，“衰老速度太快，不像是異變植。”

　甚至也沒見到反抗。

　“不。”趙離濃轉頭對旁邊的田齊笑道，“往它前面側柏拉近，我要看清前面的側柏。”

　田齊笑依言將無人機拉近枯萎側柏的左側，好讓趙離濃看得清楚。

　“也枯萎了……”佟同站在田齊笑另一邊，瞪大眼睛，“這棵側柏是不是也有枯萎現狀？”

　幾人湊近仔細看，果不其然在旁邊這棵側柏上見到了枯萎的痕跡，只是不像被子彈打中的側柏直接死亡。

　“后邊側柏。”趙離濃要無人機再次轉給方向。

　無人機靠近后邊側柏，也發現了同樣枯萎的痕跡，尤其以下面樹干為主，上方的柏葉反倒沒有那麼嚴重。

　“怎麼會這樣？”危麗探頭，“剛才打中的不是中間的那棵側柏？”

　“借用一下。”趙離濃直接手拿下田齊笑肩膀上的對講機，按下和葉長明的通話頻道。

　立在越野車前，形削瘦，言語卻極為堅定：“我要枯萎的側柏樣本，以及它兩側的側柏樣本。”

　葉長明偏頭聽清對講機傳來的聲音，握拳敲車頂：“昆岳，掉頭。”

　遠越野皮卡迅速掉頭返回，后車廂上的葉長明不知何時跳了下來，他拿出培養皿，另一只手握著匕首，走到枯萎側柏前取了樣本，又分別取了左右兩棵側柏樣本，最后放好塞回腰間。

　待到葉長明將樣本取回來時，趙離濃幾人立刻就地接手檢驗。

　許久之后。

　“這里面有藥殘留，雖然不多。”嚴靜水皺眉看著樣本，有點難以置信。

　另一邊佟同和何月生也在樣本中發現了藥殘留。

　但他們手上的樣本本均沒有中過彈。

　片刻后，支明月站在車頂，朝著另一邊的側柏開槍打去，但這一次狀況有所不同。

　枯萎的不再是左右兩棵，而是整邊以中彈的側柏為圓心，摧枯拉朽般朝兩旁枯萎。

　站在出口的眾人震驚。

　“這怎麼回事？”

　支明月尤為詫異：“我打中的只有一棵側柏。”

　“是。”趙離濃定定著遠小路兩旁的側柏，忽然道。

　“什麼？”支明月沒聽清楚。

　趙離濃緩緩道：“這些側柏的應該連在了一起。”

　在眾人還未完全反應過來時，葉長明拔/槍，接連開了兩次，打中的正是最初取樣的前后兩棵側柏。

　同樣如多米諾骨牌效應，蜿蜒小路上這邊的側柏也全部枯萎。

　“為什麼一開始……沒有全部枯萎？”嚴靜水不解。

　趙離濃：“挖出來就知道了。”

　零隊隊員扛著工兵鏟，開始在挖樹。

　并不是從頭開始，而是從那幾槍中彈枯萎的側柏附近開挖。

　眾人一夜未眠，在凌晨五點半左右，小路兩旁中槍枯萎的側柏終于全部被挖開，出底部的樣貌。

　“這是新異變方式？”佟同盯著這些扭曲結合在一起的問。

　除第一槍中彈枯萎的側柏，它的和兩旁側柏的斷了外，另一邊側柏的全部連接在了一起。

　嚴靜水站在中間，著這些連接在一起的，又看了看獨兩棵斷裂的側柏，神驚疑不定，沒忘記支明月說信號塔那邊也有側柏窺探，但兩地距離實在太遠，怎麼也不可能互相連接在一起。

　“有東西逃走了。”趙離濃幾乎出于直覺道。

　這些側柏只是普通側柏，有什麼在控它們，在第一槍時，企圖斷救助，但后面直接放棄這些側柏，所以這些部還相連的側柏，才會因為一顆子彈，而全部滅亡。

　夜風吹過，剛剛手挖掘而出了一汗的零隊員，聽見趙離濃這話，不知為何，上起了一寒意。

　——什麼東西逃走了？

　趙離濃卻已經換了一個話題，向不遠田埂上的鐵道木：“我想挖掉那棵樹。”

　“要不要我……嗯嗯？”危麗不知道從哪掏出來一把手/槍，在趙離濃面前對著鐵道木比劃。

　“只是看看它的有沒有異常。”趙離濃垂下眼道，無論是不是同一個世界，丘城這個村莊已經被毀了。

　最后葉長明帶著幾名隊員，在鐵道木周圍開始挖起來。

　這棵樹極深，但挖了不到半米，趙離濃便忍不住退后一步，移開了目。

　——空的。

　沒有當年和師兄一起放下去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