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家戶戶門口，都停著托車三車，哪怕最差的也是自行車，從院門看進去，里頭也是花園爬山虎葡萄架和菜地，比他們在城里住的筒子樓可高檔太多了。

　再說環境，上一次來的時候，正是煤礦效益最差的時候，空氣里都是灰蒙蒙的，煤礦的上空好像永遠看不見太，即使外頭是艷高照，這里也只能看見一灰蒙蒙的圈，更別說附近的房子，墻上屋頂上樹葉子上都是一層灰黑……人來里頭走一圈，晚上擤出來的鼻涕都是灰的，更被說晾曬在外頭的服鋪蓋，保準讓你變個，洗了比不洗還臟。

　可這一次，覺著自己好像來的是另一個地方。

　這里山清水秀草木繁盛，原本的窩棚區小泥路變了的水泥路面，兩旁是各種能滿足群眾食住行一切需求的鋪面，就連理發店也有三家，家家戶戶的墻上都是干凈整潔的，哪里有煤灰呢？

　進到小陸這嫂子家后，眼神就在院里的植上打轉，可植葉子非常綠啊，一點灰塵也沒有，院里晾曬著的服，也是干干凈凈一皂香，而抬頭再看，天上的太火辣辣的，以前那層籠罩在空氣中的灰塵消失了。

　要進煤礦之前，廣梅就說了，哥哥現在就是管防塵工作的，不僅采煤工程干得好，就連空氣質量也是杠杠的。

　當時還覺著廣梅是不是夸張了，這誰都知道煤炭產業和環境污染就是一對雙生姐妹花，要麼就是兩個問題都沒有要麼就是都出現，可現在是真看到了，礦區群眾的經濟水平和生活水平遠超想象，就連環境治理和煤礦效益也是同時共存的。

　這，到底是什麼時候開始改變的呢？

　用陸廣梅的話說，什麼時候，就在三哥沒日沒夜加班的時候，全年無休的時候，戴著安全帽在底下穿梭的時候……

　“不麻煩不麻煩，快請屋里坐。”衛孟喜把們請進客廳，又囑咐院里的小伙伴們聲音小點兒，不許打鬧。

　正準備泡茶呢，大閨和二閨已經進來，一人端著熱水壺給們泡茶，一人端來一盤切好的西瓜，還著牙簽呢，一會兒又端來一盤洗干凈的葡萄。

　陸廣梅慨，“衛雪衛紅長大了啊。”

　衛孟喜笑笑，倒是沒專門教過們切西瓜，但從小到大看著干，幾次也就會了，那形狀切得十分漂亮，就連泡茶也知道三個人要一樣的深度，一樣的茶葉。

　“四姑你們聊，要是缺什麼只管一聲，我們在院里玩兒著。”衛紅脆生生的說完，就出去了，還把門給合上。

　黃姐實在是詫異極了，覺著這倆閨就像專門培訓過怎麼待人接一般，從容大方，禮貌周到。

　衛孟喜心說，那還得謝蘇，這些禮儀都是蘇教的，男孩孩都教過，但男孩心思沒這麼細，也正常，只要他們知道有重活臟活搶著干就行了。

　陸廣梅是急子，三嫂還能談笑風生，可等不及了：“三嫂，我們這次來還是想找你談談上次的事，聽說你們文廠最近正在到打廣告擴大知名度，黃姐這里有個兩全其的辦法你看行不行？”

　黃姐笑笑，心說這姑嫂倆的格真是完全反著來，一個急吼吼火燒眉，一個穩坐釣魚臺，也不知道是真的吃準了們，還是有另外的門路，選擇多，不差們這一個？

　想到后一種可能，也慌了，“是這樣的，如果衛士真如電視廣告上所說的，愿意每賣一支筆就給殘障人士捐獻一角錢的心，那是不是可以考慮一下我們金水市殘聯？當然，我知道以衛士的人品，肯定是言出必行的，如果你捐給我們這邊，我們這邊也能為你的廣告事業加一把力。”

　衛孟喜挑了挑眉頭，等這麼長時間，肯定就是等著釣大魚的唄，當然要看看魚到底有多大。

　“是這樣的，如果你不介意的話，這次捐款活，我們市殘聯會聯系省臺的記者，屆時將會把我們的捐款接儀式寫一篇文章，第二天發表在省報頭版，你看怎麼樣？”

　三十年后有買熱搜的，現在就有買報紙的，但報紙頭條也不是那麼好買的，老百姓也有一定的鑒別能力，你要是個戶自己買，買得太明顯那就是適得其反，但如果是方出面聯絡的采訪，那就不買。

　衛孟喜現在廣告已經打出去了，興趣的人很多，從侯燁接到的電話數量就能看出來，但問題是沒人相信他們會真的捐款。

　如果能有一家報紙，恰巧采訪、拍攝到他們捐款的形，寫一篇客觀公正的報道出去，那無疑是告訴所有正在猶豫的人，不相信的人：瞧瞧吧，人家萬里文廠說捐款那就是真捐的。

　錢都親自接到殘聯基金會手里了，你還不信嗎？

　報紙都報道了，還能有假嗎？

　衛孟喜可以肯定，黃姐能拋出這樣的橄欖枝，絕對是仔細研究了現在正缺什麼的，而廣梅就充當了中間人，給老陸打電話問過最近忙什麼的，才推論出來的。

　“采訪報道，我相信這對于黃領導你們部門也是一件好事，但我現在的問題是，廠子不在金水市，要在金水市我絕對是良好市民，第一個捐給你們，實不相瞞，粵東省那邊也想讓我們捐給他們，畢竟廠子在那邊……”

　黃姐心道不好，這跟自己預料的一樣，難怪衛老板這麼長時間無于衷，就連親親小姑子出面都說不，原來是粵東省的同行也想拿到這筆善款啊！

　本來，愿意在這種清水衙門工作的，大部分都是有慈善之心的，這時候經濟不發達，也沒有那麼多的企業給捐款，每年愿意捐款有錢捐款的就那麼幾個，能爭取到一筆善款單位面子上好看，對當地殘障人士更是好事，這是能直接惠及他們的。

　每個地方政府都缺錢，能撥到他們這種單位的款本就得可憐，能拉到“外援”就是一種政績，一種實實際際能做好事的政績！

　看來，們怕是還來晚咯，黃姐心里著急，上也忙道：“小衛老板，要是有什麼難只管說，我一定幫你解決，就是我解決不了我也給你想辦法去。”

　話才出口，就有點后悔，這話說太大太滿了。

　但現在反悔更不像話，于是只能在心里期待這個衛老板是個拎得清的，可別給整一些破壞原則的要求出來。

　“黃姐您也知道我們做民營企業的，其實也沒多底子，全靠國家政策好，既然說出去的話，就要做到，我是怕我把錢捐給你們這邊，粵東省那邊不知，還以為我們是自己后悔不想捐了呢，就是想問問你們有沒有辦法，做一個全國的宣傳，能讓那邊的人都知道？”

　見為難，衛孟喜又笑著補充：“其實也不用太多，就一篇文章就行。”

　黃姐也是聰明人，一聽就懂了，迅速在心里衡量事的難易程度，用一筆善款換一篇全國公開報紙的報道，們部門能做到嗎？

　衛孟喜本意也是做善事，“按照目前我們文廠的銷量來計算，目前已賣出五萬支圓珠筆，五千塊善款我們將會按期付給慈善基金會，如果黃姐你們那邊方便的話，我隨時恭候。”

　黃姐和廣梅的眼睛同時亮起來，“唰”一聲齊刷刷移到衛孟喜臉上，居然有這麼多？！

　們其實一開始想的是幾百一千塊左右，要讓誰家富起來是不可能，但買米面糧油或者孩子文書包之類的送給殘障家庭，盡量讓大家都能“嘗個味兒”。

　可要是五千塊的話，能做的事可就太多了！

　要知道，一個普通工人的月工資也才兩百塊不到，五千塊已經相當于是一個工人三年的工資了！這要是拿去聾啞人學校，盲人學校，給他們買書買字典的話，那就是全市的特殊人群都能到的福利！

　黃姐當機立斷，“行，我去想辦法，到時候一定給你在全國日報上發一篇專題文章，為你們廠正名，讓大家都知道你們的廣告不是虛假宣傳，而是真真實實在做善事。”

　生怕衛孟喜反悔似的，立馬就說要趕回單位去匯報況。

　“吃頓便飯再走吧黃領導，也嘗嘗咱們礦區的特。”

　“不了不了，我明天還要再來呢，到時候一定嘗嘗你們礦區那家衛……是不是衛家宴來著？我聽人說味道不錯，老早就想來嘗嘗了，只是……”不敢來。

　在今天之前，以為礦區還是那個臟差煤灰滿天飛的小破地方，就是有山珍海味也不會來的。

　衛孟喜想小五送送，趕擺手，自己騎著自行車來的，怎麼能麻煩人家衛老板呢。

　一走，陸廣梅倒是沒說要走，反正是周末，明早早早的跟著小五的送貨車上省城也不會遲到。

　衛孟喜就讓在家里住著，又派衛小陸去爸下班就回來，別加班了。

　廣梅是個大力氣姑娘，閑不住，一會兒幫著打掃衛生，一會兒去看孩子們打撲克，可子急，做不到觀棋不語，都是看誰要輸了就著急，一下使眼，一下打手勢的，孩子們都喜歡，一會兒就打一片，連張江張川也跟著“姑姑”。

　也就是這時候，才發現，四個大的已經上初中了，三個還是全省最好的高中，“三嫂，這麼多年辛苦你了。”

　衛孟喜笑笑，知道的意思，要是靠老陸，別說上最好的高中，就是金水市一中都不一定能進去。

　就連他親妹妹都嫌棄他，但衛孟喜必須為他說兩句公道話，“你三哥雖然工作忙，但小時候也沒在孩子教育問題上腦筋，前幾年作業都是他輔導的。”

　這倒是真的，老陸沒當科長那幾年回家都要輔導孩子作業，孩子現在的學習習慣和績，有蘇的功勞，也有他的功勞。

　說實話，衛孟喜就只有在輔導呦呦的時候有那耐心，對著大的四個可沒這麼好。時常反省，覺得自己一定是剛來礦區兩年老陸不在家的時候，被他們上這樣那樣的壞病搞焦頭爛額了，耐心也就大打折扣。

　不是完母親，沒辦法隨時隨刻好耐心，剛來礦區那兩年，丈夫不在家，自己每天洗下水洗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大部分時候是煩躁的。

　再加上那幾年孩子們還帶著從菜花出來的病，同樣的錯，一次兩次可能還耐心，三次四次甚至無數次，就抓狂了。

　要不是老陸及時回來，把任務接過去，又多了蘇這個囂張保姆，真的不敢想象自己現在還能不能收獲這樣四個懂事優秀的孩子。

　同時，衛孟喜也不忘強調，“你三哥就是話，其實教育孩子還有一套，于是說起那年孩子們看電視的事，聽得廣梅哈哈大笑。

　衛東的小打小鬧，三嫂能治，但寶那樣的高智商搗蛋，就得三哥來收拾。

　“什麼搗蛋呀？誰搗蛋啦？”衛小陸傳話回來，一進門就問。

　“沒你的事兒，怎麼去了這麼久，沒找到你爸？”衛孟喜正在洗魚，現在礦區生活水平提高，連鮮魚店都開起一家來了。

　“我爸下井了，我請高蕊阿姨帶的話。”蹦跶著，先來魚跟前瞄一眼，又去看哥哥姐姐們打牌，看了一會兒，又屁顛屁顛過來媽媽跟前守著。

　“邊兒去，吃魚還早呢。”

　“媽媽，我幫你蒜吧？”說著就自己墊腳從窗臺上拿了一頭大蒜，蹲在地上，很認真的起來。

　人小，指頭也小，蒜皮還著，確實不好，就用牙齒輕輕的咬一下，立馬吐舌頭，“好辣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