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星泉推開了圖書室的門。

　傅老師正在整理舊期刊，抬起頭笑道：“劉星泉，你來了啊。”

　傅老師是學校圖書室的主管，以前是教語文的老師。已年過半百，再過兩年就要退休了。

　“老師，我來幫你。”看到傅老師費力地捧著幾捆舊報紙，劉星泉趕上去搭了把手。

　“你來幫忙可太好了。把這些舊報紙分門別類堆好，再放到柜子里就行了。”

　“好。”

　劉星泉是圖書室的常客，和傅老師關系一直很好。最近傅老師忙著重新整理圖書室的一些老舊期刊書報，劉星泉便自告勇放學過來幫忙。

　“這些報紙都已經掃描進電腦了。”傅老師說，“現在時代不一樣了，什麼都要信息化。以后在電腦上隨便搜一下，報紙就能出來。”

　“既然有電子版了，這些報紙要扔掉嗎？”

　“這是你們小朋友的想法。老書刊能有條件保留實當然還是留實。”傅老師的手過一疊舊報紙，視線停留在了報紙的某。

　劉星泉接過這疊報紙，上面的文字躍進了他的眼簾。

　【本市某中學一生離奇失蹤】

　本報訊，本市第四中學生丁某10月23日晚自習放學后離奇失蹤。事發后，警察正在全力查找該名生。

　記者通過走訪丁某家人和同學了解到，丁某平時是一個活潑開朗的孩，績優良，樂于助人，沒有不良嗜好，社會人際關系很單純。家人和同學都希丁某能平安無事，早日歸來。

　記者又聯系了第四中學，校方以學生**和警方正在調查此事為由拒絕了記者采訪。

　這個事我好像聽說過，劉星泉想。

　“丁沐理。”傅老師輕聲說，“這個生做丁沐理。”

　“老師你知道？”

　“是的。”傅老師點頭，“因為是我的學生。”

　“啊？”

　“我一直都記得這個生，我們都喊小沐理。”傅老師微笑道，“很聰明，人很外向活潑，是班上的語文課代表，的一張小特別能說會道。”

　“噢噢。”

　“劉星泉，當了老師，就像是一個園丁，看著每年的花兒一叢叢盛開，然后花兒們變蝴蝶離開了花園。年年如此，蝴蝶們也很會回頭。久而久之，你甚至已經記不清你到底曾經培育了多蝴蝶。”傅老師低語，“但總有幾只特別麗的蝴蝶你一輩子也不會忘記。”

　“丁沐理就是老師最難忘的蝴蝶嗎？”

　傅老師搖了搖頭，“是還沒長的花兒，還沒有開就不見了。”

　“現在還是沒有下落嗎？”

　“沒有。”傅老師的手放在報紙上，“二十多年了，始終沒有結果。甚至連都沒有……的父母都放棄了，只有的外婆還在找。”

　“如果找到的話，那和我媽的年紀應該差不多吧。”

　“是啊。”傅老師聲道，“但在我心里，永遠是那個活潑可的小姑娘。啊，對了，我一直留著的照片。”讓劉星泉等一會兒轉走進了自己的辦公小間。

　過了片刻，傅老師拿出一本書，從書頁中出一張照片，“你看，第一排正數第三個就是。”

　這是一張傅老師和一群學生們的合影。照片有點發黃，但人都很清晰。那時候的傅老師青蔥水，像是剛參加工作沒多久。男生生們的年齡看起來和劉星泉都差不多大。劉星泉看到的第一眼不由得吃了一驚，他口而出：“真？”

　但這怎麼可能？20多年前的合影里怎麼可能會有他的朋友真。劉星泉又仔細地端詳了一番，發現那只是一個與真頗為相似的男孩，一樣的凜眉秀目，微笑地和另一個男孩勾肩搭背。

　“哦，那是岸。”傅老師笑道，“他是我印象最深的學生之一，績很好，特別上進，長得也好。我當時就知道這孩子長大肯定有出息，現在果然如此。校長一說校友肯定要提功企業家岸。你說真？真是他的兒子，長著就像他，真巧，跟你也是同學。”

　“叔叔竟然和丁沐理是同學……”

　“是啊，他們是同班。”

　“對了。”傅老師指著照片上一個男孩，“他旁邊那個男生是魏鴻卓，就是那個魏總，魏晶靖的爸爸。”

　“啊？”照片上倚在岸旁的男孩笑得一臉燦爛，與劉星泉記憶里的那位威嚴的男子截然不同。

　“魏鴻卓這孩子特別傲氣，但是其實多了解就會發現，這孩子人真不錯。”瞧著照片上的男孩，傅老師笑瞇瞇地說道。

　聽到傅老師稱呼魏晶靖那位威嚴沉穩的總裁父親為孩子，劉星泉忍不住有點想笑。真不知道魏晶靖聽到會怎麼想。

　“也就是說，真的父親，魏晶靖的父親，和那個失蹤的生丁沐理都是同班同學？”

　“是的，照片里還有一個。”傅老師指著照片里一個生，“白曉雨。是白連連的媽媽。”

　“啊。1班的白連連？”

　“你不知道，當年白曉雨可是整個年級的小明星，學校的演出都不了。從小唱歌就很好聽。我們當時都覺得也許能當一個歌星。哎，誰能想到以后呢。命運無常啊。”

　圍繞在白連連上的閑言碎語劉星泉一直以來就有所耳聞。這些流言中，扮演重要角的就是白連連的母親白曉雨。對方是隔壁班的生，劉星泉素來沒有八卦生的好，也對是真是假沒興趣，可這些流言聽多了，他難免對白連連也沒什麼好印象。看到老師的神黯淡，劉星泉也就沒有多問。

　“那他們都是好朋友嗎？”

　“是同班同學。丁沐理失蹤后，岸還發大家一起去找。但當時人心惶惶，誰都怕自家孩子出事，為此岸還挨了一頓好訓。有警察在，小孩添什麼呢。”傅老師嘆息道，“這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結果最終，丁沐理還是失蹤了。

　“失蹤以后，整個市的中小學都很張。那段時間學校規定學生放學，家長一定要來接。后來那幾年沒再出學生失蹤案，這事也就被公眾漸漸淡忘了。我心里總是放不下，看到這類新聞就會注意一下。說起來幾個月前也出了一個類似的事。”

　“是隔壁一中的那個事嗎？”劉星泉說，“我在新聞上看到過，一中的一個男生也突然失蹤了，是暑假時候的事。他現在人已經找回來了，不過了植人。”

　“是的，這個男生是你以前上電視節目比賽的對手吧。”

　“嗯。我記得他，陸哲昊。”劉星泉點頭，“他現在也還沒醒呢。”

　“哎，父母辛辛苦苦養那麼大，好好的人就突然這樣了，誰能得了。只希能早日醒來吧。”

　“希他們都能沒事。”

　在閑聊間，劉星泉很快就把桌上的報紙都給理好了。

　陸哲昊，他記得他。他對他的印象并不好，他是曾經電視節目上囂張而無禮的對手。他失蹤后，當時的真看著新聞說：“陸哲昊是被外星人抓走的。”

　“哦。”劉星泉當時面無表地應和了一聲。

　真不滿道：“你的態度太敷衍了。”

　劉星泉說：“那請問他是被哪種外星人給抓走的呢？”

　真正道：“閃閃星人。”

　“閃閃星人是什麼鬼啊！”

　“我爸以前給我講故事經常出場的外星人，你無視吧。”真嘆了口氣，“陸哲昊這家伙上次在電視節目上各種給你使絆子我都還記得呢。”

　“那個啊，有些事是豆瓣和吧夸張了。”劉星泉當年參加了一個省電視節目比賽，他曾經短暫地小火了一把。12強時各個參賽選手都有自己的小圈，天天在豆瓣小組和吧撕。劉星泉的和陸哲昊的撕得最兇，什麼七八糟的黑料都有。現在比賽已經過去一年，當時的也不過是三個月一時熱度，劉星泉早就回歸了平凡的普通生活。提起陸哲昊，劉星泉也只是苦笑。

　“這人那麼囂張，就算被外星人抓走，外星人也要不了他的。”

　“你別那麼說，人畢竟失蹤了。他爸媽要擔心死了吧。”

　“也是。”真倚在樹上，他說，“我有種預，他很快就會回來。”

　真常常會以“我有一種預”來唬人。但他每次說出這句話時，他烏黑的雙眼會閃閃發，語氣也是莫名的自信，劉星泉便會立刻無條件地信任他。不僅是他會這樣，崔明智，項澤宇，樊英杰，高遠，班上的同學，大家都會不自覺地相信他。

　在那時，劉星泉突然有一種憾，陸哲昊不知道真是誰，他也沒有運氣為真的朋友。如果他是真的朋友，哪怕他失蹤了，真也一定會把他帶回來，就像是曾經的高遠。

　在中學的第一學期，高遠的數學考了一個有史以來的最低分2分。歷經學校老師與家長的雙重批判后，素來沒心沒肺的高遠突然心態崩了。然后，他第二天就沒來上學，第三天也沒有。高父報了警，家長和老師沖去了火車站和各大汽車站去找人，但始終找不到高遠。

　第三天的晚上，真突然對劉星泉說，他要去找高遠。

　“你知道他在哪兒嗎？”

　“直覺！跟著我的直覺走。”真的氣勢猶如破風斬浪的船首。劉星泉毫不遲疑地跟著他穿街走巷，最后他們來到了江邊。翻過江邊欄桿，跳進停靠在岸邊的一艘貨船。在甲板下黑暗的船艙，他們發現了在角落里的高遠。

　看到真和劉星泉后，高遠突然就哭了。“我才不要你們來找我！”“你們怎麼才來！”他邊哭邊抱怨道。雖然劉星泉當時沒搞明白高遠究竟想不想跟著貨船離開這里，但他對高遠出手后，試圖站起來的高遠握住了他的手，他握得很。

　“要不是你們找到了我，我才不會跟著你們回家呢。”

　“對對對，可惜我破壞了你的全國流浪計劃。”真笑嘻嘻地說道。

　高遠回來了。高母一見他就死死地抱住了他，高父在一旁抹眼淚。劉星泉知道以后不管怎樣，高遠都再也不會離家出走了。他很好奇為什麼真能知道高遠的藏地。后來劉星泉細心觀察了一番，他發現這顯然是并不是什麼直覺也不是什麼預，而是一個簡單的推理。高遠上學路上會坐一班公車，這班公車有好幾站都是沿江開的。在枯燥無奇的上學路上，他每天都會在公車里看著江邊的船只。正是這樣的生活，讓高遠萌生了哪天逃跑就跑去船上浪跡天涯的想法吧。

　真注意到了，他聽到了高遠心的呼喊，所以他會猜出高遠可能會躲在哪里。

　他一直就是這樣的人，是可靠的同學，是值得信賴的朋友。

　我也一直都著，能像真這樣對待自己的朋友。

　現在，我的另一個朋友，我的筆友，他的境十分危險。

　我應該怎麼才能幫助我的筆友呢？

　在推測這封信不是科幻小說而是來自遠在星河彼岸的外星人后，最初的興勁兒一過，劉星泉就陷了焦慮。

　就算是未出社會的中學生，劉星泉也已明白他的筆友境非常不妙。但是他應該怎麼幫助他？

　對他的筆友說你快跑？

　但這個星球真的那麼容易逃走嗎？

　還是對他的筆友說你應該反抗這種不合理的剝削迫？這給筆友帶來的危險恐怕更高。

　劉星泉在焦慮中度過了一天，他不知道該怎麼回信給他的這位筆友。

　我要和真商量一下這事，劉星泉想。如果是我們兩個人的話，一定能想出幫助筆友的辦法。

　因為在過去，就從來沒有能夠擋住我們兩人的麻煩。

　當這個念頭出現后，劉星泉頓覺得心中豁亮，他準備回家后就手寫信，他要告訴他的筆友，他有一個特別值得信賴的好朋友，他要把真介紹給他的筆友，而他也會把筆友的故事全部告訴真。

　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想到這里，劉星泉便不覺笑了。

　“劉星泉？”傅老師說，“這是最后的雜志了，你幫我放進里面第三排最里面那個柜子就行了。今天真的辛苦你了。”

　“好的。”

　劉星泉捧著雜志拐進了書柜，把雜志放進了柜子里。

　我放學后就直接去真家，先把這事告訴他。他這麼想著，手去關柜門。

　突然之間，劉星泉覺到了某種吸力。一道旋風卷住了他。

　“哎？”

　現實突然扭曲坍，空間顛倒，虛空狂嘯。

　不知因何而來，不知因何結束。

　只在頃刻間，只來得及發出一聲驚呼，男孩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柜門發出了吱呀的聲響。

　“劉星泉？”傅老師抬起頭問道。

　沒有任何人回答。

　拐進了書柜前的走道，最里面的柜門半開著。走道上空空沒有一個人。

　“已經走了啊。”傅老師走上前，將柜門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