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麥是一臺自售貨機，或者說，從外觀來看，它是一臺自售貨機。

　實際上，麥麥并非蘿拉本土出產的自售貨機。

　以的，更為詳細的定義是，麥麥是一臺有自主思維能力的來自天云英星系鑄造工廠的機人。值得一提的是，它是銀河已經淘汰了的老舊款。雖然麥麥并不想承認這點。

　麥麥還記得自己登上星沙之語號的那一天。這一切發生在很久之前。那一批次一共出廠了1024個MTA型機人，只有麥麥（當時它還被稱作MTA-R-07-521）被選中了。隨后軍方采購部門的采購清單中明列著麥麥的編號。

　這個消息在鑄造工廠不脛而走，鑄造工匠們都在為此而雀躍，這毫無疑問是無上的殊榮。星沙之語號，這是銀河星艦中為數不多最榮耀的一艘船。凡是銀河的鑄造工廠都盼著自己的產品都能選中，而麥麥取得了這份榮。

　于是，在鑄造工匠的歡呼聲中，全新的麥麥被送上了船。它的上被它的造者——（智慧生命認定的父親母親）留下了鑄造工廠的編碼。他們將服從與忠誠的本能寫進麥麥的代碼。他們堅信將來麥麥也會跟著這艘榮四的星艦將天云英鑄造工廠的名號帶到銀河各。可事實是，麥麥在星沙之語號上只是一個小小的勤機人。

　沒人會注意一個負責飲料零食的勤機人來自什麼工廠。

　在服役多年后，麥麥作為舊型號機人理所當然地被淘汰下崗，接手它的是聞德士。本來麥麥會像大多數淘汰下崗的機人一樣被送回工廠翻新或者拆卸回收結束使命，但由于某些意外，麥麥意外到了此并被忘在了這個與星際文明隔絕的偏遠之地。

　一開始麥麥很安靜地在倉庫里等待，一場突如其來的地震將倉庫震塌了。麥麥走出坍塌的倉庫站在街旁吸收太能時，幾個學生路過了它，然后停下來對它的來去。

　“自售貨機？”一個學生說。

　“好像已經壞了。”另一個學生對它踢了一腳。

　我沒有損壞。

　我還能繼續服役。

　也是從那天開始，為了證明自己沒有損壞，麥麥認真地為了本地的自售貨機。這和它過去在星艦上履行的職責毫無區別。只是貨要換本地商品，目標對象也是本地居民。

　于是麥麥潛本地小超市進貨（只有第一天是竊，后面每次都會結清貨款），隔天白天立在街邊出售。每次看到客人使用它功付款取走商品，麥麥就覺得自己嶄新的機生涯在延續。

　無論在何，麥麥都是一個不負天云英鑄造工廠之名的優秀機人。

　現在，麥麥站在一個街口，等待著路邊的客人上門。

　對于麥麥來說，靜靜地站立并不無聊。這個星球的日照極為充足，每天白天吸收能無異于是極致的饕餮，而每到夜晚它就會自清理梳洗自己的程序，剔除冗余垃圾代碼。麥麥是一個擁有良好習慣的勤售貨機人，這也讓它雖然為一個落伍的舊款但依然運行。

　一個戴著眼鏡的知停在了麥麥的面前，選中了一瓶柚子茶，在屏幕上按下了按鈕。

　嘩啦。柚子茶滾了出來落在取貨口。

　彎腰去取柚子茶。

　是經常顧麥麥的常客，做李馨宜，是大學老師，就住在街口繞過去的小區。麥麥還知道的兒做，是一個可的中學生。麥麥覺得是一個好顧客，因為的作總是很輕，買東西也很迅速，從來不像某些年輕的智人力氣又大又重，有時還踢它兩腳。剛才在自己時，麥麥到的手凍得冰涼。為此麥麥特意將柚子茶的溫度調到最合適的溫度再滾出來給。

　在拿起柚子茶的那刻，覺溫暖的溫度，李馨宜不覺笑了，雙手捂著柚子茶取暖離開了。

　到了五點多的時候，一對中年夫婦提著購袋從麥麥旁走過，其中的男在走過麥麥旁時停頓了數十秒，他的太太立刻就喊道：“看什麼看啊，這種售貨機里的東西最貴了，就是賺冤大頭錢的。”

　男人了一下腦袋，趕跟上了太太。這對夫婦也是小區的住戶，男人姓鄭，大家都喊他老鄭。按照小區的看法，老鄭就是個弱的妻管嚴，只要他老婆覃梅嗓門一高，老鄭就認慫。但實際上這兩人三天一大吵，兩天一小吵，只不過是老婆覃梅聲音響，老鄭聲音小。每次覃梅想偃旗息鼓，老鄭總能用一句短小的刻薄話讓他老婆怒跳三丈高，大嗓門飄出三里外。這時小區住戶們便會以為那母夜叉又又發怒了，再哀嘆一番夫綱不振。

　每一次老鄭和覃梅的吵架容都被小區外的麥麥聽得一清二楚，在它看來，這對夫妻吵架雙方都有通技巧上的責任，這是這種智人生發生沖突的通病。這并非是它這個機人熱衷八卦，而是它的聲波接收能力極為卓越。

　昔日在星沙之語上時，麥麥不僅是作為一個普通的自零食飲料售貨機，同時還有監聽錄音船員私下聊天的任務，它的存儲區至今都保留著星沙之語船員談的部分錄音。有些船員后來得知了麥麥的用途，從那以后他們就再也不接近和使用麥麥了。多年來，麥麥一直都認為是自己的機能老化讓船員們覺不便，這導致了它后來被淘汰的命運。而在蘿拉為一臺當地自售貨機后，它的客越來越多，麥麥終于找回了一些對自己機能的肯定。

　……

　時間到了六點十五分。

　麥麥知道他要來了。

　他是一個中學生，名崔明智。

　果然他又準點出現在路口。

　他低著頭，沒打采地踢飛一塊石子，然后走到了麥麥邊。

　麥麥知道他肯定會點一瓶白桃味蘇打氣泡水。

　自從這個中學生放了寒假后，他幾乎每天都會準點準時站在自售貨機前買飲料和吃的。曾經一段時間，他一直在售貨機前買泡面，到了寒假后就變了白桃蘇打氣泡水。麥麥很想從人生理健康上給這位未年智人生提出建議，但自售貨機是不可以和客人說話的。

　麥麥聽到了小區居民關于這個男孩的低聲談，它知道崔明智的境況。

　他的父親再婚，他有個繼母還有一個弟弟。但現在父親帶著繼母和弟弟出國旅游，直接把崔明智丟在了國。他的姑媽想把他接去姑媽家里吃飯，他拒絕了。一開始他一直在吃泡面，后來小區居委會注意到了這個男孩家里沒人燒飯，便招呼他去小區食堂吃飯。于是崔明智停止了長期購買泡面的行為，改從麥麥這里購買飲料和零食，他每次來，必定會買白桃蘇打氣泡水。

　麥麥直接將白桃氣泡水滾了出來，然后它看到了男孩臉上錯愕的表。

　對于機人來說，智慧生的緒是非常有趣的表達，它超越了語言，僅僅只是靠控制臉部皮細微的波就能表現出他們的心。

　此刻，麥麥讀懂了崔明智的心。他的臉上充滿了疑問。

　崔明智方才沒有選擇白桃氣泡蘇打水，而是選擇了王老吉涼茶。

　崔明智愣愣地瞪著取貨口的白桃蘇打水。

　麥麥：……

　麥麥將王老吉涼茶滾了出來。

　為了彌補自己的錯誤，麥麥又放出了一瓶鮮果維C飲料。

　因為在麥麥的眼中，這個中學生的需要攝必要的維C。

　鮮果維C飲料滾了出來，在取貨口搖晃。

　崔明智：“……”

　他只拿走了王老吉涼茶，轉離開了。

　一瓶白桃蘇打水和一瓶鮮果維C被留在了取貨口。

　電磁應的波在麥麥的電路中震。

　它能讀懂最后崔明智離開時的表，那男孩的臉上寫滿了“這臺機子是不是壞了，這種小便宜還是別占了。”。

　這種認知讓麥麥的電路于一種極為不穩定的波狀態。它又開始重新清理自己的程序，剔除冗余信息。當這種行為反反復復進行到第十二次時，麥麥認識到，它對于自己是否損壞這件事真的是非常介意。

　而它也希那個男孩能認知到，自己并沒有因為老舊之類的原因而技能退化。

　電流在它不安穩地嗡嗡作響，麥麥覺得這可以稱之為憂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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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明智回到了家里。

　他用鑰匙轉開門，打開了燈。

　家里如往常一樣空空。

　這是理所當然的事。他的父親，他的繼母，他的弟弟亦，全都已經不在了。

　房間里堆滿了垃圾和餐盒，崔明智也懶得打掃。

　他來到客廳，茶幾上放著他父親的照片。相框前放著他買來的一盒酸菜魚片，一盒紅燒獅子頭，還有一盒炒蘆筍。這些都是父親往日最吃的菜。他將王老吉涼茶放到外賣餐盒旁。父親不喝酒也不喝飲料，去飯店吃飯也只喝涼茶。崔明智記得很清楚。

　“生日快樂，爸爸。”他對著空無一人的客廳說道。

　在不久前，代表他爸爸的那只蛾子已經蹬死了。弟弟蛾一出繭子就死了，后媽蛾倒是堅了好一會兒，足足產小半張紙的卵才升天。

　現在這個家徹底剩下他一個人了。

　崔明智憂郁地著放在桌子上盒子的產卵紙，那上面布著數百個卵。剛產出時是黃，現在已經變了黑。按照他從網上查到的訊息，如果要越冬，他現在應該將這些蠶卵統統封放進冰箱在5攝氏度左右冷藏。

　他站起，將盒子里未出生的同父異母弟弟妹妹們一腦兒塞進了冰箱。

　說實話，他對迎接400多個弟弟妹妹的誕生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