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簾拉的嚴嚴實實，屋子里熱炕燒的暖暖和和的，宋瑤坐在桶里，漉漉烏黑的發鋪了滿背。

王招娣滿臉慈的拿著梳子給梳頭發。

每梳一下，里就念叨一句，“一梳梳到頭，富貴不用愁,二梳梳到尾，無病又無憂,三梳梳到頭，多子又多壽，再梳梳到尾，舉案又齊眉……”

宋蟬從外面拿了新巾進來，就忍不住笑道，“媽，這是明天人家新娘子出門前梳頭說的，你現在念叨啥……”

王招娣氣的罵道，“俺就是想念叨咋了？你進來不能把那門簾子掖嚴實一點？風進來凍著你姐姐看俺不打你……”

宋蟬就趕掖好門簾，一邊嘀咕，“早就知道我才是撿來的了……”

宋瑤笑看著媽和宋蟬拌，等洗完澡，圍著被子坐在炕上，王招娣出去了一下，沒一會兒進來，把一個小冊子塞進手里，不自在的道，“今兒晚上你自己看看……”

宋瑤還沒拿起來，宋蟬就眼疾手快搶過來，高興道，“啥好東西……”

王招娣大驚失，罵道，“哎呀你個死丫頭，這是你能看的？還不趕放下來！”

手去搶，宋蟬往手里瞄了一眼，立刻“哎呀”一聲，跟火燙了手似的把冊子朝宋瑤甩過來，紅了臉道，“怎麼讓人看這個……”

冊子掉在宋瑤懷里，宋瑤拿起來一看，沒忍住噗嗤笑了，隨手扔到一邊道，“我不看。”

上面其實是一版簡陋的春宮圖，也不知道是啥年代畫的，紙張都發黃了，上面的小人連線條都快看不清了，虧媽還當寶似的拿過來。

見不要，王招娣急了，撿起來道，“你好好看看，不然明兒晚上，那個啥，你，你肯定得吃苦頭……”

王招娣自個兒說的都臉熱，正要轉出去，宋瑤卻笑嘻嘻抱住的胳膊道，“媽，咱們今晚一起睡吧？”

從年后，就再沒和王招娣一起睡過。

王招娣驚訝的看著，還不等說話，宋瑤又一把拉住宋蟬道，“還有二，咱們今晚都一起睡，正好說說話！”

“誰要和你說話，你嫁出去，家里才清靜呢……”

宋蟬里這樣說著，卻沒掙開宋瑤的手。

這一晚，母三人頭并頭躺在了一起。

王招娣說著宋瑤小時候的事，說著說著就抹起了眼淚。

心里實在是舍不得，當年那個病歪歪的小人被肝肺的拉扯這麼大，一轉眼都要嫁人了，一想起來，淚珠子就止不住的掉。

宋瑤和宋蟬一左一右的抱著哄，兩姐妹一起諢拌，像以前一樣吵吵鬧鬧，好不容易把王招娣給逗笑了。

這是宋瑤記憶里最溫馨的一個晚上，母三人頭并頭的躺著，說說笑笑，卻不知道在一墻之隔的王雪梅，聽著里屋的笑聲，臉越來越冷。

第二天一大早，宋瑤就被院子里的人聲吵醒。

大清早，不客人就已經來了，院兒里鬧哄哄的，邊王招娣和宋蟬早就不見人影了。

宋瑤臉，也坐了起來，王招娣輕手輕腳進來取東西，見起來了，心疼道，“再多睡會呀，一會兒媽你！”

“不了，”宋瑤趿鞋下炕，外頭吵吵鬧鬧的，也睡不著了。

洗漱完，宋蟬給端來早餐。

有珍饈閣的大廚在，今天的早飯格外盛，宋瑤吃的和其他人都不一樣，王招娣給開了小灶。

一碗紅糖小米粥，水煮蛋，一碟子玉米鮮蒸餃，一小盤正果云吞，配上宋瑤自己腌的辣醬，吃了一頓。

吃完飯時間已經不早了，迎親的大概九點多就得來，宋瑤穿著一大紅秋秋，坐在小炕桌前自己化妝。

這年頭可沒有化妝師，只能自己手，幸好之前在商店買了一套護品。

開完臉后，宋瑤的皮愈加白，只薄薄涂上一層就行。

拿著眉筆畫出纖長的眉，又拿胭脂在臉頰上淺淺刷了一層，皮白里紅，再給上潤潤涂一層口紅，整個人立刻明艷了起來。

宋蟬在旁邊拿著胭脂盒道，“是不是涂的太了？上次我看見李家姐姐出嫁的時候，給兩個臉蛋涂的紅通通的……”

宋瑤道，“你覺得那樣好看？”

宋蟬躊躇了一下，小聲道，“我覺得那像猴屁，不過嬸子們說那樣才喜慶！”

宋瑤笑瞇瞇攬鏡自照道，“我不要喜慶，我只要好看！”

說著，又自己手把一頭長長的黑發盤在了頭頂。

等梳完頭，發髻上別上一串紅艷艷的新娘花，再加上一紅緞子的棉襖，端坐在炕上，就像一朵華麗盛開的牡丹花，整個屋子似乎都被照亮了。

宋蟬都看直眼了，宋瑤沒忍住揪了揪的小辮子，笑道，“好看吧？”

“切，”宋蟬回過神白了一眼，傲道，“還行吧……”

然而下一秒，就把宋瑤炕邊的新紅皮鞋拿了起來，急急往外走道，“不行，我得趕把新鞋藏起來！這麼漂亮的新娘子，哪那麼容易讓人娶走……”

宋蟬跑出去藏鞋了。

難得看到這麼孩子氣的樣子，宋瑤沒忍住笑起來，然而臉上笑容未落，門簾一掀，一個人走了進來。

人穿著一黑藍的裳，雖同別人一樣普通的料子，但收細了腰，就顯出了三分俏氣。

皮白皙，燙著一頭羊小卷，面容秀，在一眾鄉下人中都十分出挑，居然是王雪梅！

宋瑤一愣，臉上的笑容就收了起來。

王雪梅進來，臉上堆著一抹笑，看著宋瑤期期艾艾道，“大丫，我，我……”

宋瑤淡淡道，“大姨，有事嗎？”

王雪梅臉上的笑容一僵，突然雙手捂著臉道，“大丫，媽知道對不起你，媽，媽當年也是沒辦法，這麼多年，我心里一直記掛著你，要不是我有難，媽，媽早就來看你了，你別怪媽……”

說著放下手，兩眼通紅，眼里還盈上了淚。

宋瑤只覺得一大早吃的早飯好像頂了胃，直接道，“大姨，這些話就不用說了，也別一口一個‘媽’，我有自己的媽，可沒打算認別人！”

這話說的不客氣，王雪梅的臉立刻難看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