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更好地代對方的心境,溫時開始學著簡清嶸寫日記,容也朝對方靠近,專門記錄鬼。
他能看到臟東西,療養院中最不缺的就是死人,溫時會仔細記下這些人的死法,還有死后的狀態。日記本的厚度在不斷增加,只剩最后幾頁的時候,溫時手一頓,筆鋒劃破紙張。
83號聽到靜問:“怎麼了?”
溫時垂眼:“沒什麼。”
他終于明白了錄像帶真正的研究價值在哪里。
又是一個平平無奇的輸日子。
這一天,83號發燒了,他那雙漂亮的,仿佛會說話的眼睛開始流黃水。
穿防護服的職工走進來,不斷和同事抱怨著:“大過年的,憑什麼我們要被留下來值班?”
“別廢話了,趕把83號理掉。”
83號像是一只傷的崽,虛弱地嗚咽著。
溫時躺在床上,握鈴鐺,押送人員過,職工也有污染源,所以他可以利用聲音阻止關于83號的銷毀。
過年療養院沒什麼人,是帶著83號逃出去的最佳時機,只不過風險很大。
“人……”溫時念叨著這個關鍵詞,忽然嗤笑一聲。
占卜這個技能,真的坑。
人一詞,像是在暗示他去救83號,實際并非如此,他需要代的是82號的人,簡清嶸的人選擇。
游戲很狡猾。
先給出逃離療養院掌控的任務要求,第一個夜晚遇到的小孩鬼也在不停給他施加心理暗示:逃,快點逃。
實際逃離掌握有很多方法,出逃只是最狹義的一種解釋。
如果自己是這個時期的簡清嶸,絕對不會出逃,而是會蟄伏在暗,了解療養院的一切,靜待時機去掌控它。
【每個檔案都是一段人生。】
他經歷82號的人生,就只能做82的選擇。一旦他做了82號沒有做過,檔案上未曾記錄的大事,后果不堪設想。
83號已經被從床上搬到擔架上,溫時全程一不。
83號用盡最后一點力氣出小手,似乎想再幫溫時暖暖手腕,他努力哼著跑調的歌曲:“睡,睡吧……”
溫時閉上眼睛。
簡清嶸的人生中從來沒有遇到過救贖,83號本就不存在,這是任務設定的死亡陷阱,想要引自己去救人。
溫時突然覺得莫名諷刺。
游戲似乎是按照自己遇到簡清嶸后扮演的好人角,塑造了83號,然后讓自己來會簡清嶸的心境。
……他是唯一一個肯幫助我的人,我很喜歡,但是在關鍵時刻我還是會舍棄他。
正如同年所說——
路上有一朵花,它很麗,所以你喜歡它。第一次看見小,因為沒見過你覺得新鮮,也很喜歡,但你會為了一朵花,一只小丟掉命嗎?
答案是不會。
83號被帶走了,不調的歌聲隨著門被關上,消失在寂靜的走廊。
同一時間,系統提示音響起:
“恭喜你完檔案任務,當前探索度上升至百分之七十五。”
世界由黑暗變明,頭頂的白熾燈刺得人眼睛生疼。
病床,輸瓶……這些通通消失不見,溫時近乎虛地靠在書架上,一切仿佛都是幻覺。周圍是麻麻的檔案袋,他的手里還攥著一份檔案。
牛皮紙的封面,大大寫著82號,紅的字仿佛能過紙面烙印在眼底。
為了完任務,應該立刻損毀82號的檔案才對。
然而溫時不知在做什麼打算,試圖把檔案收進背包,發現收納不進去后,他又放進了保險柜。
這次功了。
門衛鬼憂心忡忡著他:“沒事吧?”
溫時搖頭。
探索度給定的是一個區間,檔案任務沒有錄像帶難度大,他最后能拿到七十五的探索度,不出意外是疊加了隊友的一份。
看來計元知也功完了獻任務。
“我消失了多久?”他問。
門衛鬼:“十來分鐘。”
溫時掏出手機撥打電話。
好半晌,那邊才接通,計元知前所未有的虛弱,剛開始甚至說不出一個‘喂’,只能聽到氣聲。
溫時:“還好嗎?”
“覺……被掏空。”計元知苦笑著開了句玩笑。
溫時聞言呵了一聲。
他才是那個被掏空的。
兩人沒有再廢話,開始流獲得的線索。
“我的任務獎勵是見到怪,任務結束后,我得到一份和怪相關的資料視頻。你可能想不到,療養院囚著一只怪,食堂的就是從這怪上割下,而且它還……”
“活著對嗎?”溫時在回溯的時中,每天吃的都很新鮮。
“確切說是在沉睡,而且有蘇醒的征兆。”計元知一口氣說完,問:“你呢?發現了什麼?”
“簡清嶸就是金院長,”溫時開口就丟了一個重磅炸彈,“他一直在收集研究各種死亡數據。”
他會的是82號時的人生,簡清嶸如今還活著,以他的格和能力,原來的院長大概率已經被干掉了。
計元知納悶:“研究這個做什麼?”
溫時閉了閉眼:“我懷疑,他在尋找變最強大鬼怪的方式。”
日記本中,簡清嶸間接或者直接推了不人的死亡,這些人死法不同,有染的,自殺的……錄像帶的資料就要更全,有實和沒實,死后能保持多理智,力量如何這些全都是簡清嶸的測試項目。
他從小就能看到臟東西,一直沒有停止過觀察。
好好的人,怎麼會想去變鬼?那邊計元知忽然浮現出一種可怕的猜測,頭一回語氣都有些不穩:“他該不會想要……”足足頓了幾秒才收住驚駭,低聲音:“想要吞噬療養院的怪……他瘋了嗎?!”
是通過資料簡短的描述,都能覺到療養院關押怪的強大。
溫時的聲音冰冷又平靜:“簡清嶸從小能見鬼,按照民間說法,他的八字和質都不一般,而且他從小是吃怪長大的,被當做實驗的過程中覺醒過控怪的能力,未必沒有功的可能。”
計元知沉默了幾秒,說:“無論最后是他死還是怪死,勝利的一方都會強大得超乎想象。”
別說是任務,兩個大boss手的過程中,整個療養院甚至這個世界都會局部崩潰。
留給玩家的只剩下灰飛煙滅一個結局。
都考慮到了這一點,兩人遲遲未再說話。
最終還是計元知打破沉默,嗓音干道:“游戲怎麼會容許一個如此強大的怪誕生?”
吞噬功的一方都有可能直接升級為傳說中的真靈。
溫時沒來由說了一句古怪的話:“所以我來了。”
“什麼?”
溫時沒有回答,靜靜著手中的檔案,他說得不是自己,是平行世界的‘我’。
這才是游戲縱容年在質檢區殺的原因。
年走前說過,游戲想要借他的手對付某個東西,很香,大補。簡清嶸目前還沒有變厲鬼,這個補指得無疑是怪。
惡魔有很強的獨占,不會容忍別人的分食行為,等到簡清嶸變鬼,后者也會為他眼中的食。當然,對簡清嶸來說亦然。
年被封印了部分力量,最擅長的魅對簡清嶸似乎也無用,未必能占上風。
游戲的目的,是想讓這三方搏殺,從而平衡住整個副本。
……
五層。
很多療養院職工都不知道,療養院一共有五層。第五層和其他幾層的構造截然不同。它像是一片獨立出來的空間,只有一無際的黑暗。
再好的空氣凈化系統,也不干這里的腥味。
一只細弱的手輕輕碎了黑暗中出的吸盤,沒有到出的鮮,年蹙眉道:“又是幻象。”
這玩意制造幻聽幻視的能力算是數一數二的強大。
年頭頂白的小羊角為這黑暗里唯一的源,他輕咬著沾染了空氣中腥味的指尖,“就快要找到你了。”
讓自己找得這麼費勁,找到后他絕對會先一點點拽住食的心臟,再慢慢生吞活剝了。
無數的幻象堆砌在五層樓,年只走完了三分之一的距離。
而在空曠,黑暗的盡頭,關押著一只型無比龐大的怪,它曾經居住在深海當中,實驗室泄出的廢氣廢水,讓它為這個世界上異化后最厲害的生。
污染源已經無法再影響怪,它的甚至能幫助其他生抵一部分污染侵襲。可惜進化過程中毒素影響神經太深,它不得不陷沉睡。
怪的擁有再生的能力,為了得到取之不盡的來緩解窘境,療養院一直在用鮮供養它。
這種飲鴆止的法子即將畫上句點,二十多年過去,這只怪終于要再次蘇醒。
它知道人類在取用自己的,它不在乎,對怪來說,人類不過是被自己飼養的食,很快就要到了它用的季節。唯一讓它心焦的是,有一道強大的氣息正在接近自己,怪口部周圍的吸盤蠕了一下,發出咕嚕嚕的聲音,它已經準備好提前蘇醒,等吞噬了這里所有的人類,它的能力就能更上一層樓。
和五層的暗涌不同,僅僅相隔一層樓,四層就要安靜很多。
狹長的走道上只有一間辦公室亮著燈,墻壁上掛著各式各樣腥的照片,桌上和地面堆砌著厚重的數據資料。另一面墻壁上則安裝著十幾個顯示屏,里面播放著二層廝殺的混場面。
簡清嶸靜靜站在墻邊,沒有了額前過長碎發的遮擋,那張冷漠又完的臉龐真正顯出來。
過了一會兒,他手摘下墻上一張最為腥的照片,純黑的眼珠顯出一種說不出的詭譎——
“果然,還是這種死法比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