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陵宮中正值水深火熱，北安同樣在多事之秋。

和親送嫁的隊伍離京不久，蕭玄景便一紙信送到圣前，調派司岑離京，與他一同前往遼東，明面上是為國為百姓，實際上卻是他故意設計好了甜的圈套，推著司岑將脖子進去。

終于擺了婚約，蕭玄景興致、絞盡腦做好了盡善盡的安排，不論是人計、還是苦計，皆以攻心為上，他卑劣地想要離間足于司宋之間，伺機將人占為己有。

可越相，蕭玄景越覺得哪里不對，起初他誤以為是他表現得太過明顯，司岑一時無力接，直到一場急雨將同時落下山崖的二人澆得，落難獨的夢變了飛蛋打的噩兆。

蕭玄景確定和親南陵那人便是他心心念念的司岑，得知司岑便是他的未婚妻時，司已經重傷在躺在了病榻上，生死難料。

彼時蕭玄景尚不知曉司傷重，他得知了另一事。

二月三，本該與司岑一同遠在遼東的蕭玄景瞞過眾人耳目，悄無聲息回到京城，深夜翻越宮墻，直直闖了李貴妃宮中。

凜冬已過，夜里的風已經不似早先蕭玄景與司岑離京時那般寒冷，亥時末，守夜的宮人在門口昏昏睡。

夜深人靜之時，殿燈火通明，可除了李貴妃，四下空無一人，連從旁侍候的大宮也早下去歇息了，李貴妃子和善，是出了名下人的好主子。

獨自一人坐在羅漢榻上，李貴妃手持針線，膝上鋪著件尚未完的錦袍，一針一線得仔細，臉上掛著得的笑。

暖照在和的側臉上，鍍了層金似的，襯得像極了佛堂里人參拜的菩薩。

“總這麼裝不累嗎？”

蕭玄景不知何時站在了屏風后，燈影下，他姿頎長，眉眼如墨，他上不見了散漫桀驁，眼底盡是暗嘲與鄙夷。

聞聲，李貴妃持針的手一頓，抬頭見到來人，啟道：“這是怎麼了，從哪了氣，大晚上跑到母妃這使子。”

溫笑道：“來了正好，湊近看看這繡樣你可還喜歡，母妃年前便開始琢磨了，天漸漸暖了，母妃快些制，等不日開春，你便能穿上了。”

李貴妃目悠遠，好似已經見到蕭玄景穿上這一錦袍的模樣，面見喜，嘆道：“匆匆多年，沒曾想當年纏在母妃邊哭鬧的小娃娃，竟長了這般英武不凡的模樣。”

蕭玄景立在原地沒，“母妃真的在意我麼？”

李貴妃目偏轉，沒說話，笑容慈善，溫、大度，看著蕭玄景的眼神里飽含寵溺縱容，和普羅大眾認知里好母妃的形象一般無二。

蕭玄景卻知道本不是這樣的人，是真正意義上的蛇蝎人，口腹劍，偽善狡詐，對待敵人從不手，如今更是算計他到了他頭上，毀了他的一切。

過往的事早便把他們之間的母子分磨盡了，眼下得知做的那些事，他更是連半句廢話都不想與說。

繞過屏風，站定在羅漢榻前，蕭玄景拿出一疊證供拋向李貴妃，那一張張白紙如同雪花飄灑，未等落定，蕭玄景沒有一的聲音便響了起來。

“當初宋語靈嫁給司岑是你設計的，是你引周遠前去坑騙宋語靈，背后縱了一切！”

李貴妃側眸看向落在手邊的證供，略掃了一眼便抬起頭，“你從何得知了這些？”

李貴妃表現得太過坦，毫不見心虛，面對蕭玄景這無禮的舉，只像是在看無理取鬧的孩子。

若非蕭玄景已經見過宋語靈，審過那些人，掌握了確切的證據，面對這般溫言溫語，他也會懷疑是自己弄錯了。

“這里沒有旁人，您不必如此。”蕭玄景譏諷道。

李貴妃輕笑了聲，“吾兒大了，知道和母妃對著干了，怎麼？是覺得自己羽翼滿，能飛的更高更遠，便嫌棄我這做母妃的礙事了是嗎？”

“您明知道我從不曾這般想過！是您一次次算計我！”

“為什麼？您究竟為什麼要做這些！”

李貴妃放下手中的針線，對蕭玄景歇斯底里的控訴不甚在意，一張張捻起羅漢榻上的證供，“能查到這些，想來你已經知道司岑份了。”

李貴妃語氣漫不經心，蕭玄景痛心疾首，眼眶發酸，“您早知道？”

李貴妃搖頭，“也沒有多早，先你一步罷了，不然也不會有今日這般局面。”

若早知道，司不可能嫁去南陵，這般稱手的棋子，怎會讓落他人手中。

“至于你問的為什麼，我做這些為了什麼你不知道？”

蕭玄景握著拳，因為他了口中所謂的不該的心思。

什麼是不該的心思！？

他說過他不會耽擱正事，他會實現為他立下的目標，他做了那麼多、犧牲了那麼多，他只想一個他喜歡的人！

“承佑，你喜歡司岑母妃知道，并非母妃待你心狠，不想你與心之人相守，實在是你與那司岑沒什麼緣分，若司岑喜歡你也就罷了，日后留在邊做個男妃也未嘗不可，皇帝嘛，邊多些人沒什麼，可分明不喜歡你，你仔細想想，你與朝夕相這麼多年，可曾對你過一句的份？”

李貴妃這話中了蕭玄景痛，是啊，不喜歡他，喜歡君屹，兩個素未謀面、毫無集的人，怎麼就喜歡君屹了？

蕭玄景心中痛苦翻滾，又聽李貴妃道：“明明知道你與的關系，你們是要為夫妻的，莫要說什麼家事不可與外人說，夫妻一，便是有再大的事也該與你商量。”

“況且早便是你的心腹，幾乎知曉你所有事，卻仍是瞞著你，如此不過是心里沒有你罷了，從沒想過要與你在一起。”

“而你呢？你偏偏要守著，學人家什麼一生一世一雙人，你傻不傻？”

“再者……承佑，若你肯乖乖聽母妃安排，履行與司家的婚約，如今這一切便都不會發生，司不會被送南陵，你也不會錯失與在一起的機會。”

最后一句才是重點，蕭玄景笑意悲涼，“所以您這是在懲罰我？”

“為什麼？難道我不是您的兒子嗎！您先我一步知曉真相卻還看著我踏錯這一步，您為的什麼？您就這麼見不得我找尋到自己的幸福？”

“您知道當初誤以為您接了司岑我有多開心麼？我最敬的母妃同意了我與心的男子在一起，沒有偏頗、沒有歧視，我甚至在您眼中看到了鼓勵……那時我便在心中發誓，我一定會坐上那個位置，我會替您實現抱負，會替您守好李家，只要蕭氏統治北安一日，李家便不會倒！”

“可您是騙我的，您騙了我！”

蕭玄景眸底浮現淚，“早在那之前您就開始算計我了，你故意贈予司岑東西，故意表現出對的喜歡欣賞，您做這一切不過是想放松我的警惕，安排宋語靈去邊！”

蕭玄景恨聲控訴著，字字句句發自肺腑，他的委屈、他的不解悉數曝，聽聞此言，李貴妃似有容。

角劃過一抹苦，“這事確實是母妃對不住你，母妃在這向你告歉，那時母妃并不知曉你這般非不可。”

“可是承佑，這其中也有你自己的一份功勞，你莫要以為我不知你對宋語靈做了什麼，你前前后后派去了多人除掉？那時你沒想過司岑知曉之后會恨你嗎？”

“那是你我的！”

蕭玄景怒目瞪著李貴妃，心中因著前一刻的道歉而生出的頃刻間覆滅，他恨極了自己還對抱有幻想。

李貴妃卻在冷笑，偽善的面徹底揭去，“是嗎？究竟是我你，還是你自己本歹毒，咎由自取？宋語靈與周遠是我設計的沒錯，嫁給司岑你心生嫉妒，你對付有可原，可司呢？司又做錯了什麼？”

“我確實先你一步知曉了的份，那時你已與君屹定下了和親之事，局勢無法逆轉，我便是告訴了你，你又能怎樣？毀約？搶人？還是不顧兩國邦約兵戎相向？”

“在這之前，我有沒有告訴你莫要退了與司家的親事，是你自己非要將司送去南陵，為此，你甚至顧不上的死活！”

“蕭玄景，說來說去，錯的是你自己，是你的自私歹毒毀了你的幸福，莫要將自己想得多可憐、多無辜！”

蕭玄景僵立在原地，手腳冰冷，他不可置信地看著李貴妃，被如今的表現驚到——那字字鋒利的言語，毒幽怨的眼神……這一刻，他竟覺得他的母妃恨他。

為何？

蕭玄景仔細回想，卻又覺得好似在過他看什麼人。

蕭玄景瓣囁嚅，信念將要坍塌的預使得他心中異常慌，可就在他要開口詢問時，李貴妃下了逐客令。

思緒被打斷，蕭玄景被迫按下了所有的疑問。

待他回神，他在心中自嘲，他想知道的事其實已經沒有問的必要了。

若非是為了李家，為了那為他斷了雙的妹妹，今日他不會來這，他在前沖鋒陷陣，他的母妃卻在背后捅他刀子，如今到底還是著他斬斷了最后一牽絆。

踏出宮門那一刻，蕭玄景又換上了那一臉玩世不恭的笑意，心思更加決絕堅定——他會坐上那高位。

卻不再是為了李家，他要將司搶回來，為此，他必須有足夠與南陵抗衡的能力。

而在這之前，他需得去一趟南陵，制止君屹對行傷害之事！

李貴妃那，蕭玄景前腳剛離開，后腳便有一名黑子站在他剛才的位置。

“娘娘，南陵的探子傳來急報，那位的況不太好。”

李貴妃睨著指尖丹蔻，“哦？”

“南陵皇帝為了他那心上人對那位了手，如今半月過去，人仍未蘇醒，滿朝太醫皆束手無策，想來是快要不行了。”

說著，小心打量著李貴妃的態，見面無異，又道：“娘娘，此事需要知會殿下一聲嗎？”

李貴妃冷笑，“知會？讓他知曉此事去和那南陵皇帝爭搶尸嗎？聽聞日前昆山從暗牢失蹤了。”

黑子一，“是。”

“近些日子，派人看住殿下，莫要他去到南陵，同時安排殺手潛南陵宮中，除掉司。”

有昆山在，司如何能死？

可必須死。

黑子一驚，面難，“這，殿下他……”

“去吧，不聽話的狗，總該給他些教訓，嘗嘗失去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