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晚上沒有睡好。
早上七點, 攝影師就來登門造訪,和主人家打過招呼后,過來敲響溫時他們的房門。
“醒醒, 準備拍攝了。”
溫時醒來的時候, 先看了一眼墻上的孔, 風順著窟窿往這邊鉆, 空的,里面并沒有什麼眼睛。
還有一個小時才會開始節目錄制,早餐是在紅襖家里吃的,因為小孩昨天那一句尸油, 溫時吃飯時特意避開桌上的湯水,只啃了半個饅頭。四菜兩湯, 外加一碗粥, 這些食也不合阿喪的胃口,他懨懨地吃了幾口,一直神游其外不知在想什麼。
連吃飯的過程都被全部錄下來, 攝像師忽然說了句:“現在最有人氣的是特邀嘉賓周鹿鹿那一對, 你的人氣開始時是最高的, 經過昨晚跌到了第六名。”
溫時看向攝像師,冰冷的鏡頭讓他聯想了昨晚盯著自己那些麻麻的眼睛。
人氣跌了說明沒有看點, 最高和最低都不是件好事。
紅襖還穿著那件襖子,故意挨溫時近了一些, 用甜膩膩地語調說道:“相信我們今天一定會反超其他人的。”
溫時把話題岔開:“伯父呢?我想和他打聲招呼。”
昨天管事說‘老爺看不上’,可見這家子還有一個主要npc:紅襖爹。
對方并沒有一起來吃早餐。
“很快你就會見到了。”紅襖神神說, “今天家里有個大活。”
早飯后, 攝像師領著他們去拍攝地點, 位于村子附近的一個小山坳。
溫時略估算了一下, 一路走到村外,至經過了百戶人家,一戶按兩口人算,這個村子也有兩百多人,所以昨晚去看錄制節目的,僅僅是封棺村村民的一小部分。
遠是一座座矮峰,連綿起伏像是要把所有的出路堵死,現在應該是夏季,百花盛開。山里的氣溫很低,主持人換了不同款式的服,但沒有擺。
“人都到齊了,那我們就開始……”
有人打斷他的話:“還一對嘉賓。”
溫時也發現了,昨天那個小個子的玩家沒有出現。
主持人一臉憾:“他們那組人氣太低,節目組連夜安排人回去了。”下一秒音調再度拔高:“《瘋狂季》能收視長虹的保障就是,我們只做觀眾看的節目!”
聲音回在幽谷,一句話說得玩家們心涼了半截,回去,能回哪里去?
不在意他們各異的神,主持人從高到低公布了昨天最歡迎的名次,計元知排第八,柳蘊第四。
計元知的排位很危險,他不但選到了活人嘉賓,對方還是配對嘉賓里最弱的,等同于沒有看點。幸虧他未雨綢繆,主找阿喪說話多蹭了幾個鏡頭。至于柳蘊,因為午夜的一些經歷排名沖了上去。溫時注意到排名第一的周鹿鹿,眼球充,服上還有未干的跡,想來昨晚是和鬼對上了。
他垂眸靜思片刻,計元知肯定猜到了副本的潛規則之一,但還是執意選擇了活人,看來選死人的危險遠比想象中大。
“相的小恨不得每一分每一秒都黏在一起,私永遠是人間無法回避的問題。太近了會喪失新鮮,太遠了會沒有安全,”主持人出讓人惡寒的笑容,“今天所以我們要進行的第一個游戲捉迷藏,一個追一個逃,相信你們會在追逃之間,領悟相的真諦。”
他說完最后一個字的時候,游戲的提示音無銜接——
【支線任務一:捉迷藏,亦稱瞎子。
封棺村曾經是個落后閉塞的村子,重男輕,醫療條件很差。經歷了一段歲月的惡循環,村子里打的人越來越多,為了緩解這種況,有人想出了去外面買媳婦的提議。
李小蘿是一名被拐賣到山村的獨生,拼命想要逃出去,但無論是吃飯,睡覺……走到任何地方,都會被人盯著。有時候買來的人家會故意讓逃出去,讓其他村民守在各個山道,再把人抓回來,他們管這種游戲做捉迷藏。
一追一逃間,李小蘿的意志漸漸被磨滅,開始順從,融這里的生活。
一年過去,吃過年夜飯,連都沒殺過的李小蘿突然提刀砍死了酒醉的村民一家,挖出他們的眼睛。一家家地殺過去,到了第四家,力竭后被人活活打死。
留在世上的最后一句話是:“我一共挖了十三雙眼睛,這樣他們就沒辦法再看著我了。”
這十三雙眼睛的主人恨極了李小蘿,奈何找不到。
本游戲中,若玩家選擇躲藏,配對嘉賓和這十三雙眼睛會同時來尋找你,功藏半小時,即可獲得勝利;
若玩家選擇捉人,則需找到配對嘉賓和李小蘿尸的一部分,限時三十分鐘。】
“請玩家在十秒進行選擇,十、九……”
紅襖也開口問溫時:“你是要扮鬼,還是藏?”
溫時:“藏。”
藏只需要做一件事,捉人的話還要捉兩個。
其他玩家也都做好了選擇,除了計元知和那名周鹿鹿的玩家,大部分玩家都選擇了藏。
主持人讓扮鬼的玩家閉上眼,默數三百秒,又對著其余人做了個手勢,示意他們可以開始躲藏了。
眾人抓時間跑散的時候,溫時走到主持人面前:“有封棺村的地圖嗎?”
主持人笑容微僵,頭一回到這種要求的嘉賓。
要求離譜,但合理,主持人手上還真有,給了他一份,順帶故作好心地著紅筆圈出的地方,提示一句:“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
溫時略一掃地圖,村子南北都有山,南面的山勢平緩,一條修建到一半的公路被特意標出,北面山峰較為險峻,地圖上專門用紅筆圈出了山下的斜坡,注明為墓地。
攝像師看他聽從了主持人的建議,朝北面走,似乎是要去往聽上去就很危險的墓地,非常肯定地說:“觀眾看。”
阿喪的力很好,限于小孩子短,只能小跑著追在后面。
溫時把他抱起來:“怕鬼嗎?”
阿喪下意識搖頭,然后又點頭:“怕,爸爸抱。”
“抱著呢。”溫時余一直瞄著兩側的樹林,樹冠蓬松巨大,日不進去,白天的林子也黑黢黢的。
林木的間隙中,約能看見一雙雙惡毒的眼睛,溫時,他們也。那些眼睛從來都不眨眼,它們在不知疲憊地盯著自己的獵。
墓地離這里不算太遠,遠遠地能看見前方高地豎著歪斜的石碑,封棺村的棺材沒有埋在地底,全部是天放置。
攝像師停下腳步,沒有跟上來。
看出他竟然害怕了,溫時笑著問:“不跟著,怎麼拍下彩的鏡頭?”
攝像師拉開背包,取出一個無人機。
“……”你贏了。
溫時選擇墓地的原因很簡單,這是主持人親口認證的危險地。紅襖也是這個封建迷信村子的人,不管是什麼份,對于墓地祠堂這種地方,多應該存著些忌憚。
當然沒有也無所謂,溫時主要還是要躲過那十三雙眼睛。
“會裝死嗎?”他問阿喪。
阿喪點頭。
“能裝得多像?”
阿喪拍拍口:“一模一樣,這里也不跳的那種。”
溫時了他的腦袋:“好孩子。”
對方是個喪尸,裝死不在話下。
“爸爸,你也要裝死嗎?”這次換阿喪提問,淡淡的眉頭一皺,“不好裝的。”
想要裝死到位,真的很難。
“你對爸爸的能力一無所知。”
快接近墓地時,溫時召喚游尸,繼而放出老人鬼,最后把補滿。代了他們兩句后,溫時又低頭對小孩說了幾句話。
小孩眼睛瞬間睜圓了。
棺材板沒有用釘子封死,溫時放下阿喪,深吸一口氣用力推開,一涼風霎時間撲面而來。幾乎在棺材蓋才出幾公分的空隙時,一只鬼爪帶著疾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直接穿了溫時的口。
溫時生命值狂掉的間隙,埋伏在暗的游尸和老人鬼同時出手,合力抓住這只鬼爪,生生把全部尸骸拽了出來,直接碎骨。
小孩對干的骨頭架子沒興趣,用小小的接住倒地的溫時。盡管對方已經提前代過,那些跡還是很目驚心。
“爸,爸爸,你……”
“習慣了。”自從擁有鎖技能,每個副本都要死一次,這就是像是一面大旗,百分百下來。
溫時冷汗涔涔:“嚇到你了嗎?”
小孩搖頭,一字一頓說:“真死也不怕,我,我會讓爸爸為喪尸,得到永生。”
“……”溫時差點被他孝死。
同樣的話,簡清嶸也說過,只不過是要把自己做厲鬼。
解決了棺材里的鬼,溫時勾了勾手指,讓游尸把他放進棺里,然后讓大家都進來。
棺材部很寬敞,雙人位,除了存尸的地方,另一個空位放著一套壽,和封棺村村民的服很像,只不過是紅的。
“呼——”溫時輕輕松了口氣。
任務里說十三雙眼睛恨極了李小蘿,卻找不到。
找不到的理由只有一個,這些眼睛只能看到活人,李小蘿死了,所以它們無法捕捉。
【一劍平之】需要耗費五千積分,對付些破眼睛太浪費了,再者,這些眼睛無不在,未必能一招全部解決。
溫時需要躲避它們的注視,又需要收視率。
還有什麼比腥,暴力更能吸引正在收看這檔節目的變態觀眾?
一殘的狀態下,溫時十分小心,時刻準備服用藥劑回。
老人鬼和游尸是雙重防線,阿喪肯定也是有些本事傍,有他們三個在,就算有什麼突發意外,也足夠撐過一段時間。
鬼氣森森的墓地,不時刮過陣陣風。
徘徊在山頭的恐怖眼睛在目標消失后,開始仔細在周圍尋找,它們來到一個個棺材面前檢查。這些眼睛像是被泡發過一樣,散發著腐臭的味道,明明棺材蓋已經被掀開了大半,它們卻非要降下高度,著棺材以窺視的角度往里面看。
沒有心跳,沒有呼吸,只有濃郁的腥味。
風在吹拂過程中,仿佛夾雜著嗚咽聲。
“在哪里……”
“到底藏在哪里……”
痛苦又急躁的聲音漸漸遠去,溫時依舊一不躺在棺材里。
無人機飛了一圈又一圈,山坡下,攝像師一直關注著頭頂的天空。濃厚的鉛云一直聚在這里,越累越多,時刻有下雨的征兆,他的拍攝目標始終沒有再下來。
“死了嗎?”
攝像師很激。
死相凄慘的畫面也能博得觀眾的喜,攝像師覺得這個險值得冒。現在是白天,墓地的氣還不算太重。
作為一個全能攝像師,他邊走邊充當解說:“二十多分鐘過去,亞倫先生遲遲沒有再出現,我現在正在去尋找他。哦,清風刮來了很厚重的腥味……觀眾朋友們,我看到了其中一口棺材被打開了,地面還有很多……”
攝像師迫不及待扛著攝像機走過去。
終于,他站到了半開的棺材旁,探頭朝去。
棺材里,老弱病殘的四個存在同時睜開眼,冷冷地和他對。
“有事?”
嘭!
攝像機摔在地上,毫無預兆的場景嚇得攝像師一屁坐在地上:“啊啊啊啊啊啊!”
尖聲驚走附近山林里的一堆鳥。
不怪攝像師害怕,封棺村他不是第一次來,很清楚到這里的嘉賓都會有什麼死法,但剛剛——
棺材里的男人口開了個,他旁邊的小孩面泛靑,睜著毫無生機的一雙眼睛;再往外,是一人不人鬼不鬼的干尸,游尸為了進棺木,自把暫時蒸發儲存到變異石榴花的種子里;最邊上是一枯槁的老人尸。老人的幾乎是骸骨,只有臉上有點皮,萎葡萄干的眼球睜大時,咕嚕嚕地滾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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