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阿哥打頭兒進來見我們正端著點心看著他，一怔，接著就咧著走了上來：“謔謔，已經近乎兒上了，老十三，哥哥是不是來得不是時候呀？”我看見胤祥的太突地跳了一下，怕他翻臉，忙把手裡的盤子轉遞給了一旁的喜娘，一番作，引得胤祥下意識地轉頭看我，我做了個鬼臉兒，他一愣，有些不明所以地沖我笑了笑，接著就站起來微笑著對十阿哥說：“十哥哪兒的話，您來賀，做兄弟的高興還來不及呢。”

我微微一笑，看來十三已經恢複正常了，我自然是低下了頭做害狀，一來新娘子禮儀上該當如此；二來這些瘟神來了，省得惹麻煩。

方才一閃眼間，已看清太子、三爺、八爺這些個大阿哥們並沒來，想是自恃份，不肯來湊這份兒熱鬧，九爺倒是跟著過來了，可還是老規矩，沉沉地站在最後，卻不說話。

十四臉上淡淡的，我本不敢細看，只覺得他的目如刀如箭，他的心意我也不是不懂，只可惜我半點兒也不能回應，就連四爺都……四爺……我呼吸一窒，閉了閉眼，忙用袖子遮著，一只手地按住口，慢慢地等待那不適的覺過去，我真的不知道自己在四爺心裡留的是什麼，可他留在我心上那道“愧疚”的傷口，卻似乎要永遠地潰爛在那兒了……“就算是不好意思當面做，也得讓我們聽個響兒不是？你們說是不是呀？啊……”十爺的大嗓門突然倍擴大，震得我耳朵嗡嗡的。

“就是，就是……拼命十三郎，怎麼也扭扭起來了？”“新娘子也沒說什麼呀，啊……哈哈……”周圍一片附和聲兒、調笑聲兒，我一下子回過神兒來，忍不住抬頭向他們看去。

一抬頭與十阿哥眼神兒對個正著，他大一撇，上前一步，略彎腰兒，上下打量著我，一酒氣撲面而來，我不往後閃了閃，他咂著笑說：“新娘子，今兒是你們大喜的日子，這些個兄弟都親自登門道喜，你們夫妻兩個怎麼也得表示一下不是？”我直視過去，揚起了眉梢，他想幹什麼。

十阿哥一頓，“讓你們親個兒吧，老十三又不幹，我就說，就算看不見，也得讓我們聽見點兒什麼吧！啊，是不是……”他回頭向那些個親貴子弟大聲問道。

“對，對……”引起一片哄聲兒，像炸了窩似的……我轉眼向胤祥看去，他臉漲得通紅，卻非酒意，雙拳也握得死，青筋暴，可臉上卻還有一笑意，與四周的人應酬著……唉，我心裡低歎了一聲兒，他真的是了，也深沉了，突然覺怪怪的，有些不確定他還是不是我所悉的那個胤祥。

胤祥一轉頭，目與我一，臉緩了起來，眼裡全是溫，他輕微地搖搖頭，示意我不必擔心，我不開懷一笑，沒錯，對於我而言他還是那個十三……我沖他眨了眨眼，不等他做何反應，我慢慢地站起兒來，屋裡一下子就靜了下來，我也不理，只是回找……找著了，我手拽過那條紅蓋頭來，轉過兒朝一旁傻看著我的十阿哥點點頭，他一愣，下意識地退了兩步讓我過去。

我走到胤祥跟前，抬頭沖他一笑，胤祥定定地看著我，我將紅巾的一端塞他手裡，順便把他的手舉起來，我也直了胳膊，一小片兒紅彤彤的私天地頓時圍繞住了我們，外面的一切喧鬧都仿佛與我們無關了。

胤祥了悟地笑了，我突然發現原來男人的笑容，也可以得仿佛要將人溺斃。

胤祥緩緩地低下頭來，輕輕地印在我的上，就那麼靜靜地停留，沒有輾轉纏綿，卻仿佛是將一生的許諾，烙印在了我的心底，沒有誓言，只有彼此間溫暖錯的呼吸……胤祥抬起頭，兩眼晶亮地看著我，我扭頭朝紅巾外看了看，示意他再低下頭來，胤祥雖不解，可還是老實地低了頭下來，我湊了過去，重重地在他臉上親了兩下，不要說房裡的，就是房外的想必也是聽得清楚了，胤祥傻乎乎地愣在了那兒。

手臂好酸，我沖胤祥點點頭，猛地把蓋頭放了下來，轉眼瞪視著正頭抻脖兒的十阿哥，一下子見到我兩眼放亮兒，眉梢兒朝上指的樣子，嚇得他猛退了兩步，重重一腳踩在一個小子的腳面上，腳一崴，竟摔了個仰面朝天。

我扭過頭去笑，胤祥卻不在乎十阿哥丟臉的樣子，只是寵溺又驕傲地看著我，手幫我起一縷鬢發別回耳後……從眾人低聲哄笑中爬起來的十阿哥，臉上已經分不清是什麼了，他了兩口氣，瞪圓了眼睛就想沖過來，胤祥前一步，擋在了我面前……“你們這是在幹什麼……”一個清雅的聲音突然傳了來……眾人都是一怔，齊齊回過去看。

太子爺、三爺、八爺正一齊站在門外，太子、三爺倒是神自若，面帶微笑的，八爺卻微皺了眉頭，略帶責備地看著十爺：“我就說這麼半天兒了還不回來，定是你又在這兒鬧騰了。”

十阿哥滿臉的不以為然，正想張口說些什麼卻又咽了回去，悻悻然地退了一步，轉眼間我卻看到是九阿哥暗地裡做了個眼給他，還未及再細想，邊的胤祥踏上前一步，先給太子爺他們打了個千兒，起笑說：“八哥您不知道，十哥他正逗我們玩笑呢。”

八爺眼中一閃，又笑呵呵地說：“是嗎，太子爺和我們一直在等著給你灌酒呢，好久都沒這麼樂了，記得上次還是十四弟婚的時候……”他笑著環視了眾人一下，“你們這些個人倒好，就自己熱鬧起來了，把我們曬在了外頭。”

“啊……”四周一幹人等忙著搭腔兒幫襯，氣氛倒是活了起來，十爺在八爺的制下也未再多說什麼。

胤祥自是在一旁抱拳躬兒地與大家應酬，為新娘子的我唯一的好就是可以不言不語地一旁待著，我下意識地向外張，直到邊的喜娘上來攙扶我回炕上坐著去。

四爺沒來，我暗暗地吐了口氣，也說不出是放心還是別的什麼……“老十四，今兒是怎麼了，不言不語的，這可不像是你的做派呀。”

三爺的聲音突然響起，我一怔，不自然地就轉了頭看過去，十四的眼睛黑黑的，暗暗的，正死死地盯著我。

我心裡一頂，“突突”猛跳了兩下，臉上卻不敢有半點兒不適宜的表出現，剎那間腦子裡轉了無數念頭兒，卻還是決定作狀地轉了臉回來，低下頭用手帕輕著臉。

我的眉頭已皺了起來，說真的，十四還真不在我所考慮過的意外狀況的範圍。

是我低估了他對我的想法，還是說這是八爺想找麻煩的另一個攻擊手？正想著，胤祥的聲音響了起來：“十四弟，你親的時候，我在古北口練兵沒趕上，今兒個咱哥兒倆可得多喝兩杯，上回的也給補上，啊。”

“好……”周圍一片好聲兒，鬧哄哄的，十四爺清亮的聲音卻仿佛不半點兒影響似的，“自當奉陪。

來人呀，拿酒來，這之前我要先敬敬嫂子。”

屋子裡靜了一下，接著又好像要拆了屋頂似的喧鬧起來，在一片起哄聲中，十爺更是一迭聲兒的人送酒來。

我暗自做了深呼吸，克制住自己想尖的緒，緩緩地站起來，看向一旁站立著的十四阿哥。

他的臉竟有些蒼白，我的心莫名一，雖然我什麼都不曾對他做過，可不知為什麼，這會兒竟有虧欠了他的想法。

我閉了閉眼，就微笑著走了過去，我不是十分清楚皇室的婚慶習俗，可是滿族人曆來豪放不拘，也許在新房裡也沒有那麼多個規矩，小叔子敬酒給嫂子也是正常吧？！滿滿的一大杯玉壺春，我拿起來看了看，有點兒眼暈，要是這一杯喝下去，八我就得醉死過去了，就算不這樣，可新娘子在新婚之夜發酒瘋，好像也不太對頭，我可沒自信能發出那種婀娜多姿、賞心悅目的酒瘋兒出來。

咬了咬，我不有些發愁，不喝肯定是不行了，可要是喝……“那我先幹為敬了。”

十四爺舉了舉杯，一仰脖咕嘟喝了進去，我愣愣地看著他，十四瞬也不瞬地盯著我……“好！”眾人的好聲兒中，十爺大剌剌地說：“呵，現在就看十三媳婦兒給不給面子了，啊……”唉！我在心裡大大歎了口氣……抬頭一笑，“十四爺太客氣了，這酒我定是要喝的。”

說完我低頭抿了一口，“噝——”我倒吸了口涼氣兒，這酒太辣了，勁兒也很大，我覺得自己的臉已經紅了起來，熱騰騰的。

手抹了抹兒，不知道是不是潛意識的作用，只覺得自己的頭也暈了起來。

一旁的十爺卻還大聲兒地嚷嚷，說什麼不喝完就是不誠心什麼的，我定了定，轉頭看向一旁的胤祥，他正皺了眉頭看著我，我笑著對他點點頭，示意他過來。

胤祥兩步了過來，我手將酒杯塞了他的手中，他一怔，還沒來得及問我，一旁的十爺早已大起來：“這怎麼行，他是他，你是你……”我轉頭看向他：“為什麼不行，夫妻本是一不是嗎？又何必分彼此。”

十爺一頓，張著在那裡，卻什麼也說不出來了。

太子爺卻笑了起來：“說得好，夫妻本是一。

老十，看來倒是你糊塗了。”

“就是，就是。”

一旁的三爺也笑瞇瞇地附和。

太子爺既開了口，旁人哪還敢再說什麼，都幹笑著迎合，十三笑著一仰脖……我沒再去看十四阿哥的臉，只是手接了胤祥手裡的酒杯，放在一旁丫環的托盤兒裡，胤祥心這會兒好得不行，就那麼笑嘻嘻地看著我，我臉又一紅。

“好了好了，喝也喝過了，鬧也鬧過了，咱們出去吧，一大群人老在新房裡算怎麼回子事兒呀。

嗯……”三阿哥溫文爾雅地說了句，太子爺也是笑著先出去了，八爺隨後，十爺雖有些不願，卻也沒什麼理由再留在這兒了，只好隨著九爺往外走。

十三低頭看我，輕聲說：“我得出去應酬一下，那你……”我微微一笑，也悄聲說：“你放心去吧！我就在這兒繼續害好了。”

說完眨了眨眼。

“撲哧”胤祥噴笑了出來，萬分不舍地幫我理了理頭發，就那麼看著我，我輕推了推他，他這才跟在眾人後面往外走。

我笑著搖了搖頭，總算是搞定了。

轉往床邊走去，想靠著休息一下，上這麼會兒就乏得很，雖然知道不論古今，鬧房都是很累人的事，可總覺得這兒的質與那些我所經曆過的是完全不同的……到了床邊兒剛彎想坐下，就聽見門外突然安靜了一下，我一愣，還未及想什麼，就聽太子爺說：“老四，你什麼時候兒來的，怎麼在這兒站著……”“是。

方才要來時，有人來找我說學差的事兒，很著急，所以耽擱了。

十三弟，真是對不住了。”

屋外四爺淡淡的聲音傳來，略有些嘶啞，胤祥卻朗朗一笑：“四哥說得哪兒的話，您過來就是賞面了，更何況……”胤祥頓了頓，我無意識地猜著，四爺現在的表是什麼樣的呢？胤祥又是……“四哥曆來待我親厚，只有我對不起您的，哪兒有您對不住我的。”

胤祥飽含著的聲音飄了進來，有恩，有崇敬，還有……外面再說了些什麼我也聽不到了，只知道人聲慢慢地散去，我低低地歎了口氣，背脊重重地向後靠去，閉上雙眼讓眼中的酸熱緩緩地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