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婚而已》

　文/蔣牧

　第一章

　傍晚時分，殘的余暉從辦公室的玻璃幕墻灑落進來。

　頭頂中央空調的強力冷氣，讓辦公室的人，毫覺不到一外面將整個城市都包裹嚴嚴實實的暑氣。

　程厘端起桌上咖啡，眼睛依舊盯著電腦屏幕。

　相較于周圍連綿不絕的鍵盤敲擊聲，看起來似乎更閑暇淡定。

　而且電腦上所播放的，顯然是一場別開生面的發布會，看起來與工作不大相關。

　直到的肩膀被人輕拍了下。

　程厘抬頭，發現來人，是公司大老板任匡。

　手摘下耳朵里塞著的無線耳機。

　“最新的基礎架構系優化方案，我已經發到您郵箱，您看過了嗎？”程厘毫不在意，自己上班魚，被大老板抓個正著，直接開口說道。

　任匡看了眼電腦屏幕：“在看啟域科技的最新發布會？”

　“啟域科技不是宣布要造車，我覺得他們早晚會踏自駕駛賽道，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嘛。”

　任匡呵呵一笑：“敢把啟域這種行業領頭羊當我們的對手，想法不錯。”

　不過任匡來找，顯然也不是為了閑聊。

　“你到我辦公室來一下。”

　程厘點頭，順手按了空格鍵，將視頻暫停。

　兩人前后腳進了任匡的辦公室，任匡并沒坐下，而是走了幾步，站到落地窗前。

　“想當初搬進這個辦公室的時候，我是何等意氣風發。”

　程厘微怔，誠心說道：“您現在依舊。”

　“老余今天正式跟我提出離職了。”

　聞言，程厘心里一咯噔。

　但又有種懸在頭上的石頭，終于落下的覺。

　余是程厘的頂頭上司，更是整個泛海智行的首席架構師，但最近這陣子，公司一直有傳聞，說他要離職。

　雖然程厘幾次讓下屬，不要以訛傳訛。

　但余這段時間，頻繁請假，以至于大部分工作都由程厘來完。

　正可謂，無風不起浪。

　現在這風真真實實的刮進了泛海智行，這間新興的自駕駛公司。

　見程厘沉默不語，任匡干脆問道：“你有什麼想法？”

　想法？

　能有什麼想法。

　程厘轉念一驚，開口說：“學長，我沒有要跟余總一起離開的想法。”

　創業公司的技骨干離開，往往會帶走邊的一批下屬。

　集跳槽，對任何公司都是一不小的。

　“我當然知道，”任匡沒想到說的是這個，他大笑：“你是我的人，老余再怎麼樣，也不可能會帶你走。我估計他走這件事，也沒跟你一口風吧。”

　程厘點頭，確實沒有。

　三年前，任匡決定創業，投到如今風口正熱的自駕駛賽道，因為他本人在國頂尖大廠已經工作多年，人脈和技都不缺。

　程厘是他回母校親自拉攏的，不僅是因為他們畢業與同一所學校，更是因為程厘專業素質過，是那屆當中最為出眾的學生。

　進公司三年，不負眾，從開始的助理工程師，一步步為現在的主管工程師。

　任匡看著程厘：“說真的，你一直讓我很驚訝。公司創立之后，因為融資問題，走了一批，那時候人心渙散，我以為你會承不住力，跟著一起離開。但你從來都沒抱怨過，你表現的比任何人都堅定和優秀。”

　程厘的心臟，被任匡幾句話說的砰砰直跳。

　“雖然丹尼還在考慮，但是我已經下定決心，”任匡沖著程厘微微一笑：“余離開后，我想讓你接手他的位置。”

　丹尼是公司的另外一位創始人。

　首席架構師。

　程厘深吸一口氣，雖然泛海智行只是一家立三年的新公司，但也算是自駕駛創業圈的新起之秀，未來前景明。

　本以為自己至還有幾年，才可能更進一步。

　但現在機會，就在自己眼前。

　程厘沒有毫猶豫，淡聲道：“我不會讓您失的。”

　“你從來沒讓我失過。”任匡又是朗聲一笑。

　兩人又聊了十幾分鐘，任匡開口說：“也快下班了，就不耽誤你時間去約會。”

　程厘一怔。

　“今天打扮這麼漂亮，是跟男朋友一起過七夕吧。”任匡打趣。

　今天是傳統七夕節，大街小巷各種促銷宣傳，番轟炸，想忽視都不行。

　程厘平時都是方便簡潔的打扮，今天卻不同，穿了一條薄荷綠的連，清新的調襯得格外白皙細膩。

　況且本就是那種一眼驚艷的大人。

　想當初任匡被教授介紹認識程厘時，心底還嘀咕過，長這麼漂亮的小姑娘，能安心搞技嗎？

　沒想到，程厘就狠狠打了他以貌取人的臉。

　程厘笑了下：“被您猜中了。”

　任匡語氣輕松說：“許冀衡這小子好福氣，我們泛海的門面都被他追到手了。說起來我也算你們的人，到時候你們結婚，我得坐主桌。”

　“一定。”

　程厘的男朋友許冀衡，說起來也是他們J大的校友。

　兩人在大學時，并不認識，最初的接還是因為泛海的融資項目，許冀衡在投行工作。

　所以任匡說自己是人這話也不無道理。

　*

　程厘從任匡辦公室出來，向自己位置走去，就見一路上眾人揶揄的表。

　待看到自己辦公桌上放著的巨大玫瑰花束，頃刻明白。

　“要說會還是人家許總會，”側的助理左清清低聲說：“剛才跑小哥抱進來的時候，整個辦公室都沸騰了。”

　程厘抿淺笑。

　正要給許冀衡發微信，沒想到心有靈犀般，手機就響了。

　是許冀衡打過來的。

　估計是來接自己出去吃晚飯的。

　許冀衡的聲音，在電話接通的瞬間就響起：“厘厘，對不起，突然接到公司的臨時通知，我要去杭州出個短差。”

　程厘沒預計到是這種況，一時悶住。

　見沒聲音，許冀衡也自知理虧，聲哄道：“等我回來，一定給你補上，你別生我的氣，要不然我工作都不安心。”

　程厘聽他這麼說，松口道：“我沒事，工作要。”

　“別這麼不開心，”許冀衡又想到什麼，問道：“花收到了嗎？”

　“收到了，特別漂亮，大家都很羨慕我。”

　許冀衡放心一笑：“我保證，我以后會一直讓你，被所有人羨慕。”

　掛完電話，程厘坐下來，準備接著工作。

　互聯網公司一向卷厲害，加班是常事，不過今天是七夕，不人還是準點下班去約會。

　“領導，你還不走嗎？”左清清男朋友打了電話過來，關掉電腦準備下班。

　但見上司還沒離開，難免心虛。

　程厘：“你先下班吧，我理好這個，就會走了。”

　左清清很懂的點頭：“我知道，您肯定是在等許總接你吧。”

　當初許冀衡追程厘，追的轟轟烈烈，公司多人都看在眼底，所以他們這對，大家都羨慕的。

　程厘笑而不語。

　是懶得早早下班回家，省的又要被媽追問，怎麼今天沒跟許冀衡出去約會。

　七點多，程厘了個懶腰，拿出手機，準備車回家。

　結果車件也在排隊。

　在等待司機接單時，隨手打開微博，正好刷到許冀衡之前曬的一張天空圖。

　點進去，正要點贊。

　卻無意中點開他的贊，看見最頂上的頭像，是一個年輕孩的自拍。

　也不知出于什麼心態，程厘點了進去。

　對方最新的這條微博，在曬玫瑰花。

　今天七夕，曬花屬于正常作，但不正常的是，程厘看著曬的玫瑰，又轉頭看向自己收到的玫瑰花。

　不管是白的包裝紙還是配的黑緞帶，都一模一樣。

　程厘深吸一口氣，知道自己不該發散思維胡聯想，對方只是給許冀衡點了個贊而已，而且今天是七夕，對方男朋友送玫瑰很正常，說不定就是正湊巧，訂到了同一家店的玫瑰。

　正在此時，程厘接到網約車司機的電話，說馬上要到公司樓下。

　趕關掉電腦，想了想還是抱起那束玫瑰。

　上了車，司機確認的手機尾號，準備發車。

　“師傅，我可以改個地址嗎？”程厘開口問道。

　司機好脾氣的說：“可以啊，你要改去哪兒？”

　“外灘J餐廳。”程厘下定決心說道。

　這是剛才在微博評論里，看見那個孩回復自己朋友，今晚吃飯的地方，是外灘最有名的J餐廳。

　程厘知道自己此刻的行為，很不理智，如同一個變態跟蹤狂，但不親自看一眼，覺得自己今晚如何也無法安心。

　或許去看了，就會發現只是太胡思想。

　*

　今晚的外灘顯得格外喧鬧，兩岸鱗次櫛比的建筑鋪上了澄黃的燈，在夜中顯得格外流溢彩。

　這是十里洋場的心臟，平日里就熱鬧，更何況是這樣的節日。

　程厘到了餐廳門口，一時有些迷茫。

　自己沒想清楚，就一腦找過來，難不現在闖進餐廳，一張一張桌子找嗎？

　門口的侍應生客氣問道：“小姐，請問您有預約嗎？”

　他以為程厘，是過來吃飯的客人。

　程厘眼睫輕了，鬼使神差報了許冀衡的手機號碼，當對方低頭查了查后，微笑著說，“你預定的位置5號位，這是我們餐廳最佳落地窗位置。”

　這一刻，程厘心底再無一僥幸。

　本想立即轉離開，可事到臨頭，卻還想親眼所見。

　于是拒絕了服務員的引領，走了進去。

　餐廳很安靜，昏暗的線更是營造出了浪漫的氛圍，程厘不知道5號桌在哪兒，但知道那是最佳的落地窗位，于是順著靠窗的位置，一路過去。

　最終，的目定格在了某個地方。

　那張餐桌上鋪著白桌布，上面擺著致的水晶蠟燭燈擺件，細長的香檳酒杯早已經倒上了金。

　的男朋友許冀衡，就坐在那里，對面是一個程厘并未見過的陌生人。

　那個人側的椅子上，就擺著那束玫瑰花。

　跟程厘收到的，一模一樣的玫瑰。

　呵呵，男人還真是會懶，同一家店，兩束玫瑰。

　突然，許冀衡站了起來，嚇得程厘往旁邊的柱子后一躲，以為對方發現了自己。

　可許冀衡卻只是坐到了年輕人旁，服務員舉起手機，人挽著許冀衡的手臂，頭靠在他的肩膀，兩人對著鏡頭笑著，如同今天這個餐廳里的其他一樣。

　那樣甜又登對。

　當人在許冀衡耳畔說話時，他臉上出微微無奈的笑意。

　那樣的表，程厘曾經看過無數次。

　以為那是獨屬于的，是他拗不過時，才會出的寵溺表。

　原來這個表也是批發的，就跟手里的這束玫瑰一樣。

　而在那個人微微抬起臉，許冀衡低頭吻住時，程厘終于忍無可忍的閉上眼睛。

　本以為自己會氣得發瘋，可這一刻，只覺一徹頭徹尾的涼意，鉆進了，凍住了的每一寸。

　這個人到底是，怎麼做到面不改哄騙自己的。

　程厘不由想起之前電話里，他說的那句，以后他也會讓所有人羨慕自己。

　所以他就是這麼讓別人羨慕的？

　送一頂，絕無僅有的綠帽子。

　沖告訴，應該沖過去，當眾揭下這個男人虛偽惡心的真面目。

　可是理智卻又說，此刻過去，只不過是上演一場狗大劇，為這個餐廳里其他人茶余飯后的笑料。

　不想讓自己陷那種狼狽又不堪的境地。

　這種渣男，不值得！

　看著對面依舊毫不知的許冀衡，程厘心底再無一留念。

　轉離開餐廳，走到樓下，看了眼直到現在還被拿在手中的玫瑰，想也不想的扔進了垃圾桶里。

　原本鮮艷滴的玫瑰，被狠狠的摔在垃圾桶邊緣。

　頃刻間，花瓣四落，變得殘敗不堪。

　就如同的，前一刻還在甜，下一秒灰飛煙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