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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以為謝家退婚的事,已定局，哪知過了幾日，卻又峰回路轉了。

　前段時間,閣已經和瓦剌派來的使團,商議好了明安公主回朝的事,瓦剌似乎也看出明安公主的重要,很是獅子大開口,連割地都提出來了。閣首輔親自與使團談判,后來還把陸則請過去一趟。瓦剌先前被陸勤父子打得潰不軍，折了不人，使團員一見他,就有些發憷,割地的事才不敢提了,但金銀玉等,卻也要了不，也都盡數從國庫里出。

　這事皇室不占理，閣再請旨釋放都察院和大理寺一眾員,宣帝當時也是一時之氣,幾十個員，總不可能一口氣都砍了，且先太子的死因實屬難看,真掰扯開了,皇室也沒落個沒臉。沒幾日，宣帝便也松口放人了。

　圣旨一下，刑部放人的作也很快。

　謝紀出獄,剛回到家中,就聽謝夫人跟他埋怨陸家不厚道,兒子不聽話，為了區區樁婚事忤逆，本來還以為謝紀這樣重規矩的人，肯定會狠狠責罰兒子，畢竟老爺子教子，那是真的子的，打得出也不撒手的那種。豈料老爺子一聽，然大怒，當即拂袖而出，親自登門了。

　因他是男客，是那日在府里的陸三爺接待的，兩人說了些什麼，江晚芙是不得而知了，也不方便打聽，只知道，退婚這事是不了了之了。

　隔日，江晚芙去福安堂拿賬冊，陸老夫人說起此事，也是直言道，“……那日謝回來，說他不愿意退親，求我寬限他幾日。我尚拿不定主意。問了阿瑜，卻道，只要謝回愿意娶，就愿意嫁。但我也還是放心不下，直到這回謝紀來，他雖頑固，卻確確實實是個正人君子。當初阿瑜父母出事后，他怕陸家虧待阿瑜，執意替謝回定下這門親事，當時謝家三郎名，傳遍京城，不名門貴都芳心暗許，比阿瑜樣貌好、世好的，也不是沒有。謝回年長阿瑜許多，卻也一直等了這麼多年。謝家父子的品行高潔，可見一斑。”

　當初謝陸兩家的這門親事，江晚芙也有所耳聞。不管謝夫人是個什麼子，但謝大人確實是個忠臣君子，謝家家風也是出了名的清正。像謝大人這樣的人，是固執，但他認定了的事，就絕不會更改。且老爺子獄，衛國公府不方便出面，換了一般人，哪怕知道陸家不能直接出面的緣由，但心里總還是有疙瘩，這是人之常。但謝紀卻能做到毫無芥，是這份氣度，就很值得敬佩。

　后來謝夫人也來了一回，登門道歉，言辭懇切，道自己一介婦人，當時因丈夫獄慌了神，才口無遮攔，說出退婚的話，后來得知阿瑜兄長對丈夫照顧有加，也是心中愧不已，一番話說得懇切真誠。

　陸老夫人也客客氣氣地道，“事都過去了，謝夫人不用放在心上。”

　退婚的事雖不提了，但因為這事上，陸老夫人卻認真反思了一回。

　因孫雙親早逝，又患有訥癥，當祖母的總是心疼這孩子，覺得不說話就不說話了，子就子吧，反正有這麼多伯伯兄長護著，等出嫁的時候，多配幾個厲害嬤嬤，總能護得住，又不是嫁去那多遠的地方，且謝家也是有規矩的人家，還有“年過四十無子才許納妾”的規矩。現在卻后悔了，孩兒還是不能養得太和，自己立得住，才是真的立得住。

　江晚芙去了好幾回，都看見陸老夫人親自教導陸書瑜，如何為人事，管家下，還把院子里的事給練手。

　江晚芙倒覺得這是好事，說到底，日子怎麼過，過得好還是過得壞，還是要看自己，實屬不能太指著別人。不是還有句老話，靠山山倒，靠樹樹搖，也是這個理。

　過了三個月，江晚芙有點顯懷了，但很不明顯，本來就骨架小，喂了這麼久，也沒長什麼。

　陸則卻皺著眉，認認真真的肚子，下午的時候，就把太醫院的鄭院判給請來了。鄭院判來國公府倒是輕車路得很，給江晚芙診了脈后，道，“三個月也尚早，有的婦人確實顯懷晚，且孩子個頭小些，生產時也容易些，世子倒也不必過于擔心。”

　陸則聽了也沒說什麼，人送鄭院判出去。

　江晚芙自己卻不發愁，覺自己這一胎，雖說是頭胎，但懷的很輕松，前三個月連害喜都沒犯，陸則是太張了。

　滿了三月，胎兒就算穩住了，按照規矩，也就可以朝外說了。外人倒還是其次，但蘇州江家那邊，卻還是要遞消息過去的。雖阿芙跟江家關系一般，但江家到底是娘家，陸則也不愿讓江家看輕阿芙，便還是打算親自寫信給岳父。

　他起來書桌邊，江晚芙坐著無聊，便也來給他磨墨。今天是天，且秋后，窗戶紙糊厚了幾層，暖和倒是暖和了，只是屋里就沒之前那麼亮了。點了盞豆油燈，暈黃的燭，今天江晚芙穿了件茜紅繡白山茶花的過膝長襖子，底下是條淡金的幅，燭之下，面金粼粼的，面頰秀麗，磨墨時出的一截白皙手腕，像價值連城的玉一般通瑩潤，看得陸則倏地一笑。

　江晚芙看他忽的笑了，疑問，“夫君笑什麼？”

　“沒什麼。”陸則斂笑，低頭繼續寫家書，等寫好將筆擱下，攤在一邊等墨跡晾干，江晚芙走到桌邊看那信上容，他才從后輕輕抱，的頭發，又又黑，像綢緞一樣，邊道，“我剛才在想，紅袖添香這詞，確寫得切。”

　江晚芙聽得臉上一熱，低頭看見他抱著腰上的手，他的手很大，手腕上戴著小葉紫檀的念珠手串，是懷孕后沒幾日，他去求來的。道教修己長生，佛教保人平安。他每天早起都會念一遍《地藏菩薩本愿經》。

　陸則倒是很克制，瞥見側臉泛紅，便收回了手，把書信折好，收進信封里，正準備人進來，就聽見惠娘在外頭敲門，“進來。”

　惠娘進屋，到書桌這邊來，臉上有點張神，道，“大太太那邊發了。”

　江晚芙聽得一驚，接著在心里一算日子，倒也大差不差了。

　江晚芙他們到明思堂的時候，陸老夫人已經親自在院里坐鎮了，屋里傳來裴氏抑不住的痛呼聲，門關著，嬤嬤丫鬟們嚴陣以待，一銅盆一銅盆滾燙的熱水送進屋里。

　陸老夫人看見他們來，卻是開口趕人了，道，“快回去，別在這兒待著了，別著驚嚇。我知道你有心，裴氏這兒有我守著呢，你母親等會兒也過來了。”說著，也不等江晚芙說話，就朝陸則叮囑，“陪你媳婦回去。”頓了頓，又道，“今日休沐，你要是沒什麼事，就別出門了，陪陪阿芙。”

　陸則頷首應下，看了眼那房門，一個穿著藍襖的婆子，正好端著一個銅盆出來，銅盆邊上搭了一塊已經被染紅的棉布，盆里也全是水。他不皺起了眉。

　陸老夫人也顧不上他們，一個婆子匆匆忙忙走進來跟回話，道，“老夫人，已經派人去尋大爺了……”

　江晚芙他們便沒有久留，很快就回了立雪堂。

　跟明思堂里的混不同，立雪堂一如既往地安靜，院子里那棵老梧桐的葉子已經黃了，風刮過一陣，便撲簌簌地朝下掉幾片枯黃落葉，惠娘就安排人專門負責清掃落葉，坐在屋里，也能聽見時不時的沙沙聲。

　纖云端了碗紅糖水荷包蛋進來，還冒著熱騰騰的白氣。江晚芙現在很容易，除去一日三餐，下午還會加餐，但今天不怎麼吃得下，尤其是看了眼那棕紅的紅糖水后，更加沒了胃口，就道，“先放著吧，我等會兒了吃。”

　纖云照的吩咐，放到一邊了。

　陸則也有點心不在焉，連纖云進門的聲音，也沒驚他，直到聽到江晚芙的聲音，他才回過神，看了眼那碗冒著熱氣的紅糖水荷包蛋，朝纖云吩咐，“換一樣來。”頓了頓，又道，“別帶湯。”

　纖云等丫鬟一貫是很畏懼陸則的，聽了吩咐，立馬就退下去了。

　門被關上，江晚芙發著呆，覺手上一熱，低下頭一看，陸則那只戴著小葉紫檀念珠的手，握住了的手，他的手很大很暖和，溫直接就傳過來了。他的聲音也很沉穩，給人一種很安心的覺。

　“別怕，我在。”

　可能有孕的婦人確實容易多思慮，以前陸書琇生產的時候，還全程都守著，當時雖然也慌，但還能冷靜地跟周夫人說話，趁其不備控制住局面。現在都還沒見著大嫂，只是聽了個聲音，就怕了。

　將頭靠在陸則寬闊的肩上，他便抬手，將抱進懷里，他平日里常用筆，服上就沾染了墨的味道，現在又多了些紫檀的香味。將臉埋在他的襟，靜靜地待了會兒，覺安心了許多，才小聲道，“其實，我有點怕。”

　陸則低頭，看懷里人的發頂，的頭發養得很好，又黑又，上去涼涼的，像是上好的綢緞一樣。他輕輕地了，聲音很溫和，“嗯，我知道。我在，我會護你和孩子周全的。”

　不管發生什麼，他都會護和孩子周全的，付出什麼代價，他都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