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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王之子單字瑞,尚且年,剛在牢中度過他六歲生辰。劉瑞雖是王府世子,卻肖其父信王,生膽怯。
劉明安離開瓦剌時,策反藩王,以封地許之,其他幾個藩王口中應下,實則各懷鬼胎,對區區一介公主竟異想天開想做皇帝的事,嗤之以鼻,暗中謀劃奪位之事,打算瓜分中原大地,唯獨信王因膽小怕事,反倒躲過一劫,瞞而不報雖也是重罪,但到底不會像其他藩王那樣,落得誅九族的下場。
陸則回到府中,得知劉瑞已經從牢里接出來了,管事將其安置在西苑,索便打算過去看看。
他在廳中坐了片刻,劉瑞便被下人帶過來。照顧劉瑞的是他的母,到了門口,遠遠看見屋里的陸則,便趕忙放劉瑞下了地,著聲輕聲道,“世子,別忘了奴婢方才同您說的話。”
劉瑞看見陸則,害怕得抓住母閔娘的袖子不放,小聲著母的名字,讓不要走。
閔娘見狀,也有些急了,眼看屋中的陸則已經察覺到屋外的靜,也顧不上主子不主子的,用力去掰劉瑞的手指,急得眼淚都快出來了,一個勁兒地道,“您快松開奴婢吧……”
劉瑞的手被閔娘掰開,又被推搡著站直了,他一松手,閔娘便跑到了一邊,他害怕得站在原地,回頭看見面前一雙黑靴,瑟著抬起頭,來人太高了,他不得不仰著頭去看,等看清那人的臉,卻整個人害怕得起了肩膀,眼睛頓時紅了。他還記著母的叮囑,不敢哭出聲,只噙著淚,臉上漲得通紅。
陸則有自知之明,一貫知道自己不算面善,但也不至于面目可憎到,這孩子一看他就被嚇哭的程度吧?他微微緩和了臉,想了想,看向一側跪下去的閔娘,“抱信世子進屋。”
閔娘不敢不聽,忙過來抱起劉瑞,劉瑞也牢牢抱住母的脖子,一大一小跟在陸則后,警惕又懼怕地看著他。
陸則真沒想到,劉瑞好歹一個世子,雖年了些,竟如此膽小,他本來聽去接人的副將來回話,還以為他只是生靦腆罷了。
陸則看著二人,總覺得再待下去,有點欺負孩子的嫌疑,索便簡單地跟劉瑞說了幾句,“這幾日,世子便暫住我府中。五日后,我們去京城。這幾日若有什麼需要的,派人和府里管事說……”
劉瑞只曉得乖乖點頭,陸則也權當他聽懂了,本來還覺得劉瑞剛來,雖是個孩子,但他總要盡一盡地主之誼,陪著用頓晚膳,現在這個況,便也作罷了,別把這孩子嚇出個好歹來。
他點點頭,便回去了。
看他走遠,閔娘才敢開口,“世子,奴婢不是跟您說了嗎?您要表現得好些,不能讓衛世子討厭您……咱們這一路,都要指他呢。”
劉瑞本來便膽小,先前又經歷了牢獄之災,遠離了爹娘親人,更如驚弓之鳥,任是母閔娘說什麼,他也還是害怕,此時更是扁了扁,一直憋著的淚珠子掉了一地,哭得一一的,“我不想去京城……閔娘,我想回家,我想我娘。”
閔娘無法,也心疼他,只能抱住他一頓安。
五日后,陸則帶了三大營中幾千銳,護送劉瑞前往京城。陸則治軍甚嚴,雖眾人對他們所護送的信王之子、將來的儲君很好奇,卻無一人暗中窺探,倒是劉瑞,時不時拉開簾子,小心翼翼地朝外看。
陸則看見幾回,也沒有約束他,因為帶了個孩子,還份貴,便不好翻山越嶺走快路、趕夜路,白日里趕路,夜就要去找住,因此一路經過的地方,都算得上繁華。
陸則一貫是無心閑逛的,但這次卻是例外,孩子出生了,他這個當爹還沒去看過他,等去接阿芙母子的時候,總不好空著手去。一路看見什麼新鮮東西,便都親自買下,偶爾看見劉瑞眼看著,便也人給他送了幾回。
這一路走的不快,到京城時,已經是酷暑時節了。
城門口的柳條懨懨的耷拉著,日頭明晃晃在頭頂照著。
張元早已派人在城門相迎,遠遠看見車隊,便恭敬立在一側,陸則下馬,過去與他說話,那員便態度恭敬道,“首輔大人派下在此等候世子。”頓了頓,頗有些忌憚地看了眼那馬車,問,“信世子可隨世子一道來了?”
這當然是一句廢話了。
北邊還不算真正太平,陸則這回回來,本來就領的是護送劉瑞進京的任務,沒帶劉瑞,他來京城做什麼?可見這朝中員真是把他當虎狼了,怕他帶了個空馬車,早半路把劉瑞宰了。
陸則也沒懶得解釋什麼,反正他在閣一系心中,大概就是這個形象了。
他朝副將頷首,副將便過去把劉瑞帶來了。這個場合,那閔娘的母,自然是不適合面的。劉瑞被帶過來,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一眼那陌生的員,這里他唯一悉一些的,也只有陸則了,雖也還是害怕他的,但還是下意識地朝他靠近了些。
那員不著痕跡地皺了皺眉,卻溫和了臉,笑著拱手道,“下見過世子。”
劉瑞小小地點點頭。
陸則命他的人在外城駐扎,而后隨那員去面圣,同行的自然不了劉瑞。
三人進了宮,勤政殿外,隔著長長的宮道,張元立在臺階下,他看著朝遠走來的三人,雖有他更關心的劉瑞,卻還是不可避免地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陸則的上。
他的腦海中,頓時浮現出那日的場景,陸則一帶盔甲,執刀立在勤政殿外,上那迫人的威。那夜過后,那畫面在他腦海中,久久揮之不去。
“許久不見,張大人。”陸則走近后,淡淡地開口,與張元打招呼。
張元覺得自己的表有些僵,但還是盡可能地自然面對陸則,他也點頭,拱手回禮,“衛世子此戰大捷,張某當道一聲喜。”
二人寒暄,也沒有多說什麼。張元此時才低頭去看他等了許久的劉瑞,看得出是特意收拾過的,穿著合的錦袍,五也很端正,只是眉宇間帶著的怯懦。
這孩子……張元垂下眼簾。
陸則竟真的什麼都沒做,就這麼把人帶回來了。
張元沒有放任自己去想太多,朝陸則點點頭,牽住劉瑞的手,溫和道,“信世子,隨下去見陛下吧。”
劉瑞看著那高高的臺階,愣愣地被張元牽著走上去,越走越高,越走越高,直至到門口,張元將他給一個面白無須的太監,那人也朝他笑了笑,躬道,“信世子,奴才高長海。”
他僵著脖子,朝他點點頭。
而后便被牽著走了進去。這是一間很大很大的屋子,比父王的還要大許多。屋里很熱,劉瑞跟著走了一段,便覺得背后都汗了,脖子上也全是汗。
“世子,到了。”
高長海忽然停下,朝他說道。
劉瑞驚得看向高長海,高長海卻只笑著指了指前方的門,輕聲道,“陛下在里面,世子自己進去吧。陛下只見您一人。”
說罷,他退到了一邊。
劉瑞鼓起勇氣踏過高高的門檻,慢吞吞地朝里走,屋里一個人也沒有,比屋外還要燥熱,他走著走著,一聲低低的咳嗽聲,打破了屋的死寂,他嚇得站在遠不敢了,遠遠地看著那明黃的薄紗帳子。
宣帝咳嗽過后,瞥見帳子外一個小小的人影,怔了怔,支撐著坐起來,低聲道,“過來,讓朕看看你。”
劉瑞走過去,越走越慢,但總歸沒有多遠,走再慢也到了。他站在明黃的帳子前,想起閔娘的叮囑,一下子跪了下去,跪得太急了,前額還撞倒了床欄,他悶哼一聲,捂住額頭,不敢喊疼,小聲地道,“拜見陛下。”
宣帝愣了愣,他起來,問,“你劉瑞。朕你瑞哥兒可好?”
劉瑞點點頭,過了會兒,想起來隔著帳子,宣帝看不到他的作,便小心翼翼地補了句,“好。”
“多大了?”宣帝又問。
劉瑞低著頭,小聲地答,“六歲。”
宣帝點點頭,他手把帳子拉開,“抬起頭來,讓朕看看你。”
劉瑞害怕地抖了抖,乖順地抬起頭,然后便被嚇住了。害怕得朝后退了幾步,跌倒在地上,臉煞白。而后打了個激靈,下半一。
宣帝吃力地皺了皺眉,他把帳子合上,閉了閉眼,了一聲高長海。高長海很快進來了,低著頭,并不敢抬頭,跪下,“陛下有什麼吩咐?”
宣帝在帳子道,“帶他下去吧。”一句話說完,他歇了歇,才繼續道,“安置在勤政殿。”
“是。”高長海應下,低垂著頭,去抱劉瑞,權當沒有看見他下的潤,甚至用袖子幫忙遮掩住,一路直行出去。
……
陸則本以為,宣帝大概不會召見他。
他走了這麼久,以張元等人對他的忌憚,只怕早已和宣帝說清其中利害關系,舅甥分,也就止步于他那晚的清君側了。
那也是他為宣帝所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他本可以等著,等帝王奄奄一息的時候,再揭劉明安的弒君之罪。那時候朝堂只會比現在更,越,他便越能得漁翁之利。但他沒這麼做。
豈料,劉瑞被抱出來后不久,高長海便過來請他了。
張元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陸則倒沒有說什麼,只起出了偏殿,隨高長海去面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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