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對憐憐來說就大大不同了。平常只能在書頁報章、雜誌圖片中看到的景竟然手可及，幾乎有點到像是在作夢般不敢置信。近似貪婪地掬飲著所能見到的一切風景，盡著黑聖倫無微不至的照顧。

但對後面跟不舍的四個人來說可就累了！

「該死！那孩簡直像只蚱蜢，到蹦跳一點都不嫌累，我們一路馬不停蹄地追著，都一個多月了，還找不著任何不會引起懷疑的機會去接近。」馬汀喃喃道「媽的，為什麼就不能像其他人一樣，做作一點、乖巧一點、弱一點什麼的，好讓我們有機會逮著。」

普特尼好笑地睇他一眼。「或者乾脆上前去跟說：對不起，我們想拐你，麻煩你跟我們走，」他笑笑。「說不定正等著你呢。」

「去！」馬汀嗤一聲，「你當我蠢蛋啊？」

四個人在轎車中吃著三明治、咖啡，毫不敢放鬆地盯著道路對面憐憐一行人進的餐廳。從大片玻璃格子窗看進去，可以清楚看見他們的用餐形。

一張看似長不大的娃娃臉，永遠咧著一抹明朗笑容的任飛始終沒有移開過他的視線，他專註地觀察、研究著他們，然後開口：

「他真的很。」

其他三人聞言，齊齊轉頭看他；他依然面朝著車窗外、朝著餐廳、朝著他們。

「不知道你們注意過他的眼神沒有？」

馬汀挑挑眉。

「當然有，不想注意都不行。我可從沒見過那麼冰冷無的眼睛，好像任何人或事都看不在他眼裏，也無法勾起他任何緒，事實上也是，」話落，隨即又補充道：「他看他老婆也是那樣。」

「沒錯，但是他看他妻子時多了一種東西。」

「什麼東西？」三人齊聲問道。

「專註。」任飛回答道，「他看他妻子時幾乎是傾注了所有的心力……是的，他是在用他的心看他妻子！雖然冰冷，但專註得驚人。」

普特尼隨著任飛的視線出去，安德森俯首沉思，馬汀搔搔頭。

「你們東方人講話為什麼都那麼難懂？」

任飛回過頭來笑道：「你過吧？想想你在看你心的人時的心和覺。」

馬汀愣愣問道：「哪一個？」

任飛不失笑。

「那麼多啊？沒想到你是那麼多的人。」

一，馬汀得意洋洋地說：「那當然，你不知道我有多人歡迎啊！」

普特尼回頭。

「說不定他已是第N號Aids帶原者了。」

「呸呸呸！」忍不住重幾口，馬汀忿忿地瞪著破壞名譽的壞心分子。「你才他媽是O號同志！」

普特尼和任飛都忍俊不住大笑。

安德森這才抬起頭來著任飛。

「任飛，你敢嗎？就這樣去找？」

任飛呆了一呆。「就這樣？」

「直接找上去。」安德森挑戰似地盯著他。

任飛蹙眉轉頭出去，恰好看見憐憐正把什麼東西塞進黑聖倫的裏，「或許……我可以試試看。」

安德森猛一拍任飛的肩頭。「好小子！有膽量！」

「這不有膽量，這打鴨子上架。」任飛喃喃道。

憐憐的胃口趁來越好了，就像蝗蟲一樣，幾乎什麼都吃，而且食量驚人，就連黑聖倫都忍不住說了一句：「別再吃了，你快要撐破了。」

憐憐仍然埋頭苦吃。

「沒關係，有你在，你會幫我補綴。」滿食，含含糊糊地說。

「我沒有修補復原的能力。」

憐憐依然不在乎。

「還是沒關係，反正你總會想辦法。」

黑聖倫合上眼，似乎極力忍耐中。

憐憐安地拍拍他的手。

「要是真的沒辦法就算了，反正我已經很滿足了，就算現在要去向閻羅王報到，我也是笑咪咪地去。」

臉一沉，雙眸蠻橫悍野地怒視著憐憐，黑聖倫冷聲道：

「我不會讓你死！」

憐憐微微一愣。「我只是開開玩笑嘛，你幹嘛這麼認真？」

「我從不開玩笑！」

憐憐不了地瞟他一眼。

「你從不做的事可真多，從不說謊、從不笑、從不吃別人吃剩的東西、從不開玩笑，從不聽別人的話、從不玩樂、從不……。」

「啊！你也是中國人嗎？真沒想到能在這兒到同胞，太令人意外了！你是打哪兒來的？中國大陸還是臺灣？」

一大串驚喜呼聲不歡迎地鑽憐憐耳，側頭察看是哪個四九這麼嘰哩呱啦地打斷的「正經談話」。

一張滿面歡愉的娃娃臉朝著猛笑，那麼開心愉快的笑容，有什麼不爽也都給笑跑了。所謂手不打笑臉人，何況……。

「你也是從臺灣來的嗎？」憐憐滿懷希地問。

娃娃臉猛點頭。

「是啊是啊！臺灣高雄。你呢？」

「哇！真的？！我是臺北人，臺北跟高雄……呃，不算遠，不算遠！」憐憐眉開眼笑地又是回答又是招呼的：「來，來！一起坐，好不容易上個臺灣同胞，可得好好聊聊不可。」

娃娃臉坐到他們對面。「我任飛，兩位是……。」他朝黑聖倫頷首示意。

黑聖倫譏諷地盯著任飛，他那冷峻詭魅的眼神令任飛頭皮直發麻，不由自主地暗暗打了個哆嗦。

「我沈憐憐，這個大冰塊是我老公，他姓黑。」一旁的憐憐兀自忙著自我介紹。

任飛著頭皮出右手。「你好，黑先生，我任飛，請多多指教。」

黑聖倫一不，綠眸中冷栗芒閃爍不已。

「終於忍不住了？」

渾大大一震，任飛倒一大口冷氣！

他知道了！

黑聖倫的雙眸好似有催眠魔力般抓往任飛的眼神不放，任飛想移開視線、或至閉上眼都辦不到，然後，任飛從黑聖倫的邪眼裏看清了一件事——

他一直都知道，知道他們的跟蹤。知道他們的意圖，他……什麼都知道，是他故意讓他們找不到任何接近的機會的！

該死！我就知道跟得太近，太明顯了！

一無所覺的憐憐猶自忙著為黑聖倫道歉。

「對不起，他這個人就是這樣，冷冰冰的不搭理人。」

「我……我了解。」任飛因甩不開黑聖倫詭異的視線而漸起恐慌。

「太好了！來，先告訴我，你是什麼時候離開臺灣的？」

於是，就這樣，一個是興高采烈喋喋不休，一個是坐立難安冷汗直流，黑聖倫的目更是毫不稍瞬地盯住任飛越形畏懼的眼睛。

終於，任飛再也忍不了啃嚙著全的恐懼，霍的跳了起來。

「對不起，我還有朋友在等我。」話落，轉便要離開。

憐憐一楞，剛要開口——

「等一等。」

任飛作一僵！

黑聖倫慢條斯理地端起酒杯輕啜一口。

「我不喜歡有人跟著我，懂嗎？」

任飛僵地點點頭，隨即慌慌張張逃竄而去。

憐憐錯愕不已地瞪著任飛如飛而逝的背影。

「他怎麼了？」

任飛踉蹌奔逃到等待的車邊，打開後車門進，吃力地將抖不已的雙手放在雙膝上，然後獃獃的看著它們，彷彿懷疑那到底是不是他的手。

安德森等三人互視一眼，都覺到明顯的不對勁。「怎麼樣，任飛？」

安德森盡量把聲音放和，免得嚇著了任飛，他看起來像是只要呼吸稍微重一點就可能把他驚嚇得逃回國去。

任飛一直看著自己的手，直到它們不再抖得那麼厲害了，才抬起蒼白的臉，一苦笑勉強掛在邊——

「下一次，記得提醒我一定要先把言代好。」

※※※

黑聖倫原來並沒有打算離開恐怖島多久，然而會到憐憐卻是超出他料想之外。如今他不得不有在恐怖島外居住一段時日的打算，因為島上雖然有一位醫湛的大夫，但婦產科並非他專的項目，而且島上的醫療設備不夠完善，當然，這一點日後他必定會加強。

但是至目前他不放心讓憐憐在島上生產，因為——

「三胞胎！」

憐憐瞪大眼死命盯著超音波掃瞄螢幕上那一團模糊，黑黑白白，東一片、西一坨的，誰看得出來那是啥玩意兒！

憐憐把懷疑的視線挪回大夫上。

「你確定？」

大夫仍然笑嘻嘻的，所有剛聽到自己懷的是多胞胎，尤其是雙胞胎以上的孕婦都會有這種反應，他早就習慣了。

「我聽到三個心音，當然就是三個寶寶的。而且，你看……，」他指著螢幕，「喏，這裏是一個，還有另一個在這裏，第三個被前面兩個擋住不太看得到，不過兩隻腳倒是可以看得很清楚。」

清楚？

憐憐起上把腦袋過去瞇著眼細細看了一會兒，然後轉過頭來看著大夫愚蠢的笑容。

「明天會下雨。」

「嘎？」大夫茫然的樣子更愚蠢。

「據我研究的結果，這是衛星雲圖。」憐憐一本正經的指著螢幕。「而由它上面的雲層厚薄及分佈範圍的分析顯示，明天會下雨，所以請記得明天出門時要帶雨傘。」

憐憐還慎重地點點頭，以示事的嚴重，然後不再理會哭笑不得的大夫，轉而研究黑聖倫的包公臉。

「請間包公先生，又是哪一位皇親國戚惹了你，要不臉怎麼這麼可怕？」

黑聖倫非常非常不悅地瞪著。

「我讓你生一個，沒有準許你生三個。」他沉地說道。

如果不是憐憐想要孩子，他早就把孩子拿掉了，他本不想有任何小鬼在邊煩，一個已是容忍極限，現在居然一下就蹦出三個！真是孰可忍孰不可忍！

「啊哈！老兄，咱們真是志同道合啊，我也這麼想耶，」憐憐一臉誇張的表，「既然這樣……老兄，反正是你放進去的，能不能再麻煩你把其中兩個拎出來？哪兩個都沒關係，你想留哪個就留哪個，我無所謂。」大方地說。

黑聖倫下顎繃，臉頰搐不已。

「不想自己手啊？真懶！」憐憐又是誇張的嘆口氣。「好吧，那就只好麻煩大夫了，反正五個月墮胎也不一定會死人，現在醫那麼發達，頂多只有一點點危險而已。而且最近我運氣好得很，應該不會那麼倒霉就上那一點點危險，對吧？」

朝直皺眉的黑聖倫甜甜一笑，隨即轉向目瞪口呆的大夫輕鬆地招招手。

「來吧，大夫，我老公不想要三個，只好麻煩你把他們趕出來了。我想，下次我老公應該會小心一點，不會一次放太多個進來了。」

「啊？……這……這……。」

「不行！」黑聖倫突地冷叱一聲。

「為什麼？」憐憐一撇。「難道你想自己手？」

「胡說！」

憐憐不耐煩地掃他一眼。「那你到底要怎麼樣嘛？」

黑聖倫厭惡地瞄一眼的肚子。「就讓他們留在那裏。」

憐憐一臉天真無知地斜睇著他。

「可是……你說不想要的。」

「我沒有那麼說，我說我沒準許你生三個，」黑聖倫傲慢地說。「現在我準許了。」

「可是……。」

「沒有可是！」黑聖倫把從診療床上抱下來。「回去了。」

「三個耶！」

「三個就三個，不要再羅嗦！」他摟著往外走。

「你不要後悔喔！」

「我從不後悔！」

又來了！

不過……憐憐對自己頗為滿意地笑了就知道這一招一定有效，不管他表面上對多野蠻、多兇惡，但實際上，他卻是極盡所能、無微不至地照顧著。別說是一點點危險，就連一也不讓上。

然而話又說回來，生三胞胎好像也有那麼一點點危險吧？不過，這可不能讓他知道，否則……嘿嘿，憐憐不又笑了。

※※※

素有「里維那拉之後」稱的尼斯是法國第五大城市，位於地中海著名的蔚藍海岸中心地區，是全球知名的海濱度假勝地之一。由於地中海型氣候冬暖夏涼，尼斯既是避暑也是避寒的好地方，加上海鮮、葡萄酒、新鮮蔬果，兩百多間旅館和數不清的歌廳及夜總會，使各國度假人絡繹不絕、流連忘返。

尼斯是一個非商業港口，碼頭邊多半是私人遊艇，這也是黑聖倫選擇在此暫居的原因之一；他的遊艇可以停泊在近，隨時可以啟程到他。

尼斯北區主要街道之BddeCimeize是一條極為特殊的道路，由路的南端起點住北，可以看到沿途儘是尼斯最新穎、最豪華的建築，這裏是尼斯的高級住宅區，同時也是黑聖倫的暫居。他們的住在路的盡頭，左邊即是散佈在一大片村園之中的尼斯最古老的羅馬時期居住區址，包括有當時的圓形競技場、神殿，羅馬浴池和住宅等等。

懷孕中期，憐憐仍像只青蛙一樣蹦蹦跳，要求安靜坐一會兒，就會變得很煩人（當然是煩黑聖倫）。黑聖淪不了的夾纏不，只好帶到康城開開眼界，或者到馬賽住兩天，法國東南方的小國納哥首都蒙地卡羅也是他們常去的地方。

直到懷孕後期，龐大的肚子不但使自覺像只大白鯨那麼可怕，也讓像一隻吸飽了、再也飛不起來的蚊子般也不了，唯一能做的就是散散步或者躺著像只離水的魚兒一樣氣。

於是，在清晨時分，早起的人們都可以看到一個得令人窒息的長發男子伴著一個……一個，呃——姑且稱之為長腳的球在英格蘭步道散步。

英格蘭步道是條濱海大道，在由機場往市區之後不久就開始，一邊是細的沙灘和麗的天使灣，一邊是布比鱗次的高級旅館，富豪住宅、品店鋪、高級餐廳……等，是人群聚集的地方。大道的盡頭是艾伯特一世公園，園百花如織，還有一座十八世紀的Triton噴泉。

在晨曦剛起時，除了一些習慣晨泳的人和一些通宵夜遊的人們外，步道兩旁空無人車、寂靜無聲語，輕綿的海風徐徐吹來，溫吞有序的海浪拂沙聲安著人心。

憐憐總兩手抱著黑聖倫的手臂，依偎著他慢慢走著，臉上漾著幸福的微笑，偶爾仰頭對他說幾句話；而黑聖倫則依然是那副冷漠孤傲的模樣，他幾乎一句話，不，一個字也不回。但是，憐憐已經很滿足了，一切似乎都很完，等生產過後，黑聖倫就要帶回家了。

家……不知道他的家是什麼樣子的？

但是不多久，尼斯早起的鳥兒就越來越多了，們不明白們中意的那條蟲早就被大胖鳥吃掉了，而那條蟲即使有毒也沒嚇跑們。們一逕跟在一邊賣力搔首弄姿想引起蟲兒的注意，一面又聯噪不已地想以們或高貴或富有的背景來他。

黑聖倫的臉寫滿了厭惡、不耐煩，澄綠的雙眸逐漸變得暗墨深黝。憐憐暗自為那群死到臨頭猶不知的鳥兒們擔心，真不明白們的眼睛長到哪裏去了，難道們看不出來這男人很不爽嗎？

終於，黑聖倫左手隨意一揮，憐憐瞠目結舌地看著一波非常奇怪的大浪潑上來捲走那群鳥兒，然後又暗暗好笑地看著們狼狽萬分的爬上岸來。希們得到了一些教訓，想。

沒有，們一點兒也沒得到教訓！

翌日清晨，當憐憐看見跟來的人不減反增后，不懊惱地想著，仰頭，黑聖倫恰也俯首下看，無奈地嘆息一聲——

「回去吧。」

於是，一場散步還沒開始就結束了。

LeParcduChatau城堡位於港口左方小山丘上，可以步行上山，亦可搭電扶梯到達。城堡周圍松林遍佈，雖然只剩下跡，但從此眺天使灣、英格蘭步道和山下的舊市街，景極為壯麗，這也是吸引黑聖倫把散步地點改為這裏的原因之一。松林中人煙稀、寂靜安詳，極為適合黑聖倫孤僻的個。

偶有遊客闖時，他們也會盡量避開，免得又失去這個僻靜的絕佳散步之，每當他們閃避之時，也是憐憐最快活的時候。

沒想到個大西瓜散步還能玩躲貓貓，憐憐開心的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