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銅箱中的眸散發出閃耀白，空氣變得彷彿如同糖漿一般粘稠。

離金無算最近的護衛與鹿籬書院弟子，試圖上前關上鼎蓋，然而他們剛剛有所作，就遭遇了異變。

飛劍化為鮮花，火焰化為氣泡，念針化為羽。

有的人瞳孔放大，雙眼震，跪在地上嘔吐起來，顯然遭到了心神衝擊，

有的人扭曲變形，變化樹木、松鼠、石頭乃至鐵鏟之類風馬牛不相及的奇怪東西。

有的人憑空飛了起來，墜天花板里，和天花板融為一。生死不知。

在鬼域里，夢貘便是縱一切的主宰。

「來吧，試試看吧。」

形容枯槁的金無算坐在椅子上，面龐瘦削，卻煥發著奕奕神采，看著鹿青崖蠱道：「要麼殺死妻兒弟子，恢復到最佳狀態，嘗試一擊擊碎夢貘製造的夢境，將一切撥回正軌。

要麼當著妻兒的面自戕——缺了你的氣海，夢貘的蘇醒也許就會中斷。

你會選哪個？」

鹿青崖沉默良久，長嘆一聲，側過頭，對擔憂驚懼的妻兒溫和道：「對不住了，以前做錯了一些事，把你們也卷了進來。」

「別這麼說...」

他的妻子搖搖頭，溫地了丈夫的臉龐，

而他的子則說道：「爹爹沒有做錯！」

「慎言！」

鹿青崖眉頭微皺，稍稍加重語氣，用嚴肅目看向兒子。直到後者嘟著低頭認錯。

教訓完兒子，鹿青崖轉過頭看向金無算，平靜道：「殺一人而救百人、殺百人而救萬人。吾願為之。

曾經的我，確實是這麼想的。

直到去年驚聞鑒泉死，老友亡故，站在他的墳前才明白。有些事，做錯了就是做錯了。

所謂的「權宜之計」、「以大局為重」、「必要之惡」之類的說法，都是借口罷了。

因此我並不憤恨你的復仇，也不後悔當初沒有斬草除。殺人償命，很公平。」

鹿青崖頓了一下，搖頭道，「只是，我也有我要守護的東西。在確保他們安然無恙之前，我還不能死。」

說罷，他拔出腰側的佩劍，在地上。

那柄劍細而無鋒，深褐，表面有大量鹿角形狀的華麗鏤空花紋。顯然是鹿籬書院山長代代相傳的憑證——鹿籬劍。

「都，站遠一些。」

鹿青崖淡淡地說了一句，雙手搭在劍柄上，開始念誦玄奧咒文。

嗡！

眼可見的靈氣波，以鹿籬劍為中心，向四面八方蔓延擴散。最終形一座虛幻的山峰形狀，籠罩於客棧上方。

只聽嘩啦一聲，客棧屋頂的一木質橫樑當場折斷，大量碎石、塵埃、木屑，簌簌抖落下來。

咔嚓咔嚓——

包括鹿青崖在的圓形範圍里，桌椅板凳，齊齊崩塌碎裂，

所有木頭加速墜落，在地上。

重力改變了。

一名護衛躲閃不及，沒能走出重力範圍，瞬間撲倒在地，骨骼咯吱咯吱作響，當場慘起來。

如果不是同伴及時將他拉拽出來，只怕整個人都要嵌進地里，出漿。

李昂拉著柴柴飛快後退，看著整片整片塌陷下去的磚石地面，抿。

傳說鹿籬書院的創立者，是一名居世外的大修行者。時逢世，他所居的深山中來了一群被兵追逐的流民。

他並沒有為自己被打擾而生氣，從流民那裡聽到外界的慘烈景象描述之後，他施展無上法力，從周圍搬來群山，形山坳，讓這群流民居住其中，避開外界的兵——所形的村落，也就是鹿籬書院的前。

這便是鹿籬書院的不傳之。

燭霄境·搬山為籬

砰砰砰！

大廳中央，磚石相互，迸濺出無數碎石。

金無算仍然端坐在椅子之上，青銅箱子散發出眼可見的道道漣漪，將他護在其中，與不斷加強的重力抗衡對峙。

鹿青崖在書院長劍加持之下，釋放的搬山為籬之，就算夢貘也不能隨意抹除篡改——畢竟它還沒有完全蘇醒。

「你快走吧，這是我跟他的事。」

金無算轉過頭，看著自己旁的管家，溫和道：「我已經放下一切，你還有你自己的家人。」

「我不會走的。你也是我的家人啊。」

金管家淚流滿面，再次說出了那個塵封了幾十年的稱呼，「哥哥。」

當年他父母雙亡，跟著金無算到漂泊。

那時金無算滿腦子復仇，甚至想著用匕首小刀刺殺虞國高層。為了藏份，讓他以兄長相稱過一段時間。

聽到這個稱呼，金無算抖了一下，閉上眼睛，將管家重重推開。

後者向後跌落，在墜出漣漪屏障的瞬間，被夢貘看了一眼，隨後便閃出搬山之的範圍，安然無恙地出現在大廳角落。

「現在只剩我們了。」

金無算轉頭直視鹿青崖，平靜道：「你還在等什麼？」

話音落下，鹿青崖雙手一扭劍柄，念誦咒法之聲陡然加速。

重力提升得越來越恐怖，並且開始向著不同方向放。

散落一地的木材碎片，進一步破碎迸裂。

磚瓦石塊像是麵糰一般，時而被拉散，時而又被一團。

鹿青崖明顯小了搬山的範圍，只籠罩住金無算和他自己。

然而即便如此，重力改變的餘波，依舊波及了客棧的其他區域。

梁木毀壞，牆壁坍塌。埋設在牆壁里的符燈導線滋啦作響。

嵇星撐起屏障，阻擋住上方墜落的磚瓦滾木，保護普通人，而他自己卻因為站得靠前，而臉陡變，哇的一聲吐出一口鮮——重力效應能夠穿屏障，直接作用於他的臟。

「往後退!」

李昂拉著柴柴向後退去，手掌一揮，釋放念力，將紀玲瑯和妹妹，以及宋紹元一家也拽到後方。

所有人看著前方的怪異景象——重力的錯，令直徑十米球形範圍的所有，都在漫無目的地飛舞。

磚瓦，木材，陶片，

所有質都被分離最小的顆粒，時而聚攏，時而分離，如同某種黑的細小魚群一般穿行遊。

唯有金無算和鹿青崖二人邊的區域，不干擾。

如果從高空俯瞰下去，二人就像是圖中的兩顆點，乾淨絕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