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朔被一盆水潑醒,他漉漉地坐在院子里。
蘇邀月坐在蕭朔對面,陸枕坐在兩人中間。
小娘子委屈地手,還沒到陸枕的袖子,就被男人清冷沉的眼神嚇退。
“是我喝醉酒,誤闖了你的屋子。”蕭朔低著大腦袋,額頭那塊已經腫起來一個包,讓人想狠狠地按下去。
“不過君聞,我來找你是有一件大事……”
陸枕將手里的鵝卵石放到石桌上,連一個正眼都沒有給蕭朔,“這個怎麼解釋。”
“君聞,你忘記了嗎?”
蘇邀月豎起耳朵。
陸枕終于轉頭看向他,只是那雙漆黑的眸中沉浸著的是鷙的冷。
“就,我們小時候的……東西啊……”在陸枕這樣的視線中,蕭朔的聲音越來越低。
陸枕抬手,握住蕭朔置在石桌上的手。
【君聞怎麼連我們小時候的石頭都認不出來了?還有蘇邀月這樣的人,送給我都不要好嗎?】
陸枕回手,轉頭看向蘇邀月。
小娘子正在無聊地觀察自己的指甲。
“月兒怎麼說?”陸枕的聲音似有溫許多,可這份溫里滲著一瘆人的審問。
蘇邀月微微抬首朝男人看去。
陸枕抬手,指尖停頓在蘇邀月額頭三寸,然后他突然收回手,“只要月兒說,我就相信。”
“他突然闖進來要搶公子的裳,我不想給他,就打起來了,然后兩個人踩到裳,就摔在一起了。”
如此蒼白無力的解釋,就連長泉都不相信。
就這好比丈夫下班回家,看到自己的老婆跟兄弟躺在一張床上,老婆說,“我們只是不小心摔在一起了。”
“我……”蕭朔沉半響,看到陸枕上穿的服,覺得自己跟文化人陸枕的差距越來越大,必須補救一下,因此,他選擇了一個文縐縐的說法,“腦子里好像有點恙。”
蘇邀月:……
陸枕:……
“君聞,我想單獨跟你說。”蕭朔將信任的眼神投向陸枕。
陸枕起,跟蕭朔一起進了屋子。
切,還有小不讓人知道呢。
蘇邀月不屑的哼一聲,然后在屋門被關上的瞬間立刻起躲到窗戶下面聽。
這份不容于世界的啊,到底該怎麼收場呢?
“君聞,我的腦子好像壞了。”
哦,滿腦子都是你。
“滿腦子都是一段奇怪的話。”
蘇邀月還沒聽清楚,眼前突然出現一個人,長泉恭恭敬敬道:“蘇娘子,這邊請坐。”
蘇邀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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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蕭朔抓著自己的腦袋,瀕臨崩潰,“那段聲音就像是嵌在我的腦子里一樣,控制著我的思想,”頓了頓,蕭朔說出了那件奇怪的事。
“你說,川上是不是有什麼魔力?”
陸枕看著站在自己側,滿臉焦灼的友人,朝他出了自己的手。
蕭朔猶豫半響,握住了陸枕的手。
那段話,傳遞進陸枕的腦中。
陸枕緩慢開口道:“你的腦子沒有壞。”
“那是怎麼回事?”
陸枕回手,簡單的給蕭朔介紹了一下他理解的這個世界。
“不,不會吧?”蕭朔出一臉不可置信的表來。
“我相信,像你一樣覺醒的人會越來越多。”陸枕面向蘇邀月的梳妝鏡而站,他立在那里,如拔的松柏,更似青翠無垢的竹。
“蕭朔,離開川,能走多遠走多遠。”
“為什麼?”
“你相信我嗎?”陸枕轉看向蕭朔。
蕭朔定定看著陸枕,然后點頭道:“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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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朔從屋子里出來,他看一眼撐著下頜坐在那里的蘇邀月。
下,正在打哈欠。
那張臉瓷白細膩,宛如春日,細細的眉頭被稍微延長一點,勾勒出漂亮的柳葉眉。
溫婉如從畫中走出來的南方,渾著一慵懶作。
蕭朔朝蘇邀月走過來。
蘇邀月下意識直背脊。
“對不住,從前誤會你了。”
蘇邀月不知道陸枕跟蕭朔在里面談論了什麼,上下打量站在自己跟前的男人,渾都漉漉的,像是剛剛從雨水里被撈出來的狼狗。
“那你跪下給我道歉。”
蕭朔:……
蕭朔突然起袍子,然后就朝著蘇邀月跪下了。
蘇邀月沒想到蕭朔真跪。
吃錯藥了?
腦子真壞了?
小娘子一下站起來,顯然是被嚇到了。
“算,算了。”
蕭朔跪完,起,頭也不回地轉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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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里暴雨肆,路途難行,聽說還有路塌方了,正巧就在驛站不遠,因此,那株天山雪蓮現在正被困在驛站之中無法配送。
天山雪蓮的保質期很短,就跟鮮花一樣。雖然中途會換水、換冰,但時間久了肯定會枯萎壞死。
按照劇,那個時候三皇子是在早春的時候將天山雪蓮給運過來的,早春時節天氣寒涼,自然不會發生這樣的事。
蕭朔一人三馬,換著騎了三天三夜,遇到塌方,就背著馬徒手爬過去,這種強悍的神力,讓路過的人紛紛忍不住停下來駐足觀。
如果這個時候有手機,這位強悍的背馬人一定能沖上熱搜第一。
終于,七日之后,蕭朔頂著暴雨拿到了天山雪蓮,然后返程。
又花費七日,蕭朔差人將天山雪蓮送到川手里。
彼時,川正坐在屋跟王氏說話。
川和蕭裊裊年紀都差不多了,王氏正在替們對象。
聽說今年那些新考上的進士都不錯,王氏都挑了出來,送過來給川看看。
川隨意翻了翻手里的畫像,本就一點都不興趣。
心中裝著陸枕這樣風姿翩然的人,還遇到了像三皇子這般權勢滔天的男子,川的心里哪里還容得下這些庸俗之人。
可依舊問道:“母親去找過姐姐了嗎?”
王氏道:“找過了,說隨便我安排。”
川臉上笑容微僵。
果然,又是先去了蕭裊裊那里,然后才來這里。
就只配要蕭裊裊剩下的東西!
“夫人。”外面有一個小廝奔進來,將手里的水晶盒子送到川面前。
“這是什麼?”
白玉的水晶盒子,上面還帶著冰涼的水汽。
小廝將其打開,里面是碎冰塊,碎冰塊中間置著一朵厚瓣的玉花朵。
“這里還有一封信。”
小廝將手里的信遞給川。
川手接過,拆開,居然是蕭朔寫給的。
“川親啟,這株天山雪蓮我花費十四日,跑死六匹馬,其中包括我最鐘的汗寶馬,以此十四日風雨兼程,恩當日替我擋鞭之恩。”
這是什麼意思?
還恩?
川約覺得事不對勁。
看到這紙后面似乎還有什麼話。
川翻過去。
“另外,希你好好做人。”
川下意識將紙團起來,王氏沒看到后面的話,只看到前面的話。
蕭朔這番話,帶著撇清關系的決絕之意。
“這是天山雪蓮?聽說要爛在驛站了,沒想到居然被我兒帶回來了,哎呦,天爺保佑,川你的病有治了。對了,我兒怎麼樣了?我去看看他。”
王氏留下川,興高采烈的出去找蕭朔了。
蕭朔早已騎著馬出門去尋老侯爺了。
老侯爺一年到頭基本都在軍營,此刻正在練兵。
他看到蕭朔騎著駿馬而來,風塵仆仆的樣子,臉上胡子拉碴。
“爺爺!”蕭朔高喊一聲,“我要去從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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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朔獨自一人去為川將那株天山雪蓮取回,錯過了三皇子的狩獵聚會,也躲過了那場有意為他設下的局。
取完天山雪蓮回來之后,蕭朔差小廝收拾好包袱,直接拎著就過來找到老侯爺說要參軍去了。
老侯爺掌管京師五城兵馬司,蕭朔卻不五城兵馬司。
他去的是邊境。
從一個小兵做起。
大金時常擾大周邊境,近幾年大周自然災害連連,大金越發囂張。
聽說已經打過幾次小型戰事了。
“爺爺放心,我給你爭個功名回來。”
老侯爺雖然年紀大,但老當益壯,一頓能吃三碗飯,也能將蕭朔得皮開綻。
他原本以為蕭朔在說笑,可他居然連行李都收拾好了。
“爺爺,我知道圣人忌憚咱們。咱們一味后退是不行的,只能繼續前進。”君聞說的對,他不能再這樣下去了。他要變得強大,強大到圣人無法撼,保護定遠侯府。
老侯爺看著這個醉生夢死了好幾年的孫子,冷哼一聲,“你終于被我醒了。”
蕭朔道:“您這話就不對了,是我自己醒的。”
一句話,將老侯爺的棒教育功勞完全帶過。
老侯爺:……
“你父親和母親呢?你祖母那邊呢?都告訴他們了嗎?”
“沒,告訴他們就舍不得讓我走了。爺爺你說過,男兒志在四方,從前是我膽小,我從馬上摔下來之后就變了頭烏,可我看到君聞那樣往前走,我……有點羨慕。”
老侯爺看向眼前的蕭朔,最終朝他點點頭,“出息了就回來,不出息就的回來。”
蕭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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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邀月很好奇,那天陸枕到底跟蕭朔說了什麼,為什麼他突然就出城去參軍了?
對于習武之人來說,參軍確實是一條路。
可蕭朔是小侯爺,讓老侯爺隨便在五城兵馬司里面隨便給他安排一個職位不是就好了嗎?
“老侯爺年紀大了,五城兵馬司已經不是從前的五城兵馬司了。等老侯爺去了,定遠侯府就將不復存在,從前的舊事都會被清算。”
蘇邀月記得,陸枕里的舊事就是那些奪帝之類的謀。
一般就是殺功臣,殺老臣之類的。
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
“不對,我聽到蕭朔說他腦子壞了,你讓他……離川遠點。”
陸枕覺得近日里,這小娘子大概是核桃吃多了。
有些聰明。
“我們去送送蕭朔吧。”陸枕選擇轉移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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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蕭朔是悄悄出城的,但他還是希陸枕能過來送他,并且帶上他叮囑的禮,一幅辟邪圖。
蕭朔騎在馬上,小心翼翼的將辟邪圖藏好,然后朝陸枕揮手告別。
男人微微頷首,風清玉骨。
蕭朔視線下移,看到一起跟過來的蘇邀月,“我還是很看不慣你,我這麼好的兄弟,怎麼就看上你了?”
“哈,”小娘子斜睨他一眼,“可惜了,你看不慣我,又干不掉我。”
蕭朔:……
蕭朔終于走了,蘇邀月扭頭看向陸枕,等著他解釋。
男人看一眼日頭,問,“想要蓬萊郡主那樣的馬車嗎?”
蘇邀月的眼神一下就亮了,“連車子都鑲滿寶石的那種?”
“嗯。”
“那我還要掛寶石簾子。”
陸枕:……
“公子,你真我。”
“……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