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嘉樹發汽車, 秦瑜問他:“你怎麼挑撥了?”
“其實也不算挑撥,我就是說了實話。我問他,他哪兒來的信心, 認為你可以為了他做小?”傅嘉樹仔細說了他和宋舒彥的對話。
秦瑜聽完:“所以,他現在也急了。是不是我直接把離婚協議和他們下聘的信還有婚書寄給他,就可以了?”
“你寄給他了, 他簽字之后要回寄給你吧?你得給地址吧?他要是認為自己對你不起,直接找過去呢?找到云海,發現沒人,會不會又多出事端?他不想跟秦雅韻為夫妻, 不代表他就一點點良心都沒有, 他還是希能好好安置你的呀!”
“這就是我擔心的地方,他要是完全沒良心,也就不會有這個風險了。他是宋家人,宋伯伯是個重義, 講誠信的人。宋舒彥見我同意離婚, 他之余,良心發現要親自找我, 可能還不小。”
“所以我們要找一個完全杜絕你們見面,又合合理的的解釋。”
車子開到傅家, 傅嘉樹停好車, 送到小門口, 雖然天昏暗,但是本來這里就是一條小道兒,留著半人高的路燈, 牌子清清楚楚地豎著。
傅嘉樹止步:“你回去想想, 我也回去想想?”
秦瑜點頭, 肯定得想,好好去想想,這一點頭覺到了脖子里的重:“我得把頸鏈還給你。等下我給你拿過來。”
“你別給我拿過來了,我跟你過去取好了。”
傅嘉樹跟著的腳步,眼見要踏過小門。
“傅嘉樹,這道門是你可以走的嗎?”
樓上傳來傅太太的聲音,秦瑜仰頭去,三樓老夫妻倆加上傅嘉寧湊一排,傅嘉寧:“二哥,你只能翻。”
傅嘉樹幽怨的仰跟他脈相連的親人,推了推秦瑜:“走了,不要睬他們。”
“哥哥,你不能這麼覅面孔吧?”傅嘉寧在樓上跳腳,怎奈哥已經穿過了小門,跟著秦瑜到了隔壁。
看著嘚瑟的傅嘉樹,秦瑜:“你這真是,只要我臉皮夠厚,他們都不能拿我怎麼樣。”
“適當的時候臉皮厚一點,沒關系的。”
大約是聽到了聲響,小黃跑了出來,到秦瑜腳邊,看見傅嘉樹,小團子仰頭,用狗特有的聲音,嗚嗚了兩聲,開始“汪汪”。
“傅嘉樹,你看看,連狗都嫌棄你!”隔壁那三個還沒看夠看,他媽還一臉嫌棄地說。
傅嘉樹彎腰從地上拎起小黃,強抱在懷里,狠狠地擼了兩把,不知道小狗是被他擼舒服了,還是被他嚇傻了,總之不發聲了。
他回頭:“小黃是在歡迎我!”
小強站在底樓臺底下,對著里邊兒喊:“娘!小姐回來了!”
“輕點兒!”秦瑜跟他說,“隔壁婆婆都聽見了。”
“哦哦!”小強忙點頭。
小黃一見到它的主人,掙扎著要逃出傅嘉樹的懷抱,傅嘉樹把手放地上,小狗逃似的跑小強邊,躲在主人后對著傅嘉樹嗚嗚地。
可惜小強也逃不過被傅嘉樹擼的命運,而且小強被擼之后,還笑嘻嘻地:“爺好!”
“好!”
兩人一起上二樓,進客廳,花素芬來問:“小姐,傅爺,張媽說舞會都是些冷食,讓我準備些吃的。我搟了面條,聞姨讓拿了半籃子竹筍過來,說是家里竹林子出的。我給你們做雪菜筍面可好?”
“好。我正著呢!”
傅嘉樹先開口說,秦瑜發現某人這方面臉皮是真厚,以前為什麼會認為他是一個帶著靦腆的小伙兒?
花素芬轉頭看秦瑜:“小姐,那我去了。”
“去吧!”
秦瑜跟坐在客廳的傅嘉樹說:“我上樓去一下,你在這里坐會兒。”
“好。”
秦瑜上樓摘下了項鏈,用布了干凈,放進首飾盒里。把自己的首飾放進保險箱,拿著這個頸鏈下樓來,把項鏈盒子遞給傅嘉樹。
花素芬端著面條上來:“小姐,爺吃面了。”
秦瑜接過面條,挑松了面團吃了一口面,等花素芬下去了,跟傅嘉樹說:“現在關鍵點,是讓宋舒彥堅定要離婚。你跟他說,不要冒然來見我,你先來探探我的口風,然后你去告訴他,我的意思是我們既然親都沒見過面,到不如離婚也別見了。我把婚書、當年結親的信,再草擬一份離婚協議,給你,你到時候轉給他。”
“這當然可以,可若是他想要見你一面呢?”傅嘉樹放下筷子,“當然你執意不見也有理由,不過總歸會節外生枝不是?”
“你就說我把這些東西給你之后,萬念俱灰,只希緣盡今生,他的出現只會圖惹我傷。”
“緣盡今生?”傅嘉樹重復了一句,還幽幽地嘆了一聲。
秦瑜吃著面條,卻也砸吧出來這貨的嘆息里是不是有一點點幸災樂禍的味道。
吃過面條,秦瑜送傅嘉樹下樓,到小門口,秦瑜想起一件事:“明天早上一起跳。”
傅嘉樹:???
傅嘉樹低頭看了一下自己很平坦的肚子,他平時會去江灣馬場騎馬,材其實不錯的。
不過他爸說過:“對著自家娘子,順著有糖吃。”
爸爸的話沒錯的,傅嘉樹:“好。”
秦瑜看著傅嘉樹的背影,不知道為什麼有種錯覺,在這件事里,傅嘉樹好像阿慶,自己像是金蓮,他們剛才在謀給大郎吃藥?
*
第二天下午,秦瑜從一家紗廠回來,見過了海東紗廠這樣作為上海頭一塊牌子的華資紗廠的樣子,再見那種中小型紗廠,秦瑜也就見怪不怪了,環境惡劣真的是普遍現象。
走上樓梯,見查理何和年老板正在從樓梯上下來,秦瑜上了平臺:“年老板。”
昨夜的舞會,年老板怨不得胡家,也不能說跟傅家斷了聯系,畢竟他的很大一塊生意是靠著傅家。唯獨就恨上了秦瑜,若不是來舞會,也不會鬧得這般尷尬,他僵地笑著拱手:“秦經理看起來是大忙人啊!”
秦瑜態度謙遜:“那是肯定的,我剛剛行很多事不懂,所以一直在索中。年老板您忙!”
秦瑜上樓之時,還不忘非常禮貌地跟查理何點頭。
查理何沒理睬,他跟年老板一起下樓出去喝茶。
年老板喝不慣咖啡,喜歡喝茶,上海灘咖啡館遍地,茶館也遍地,臺上一男一唱著蘇州評彈,臺下一壺碧螺春,瓜子花生加上一碟棗。
年老板剛剛拿了貨款,他從包里拿出一個小盒子推給查理何,查理何接過盒子,掂了掂分量,是一條小黃魚。
“何經理,下面的貨款還請你多幫幫忙。你們不是買了外灘的一塊地嗎?說是要造大樓,你也幫我推薦推薦?”
“這個肯定的,我們多年老了?”查理何嘆了一口氣,“我現在在洋行日子也難過,你是不曉得,這個人來了之后,仗著英文好,天天在鮑那個洋鬼子和那個洋婆子面前壁腳(打小報告),只要這個人在我們洋行,我這里就被盯牢了。”
年老板給查理何倒了一口茶:“你們亨利拿也沒辦法?”
“有什麼辦法啦?這個人一舉拿下了海東的印花機,還是一個全新的誰家也沒用過的牌子。宋家大爺,就把這個訂單給了。一下子把今年的任務全部完了。哦呦!洋婆子都快把捧到天上去了。除非……”
“除非什麼?”年老板問查理何。
查理何擺手:“也不可能的。算了!算了!就是被這個小人搞得煩了點,有在洋婆子面前嚼舌麼,我們這里被看得一點。”
“啊呀!何經理呀!我們多年的老朋友了?對吧?有什麼問題就直說。就算我沒辦法幫你解決,好歹也有個人,能聽聽你的煩惱。”年老板是只老狐貍,這個查理何這麼吞吞吐吐,實際上就是要他順勢問他,那他就問唄。
“除非海東廠取消這個訂單。”查理何拿出雪茄,年老板給他點上。
查理何了一口煙,手指夾著雪茄:“不過你想想一個德國人開的一家不大的廠,能生產出來什麼好機?有一句講一句,去買這種機哦!我真的替宋老爺生了這麼一個被人迷昏頭的兒子擔心哦!宋老爺這個人,那個人,人不要太多哦!什麼時候被人左右生意的?宋大爺,我懷疑連這個人的腥氣都沒聞到,已經什麼都捧到面前了。父子倆真的是天差地別。”
提起了宋老爺,年老板知道查理何是什麼意思了。
年老板昨夜也是積了滿肚子怨氣,要是平時,宋舒彥要敗家關他屁事兒?現在這個何強讓他幫忙,還有他也心里憋著一口氣。
“我剛好明天要回寧波一趟,宋老爺最近在寧波老家。”
查理何帶著剛剛拿到手的小黃魚回洋行,見秦瑜急匆匆地上了一輛汽車,查理鄙夷地一笑,走進洋行。
宋舒彥派了車來接秦瑜去海東紗廠。
紡織機代理部說到底還是一個銷售部門,這個年代銷售得多直接?“跑樓”,顧名思義就要泡客戶那里。
海東是他們部門最大的一家華資客戶,秦瑜去為客戶服務是天經地義的。不過客戶未必需要這樣的服務,除了宋舒彥。
作為上輩子生產運營管理的一把手,怎麼把現場給管好,才是的強項。又是在汽車行業,后面又讀EMBA,秦瑜是理論是實踐一樣都不缺,更不缺的是力,跑馬拉松的人,有的是耐心和耐力。
宋舒彥一個下午陪在邊,跟一起測量現場地面,看著在稿紙上畫當前布局,跟他分析為什麼現場這樣布置不合理。
宋舒彥汗,這麼多的問題都是在眼皮子底下,自己像是個睜眼瞎一樣,任由它存在。
秦瑜坐在宋舒彥的辦公室里,整理著一個下午的收集的資料,聽宋舒彥說:“不走不知道,走了才嚇一跳,原來有那麼多問題。”
“其實很正常,誰家沒這麼多問題。你像布局這塊,其實你看最早的老機布局還合理的,后來工廠發展了,看見有空地兒就往里塞了,一拖再拖也就過去了。”秦瑜快速寫著。
宋舒彥和自己是存在代差的,秦瑜在這輩子盡量不沾東洋的東西。
但是上輩子對日本的幾位企業管理大師是非常敬仰的,日本從戰后飛速發展離不開日本人益求的神,汽車行業封神的益思想就是來自于田模式。
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別人已經給你總結歸納了這麼多年,能不火眼金睛嗎?
“你這個字缺胳膊的,我都看不懂了。”宋舒彥拿著寫的單子。
秦瑜拍腦袋:“要命了,這是我速記的一些符號,我會注意的。”
自己寫著寫著簡字就出來了,以后真的要注意了。
“你怎麼懂那麼多?”
秦瑜抬頭:“你怎麼不問因斯坦為什麼懂那麼多?為什麼特斯拉懂那麼多?”
幸虧這是一個天才輩出的年代,宋舒彥被給問懵了。
“我估計能在周五,給你出一個初步的報告,出報告容易,但是真正的執行并且改善太難了,這個還需要你下大的決心。一定要扛住力往下做。”
就憑那個陳華平一臉不屑的樣子,秦瑜都知道要改進有多難。
“這個你放心,我會想辦法推下去的。”
“我知道相對于你現在地兩班倒,這樣一周夜班,一周白班,提出的半個班來替換出來人,讓人有休息和學習的時間,你可能會遇到很多的阻力,但是我相信如果我們能夠通過培訓和學習,工人能夠提高技能之后,他們會在效率和質量上,給予工廠正向反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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