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太太用了幾天時間做好了準備,小姑娘不至于難過到要死要活,但也不會這樣表輕快,吃得很香吧?
“明玉,你也吃呀!這個清炒蝦仁老新鮮的。”傅太太用勺子給宋太太舀了一勺,放在宋太太的碟子里,再給舀了一碗湯,“中午就我們三個人,我也沒讓他們準備太多菜,清清爽爽吃一點就好了。”
“很好了,這些菜都合我胃口的。”宋太太吃著菜,盯著正在喝湯的秦瑜,“雅韻,我和你……宋伯伯,來之前原是商量好的,是舒彥對不起你。你們倆離婚也就離婚了,以后我們把你當兒,遇到合適的,你就再嫁。不曉得你是什麼想法?”
秦瑜抬頭:“若是沒有伯父伯母遵守婚約,我此刻應該已經被家里的叔伯榨得渣渣都不剩。伯父伯母對我有恩。但是,舒彥兄自始至終不想要包辦婚姻,與我親,極不愿,母親重病,臨了想要見他一面,想要將我托付于他,至死未見,母親過世,也未見他來奔喪。那時我已經下了決心,不再強求。”
“你說過,你能理解他,你不怨他。”
“我當然理解他,沒有怨過他,所以您讓我來上海找他,我認為這樣也好,我和他和平離婚,各奔前程,是最好的結局。”
想起路上兒子一直跟他爸細數另外一個子的好,宋太太看著:“你這麼好,只能說你們倆有緣無分,但愿他錯過你不會后悔。”
宋太太在心里補了一句,希兒子能得償所愿之后,珍惜那個姑娘,不要跟他爹一樣,人家姑娘個那麼強,只怕佳變怨偶。
秦瑜決定跟宋太太坦白:“想來舒彥兄也跟伯父伯母提過一個秦瑜的子。”
兒子把原配妻子扔在旁邊,去追其他人,鬧得沸沸揚揚,時常上報紙,想來雅韻是從報紙上看到了,宋太太為他愧:“雅韻,是舒彥對不起你!我和他父親也盡力了。我一路上聽下來,那也是個好姑娘,應該從未對舒彥做出逾矩之事,可能有過于熱的地方,雖然我不明白為什麼要幫舒彥,但是我相信是出于善意,而無男私。你不要對有偏見,若是有錯,那也是舒彥的錯。”
“伯母,我就是秦瑜,只是他不知道,在他面前的秦瑜,是他一直嫌棄的秦雅韻罷了。”
這句話仿若驚天大雷,宋太太捂住口:“你就是他口口聲聲要追求,為了你,他死也要離婚的秦瑜?秦雅韻和秦瑜是一個人?這?他荒唐,你也荒唐!本來好好的,你們之間誤會解釋了。好好在一起,不管是我們夫……妻倆還是你九泉下的父母,都放心了。你居然這般?”
宋太太哪里還吃得下東西,放下筷子,傅太太拉住宋太太的手:“明玉,要講道理,現在是小瑜自己有本事,能在上海站穩腳跟。你自己想想,要真的是你想的那樣一個姑娘,你現在難道不是應該要擔心,是不是會跳黃浦江?你把兒媳婦送上來,你兒子明明已經接了你們夫妻倆的消息,還跑武漢去,把扔在云海飯店,那時候是知道自己被丈夫嫌棄,送上門都沒人要,這樣的漫漫長夜,是不是很難熬?”
這話到宋太太的心口上,這樣的日子熬了多久?淚了多枕頭?
“那也不能……”不能什麼呢?宋太太沒法子說,不能騙兒子?兒子干得事兒難道不夠過分?
“我來了之后,知道他避開我,我先找了工作,知道海東是我們洋行的客戶,原本我想去武漢找他一是商談生意的事,二是跟他說清楚,我同意離婚。誰知道他對我了心思。一邊我是被他晾在飯店里的妻子,另外一邊我是他拼命追的人。伯母,您讓我怎麼看他?”
聽到秦瑜這麼說,也已經在路上兩天功夫聽了太多兒子對眼前這個認識,又似乎不認識的兒媳婦的評價,宋太太覺得不太對,卻又沒什麼不對。
難道只能兒子要離婚,為什麼雅韻不能提離婚?想想雅韻一邊被拋棄,一邊被追求,孩子心里是多麼不僅是難,還有惡心吧?
“伯母,他已經登報聲明了,我們已經離婚了。您是一個好婆婆,只能說我們沒有婆媳緣分,請您諒解。”秦瑜跟宋太太說,“我幫海東紗廠,是因為伯伯伯母對我有恩,我想出一把力。我和舒彥兄離婚,但是我相信我們還是世兄妹,如同我和嘉樹兄一樣,我們三家理應互相出力,互相照應。”
宋太太愣在那里,那天聽父子倆說著那位小姐是多麼能干,當時聽得很窒息,為雅韻悲傷,卻無能為力。現在知道雅韻就是秦瑜,就是自己兒子魂牽夢縈的那個子,真是滿腦子糊涂賬。
“別想了,事已至此,婚都離了,你還能如何?吃過飯,我們倆先去百貨公司逛逛,然后去隔壁的戲院看越劇,看好戲麼!回來休息一會兒,等老宋和舒彥他們過來,一起吃晚飯。好不啦?”傅太太勸宋太太。
舊的心病是去了,新的心病又來了,宋太太也只能先放一放,按部就班,沒有變化,古井無波地活了這麼多年,兒子的婚事卻讓……大開了眼界。
三個人一起上了車子,傅太太跟宋太太說:“你別悶悶不樂了,這個形不是比你設想中的好多了,小瑜日子過得滿好的。”
宋太太想要問一句,為什麼都要瞞著舒彥,雅韻就是秦小姐?想起傅太太說的,舒彥都跟雅韻婚了,還去對著嘉寧獻殷勤。哪個爹媽能得了這種事?人家看見這種事,雅韻肯定要求他們不要說,要是這事擺在自己面前,也肯定會幫老友的兒,不會幫意圖勾引自家不懂事小姑娘的混賬。說來說去,自己兒子不是個東西。
“是。”說開懷,哪里能開懷得起來?
秦瑜不想一直鉆在這個話題里,問:“傅伯母,你們今天去看什麼戲呀?”
“紹興子文戲《碧玉簪》呀!張丹丹演的王玉林,那個扮相俊俏哦!我們這群人媽媽哦!都喜歡得不得了。”傅太太跟秦瑜說,“以前我看京劇想要捧個花旦,你伯伯都不讓我捧,現在他隨便我捧。”
秦瑜笑:“這不是京劇花旦小生全是男的,越劇花旦小生全是的嗎?伯伯不吃醋了呀!”
“不過這個越劇,對,現在很多戲院都越劇了。越劇確實更適合我們人看,小姑娘唱起才子佳人來更加有味道。”傅太太問宋太太,“明玉,你看過《碧玉簪》嗎?”
宋太太搖頭,家里的那個老三就是唱紹興文戲的,高興不高興咿咿呀呀幾聲,時間長了,誰還有興致去聽戲?
傅太太跟說:“這個戲很好看的,講的是明朝高將獨生兒李秀英許配給翰林之子王玉林,但是李秀英的表兄喜歡表妹,求婚不,偽造了書連帶了一支碧玉簪放在新房,王玉林中計,疑李秀英不貞,冷落、辱于。李父聽聞兒遭冷落,來質問王玉林,王玉林拿出書和碧玉簪,經過盤問對質,終于真相大白。然后夫妻和好,恩恩。我看見李秀英被冤枉,我就恨王玉林這個短命鬼哦!怎麼都不會問一聲的啦?最后哦!就讓他跪一跪,就好了?這個也太簡單了吧?”
這個悉的味道,百年前就有追妻火葬場了?
從傅家到百貨公司就兩三公里,很快車子就停在了華百貨門口,傅太太帶著宋太太下車去看追妻火葬場,車子再送秦瑜去興華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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