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瑜看見年老板,并未理睬他,與他肩而過,往里走去。
其他人也都跟上,甚至連跟他吃過飯的兩位,也毫沒有停下腳步的意思。
年老板跟著他們往里走,他心里有不祥的預,跟著上二樓,他萬分希秦瑜能上三樓,回的紡織機械代理部去。事與愿違,往走廊里走,進了地產置業部辦公室的門。
這?年老板告訴自己不可能!秦瑜又沒有地產方面的經驗,除非是那個洋婆子瘋了才會把地產置業部到手上。
然而,現實非常殘酷,他站在地產置業部的大門口,親眼看著秦瑜走進了何強的辦公室。
結局已經公布,只是他還有一僥幸,他走進去,到一個職員面前:“邱先生,你出來一下。”
他走到一個跟他吃過飯的職員前面:“邱先生,借一步說話。”
老邱那天跟他們一起吃過飯,當時年老板還拍桌子說:“小人,還想要我當面給道歉?我艸……”
當時年老板跟趙大祥在背后罵秦經理罵得不要太下作。此刻被年老板住,老邱生怕經理多心,連忙跟了年老板走出去,兩人到走廊盡頭的窗口,年老板遞了一支煙給老邱。
老邱擺手:“年老板,我們長話短說。請你理解我,我也是有家要養的。”
被老邱拒了煙,年老板本就不祥的預,更加接近真相,問:“是你們來了新經理?”
“新的經理其實也不新,是樓上的秦經理,史斯夫人決定讓一個人管兩個部門,現在也是我們地產置業部的經理了。從公布到為經理到開掉趙大祥他們四個,用了不足一個小時。指定了方蒙做營造執事。”老邱跟年老板說,“不好意思,我只能跟你說到這里了,我現在馬上進去了,那個開人的速度,刀到了頭上,誰得了?”
當然,人家給的實惠也足,這就比只出一張的查理何強一百倍。
老邱說完像是避開瘟疫似的逃了回去。
年老板聽到這里,站在窗口,外頭風吹進來,額頭上的汗珠也不停地冒了出來。
這個結果比他想的還要糟糕,洋婆子對有多信賴才能把這麼重要的兩個部門給管,如果是這樣,說用哪家營造廠肯定就用哪家了,而且管營造的居然是他那天唯一跳過沒請的方蒙。所以這個小人是早就知道要做這個部門經理了?那天是給他老婆挖坑?
現在?這該怎麼辦?去求肯定是沒有用的。要是掉了銘泰,他以前想不到,現在是不敢想。
年老板走到地產置業部的門口徘徊,秦瑜拿著筆記本從辦公室里出來,馬上要開管理會議,早上跟鮑匯報的時候,鮑跟說了洋行部的大調整,這些大調整要在管理會議上一并公布。
秦瑜踏上樓梯,聽見年老板:“秦小姐。”
秦瑜回頭看他:“年老板,有事?”
“我……想跟你聊聊。”
“我馬上要開會。我給過你機會,你自己錯過了,多余的話不用再講了!我說過,我也不是一個寬宏大量到背后潑我臟水,我還能笑臉相迎的人。”秦瑜說完轉往上。
果真是一點機會都沒給,年老板渾渾噩噩從銘泰洋行離開,想不明白,為什麼會到這一步?
思前想后,固然秦瑜大鬧自家的舞會,可那時候也沒算是結怨吧?真正結怨還是那個何強讓他回寧波去挑撥老宋來上海趕走狐貍,收回印花機訂單。這個何強真的是害人不淺,最后騙了他兩千大洋,還讓他徹底得罪了秦瑜。都是這個何強!
回到自家營造廠,宣經理來問:“東家,我們什麼時候去海東紗廠?”
說起老宋,對了!老宋那里還有廠房,先去找老宋。
海東紗廠這里,老宋正聽兒子匯報興華廠紡織機的況:“所以這臺試樣的紡織機,完全沒問題?”
“肯定沒問題。織出來的布我看了,不比我們現在用的英國紡織機差。機本價格也就是英國紡織機的一半,又能節省運費和關稅。這個價差就大了。”宋舒彥里是在說興華廠的好話,心里卻是把傅嘉樹罵上了一百遍。
今天宋舒彥吃過飯去興華廠找傅嘉樹,上到他辦公室,這個混賬東西,辦公室門閉,他敲了好幾下,傅嘉樹才睡眼惺忪地走了出來:“干嘛呢?”
“你在睡覺?”
“嗯。昨夜沒睡好,中午睡一會兒。”
“現在該發愁的不是我嗎?你諸事如意,怎麼會睡不著?”宋舒彥說這話,難免帶些酸味兒。
傅嘉樹不可能跟他描述自己昨夜犯下的蠢鈍之舉,只能含糊:“沒空睡。”
宋舒彥此刻倒是沒有意識到有什麼問題。他說:“走了,帶我去看看紡織機。”
兩人去車間看了紡織機,經過改進的紡織機已經可以媲英國和東洋的設備了。
“下一代還會更好,我相信喬希的設計能力,他說回國之后,會結合這次跟秦瑜探討的思路,在他原有的圖紙上進行改改進,再給我郵寄過來。”
“這樣最好了,你們的付款條件呢?”
“比照印花機的,也是銘泰在作。雖然銘泰還要代理費,但是有他們這個老牌代理商背書,應該銷路也更寬一些。”
宋舒彥拍了拍他的肩膀:“希從興華而始,國產紡織機能占領主流市場。”
“托你吉言。”
兩人一起進辦公室,傅嘉樹讓人倒了茶,宋舒彥點了一支煙:“我父親認為這一場,我們應該能贏。”
“應該可以的,畢竟咱們已經有了先手。”
兩人正在說話之間,一個電話過來,傅嘉樹接起電話,雖然電話那頭聲音失真,不過是誰他還是辨得出,他的聲音立刻變得意:“剛剛正在補覺呢!舒彥兄就來了。知道了,今天晚上我早點睡。我知道了,不用他派車來接你,我等下過來送你過去好了。”
聽到這里,宋舒彥知道電話那頭是誰了?
秦瑜為什麼會讓他補覺?想想傅嘉樹最近不是應該春風得意嗎?剛剛陪秦瑜回了老家一趟,聽說昨天還是他和秦瑜來接母親去秦瑜那里。
自己倒是生怕過于打擾秦瑜,被人嫌棄,就連想要給打電話都考慮再三。
昨夜沒睡好?這句話在宋舒彥腦子里發酵,他把了半支的煙掐滅在煙灰缸里,等傅嘉樹掛了電話,宋舒彥一把揪住了這個混蛋的襟,聲音激:“你給我說清楚,昨夜為什麼沒睡好?”
傅嘉樹被宋舒彥給揪住了襟,被他一雙眼睛盯著,可以從他的眼神里讀出來他妒火中燒。
“累著了,就沒睡好。有什麼問題?”傅嘉樹還想含糊過關,那種蠢事,秦瑜知道了,爸媽妹妹知道了,已經夠他尷尬一輩子了,他可不想更多人知道。
宋舒彥無法接:“傅嘉樹你怎麼可以……”
見宋舒彥說不下去,傅嘉樹這才了然他想到哪里去了,他怎麼能誤會自己和秦瑜有茍且。傅嘉樹既不愿意宋舒彥誤會秦瑜,又不能說自己的蠢事,想起他媽和妹妹在臺“賞月”。
“你想什麼呢?昨夜月很,我和小瑜一起仰頭看月亮,看到下半夜。”
聽他這麼說,宋舒彥心口是寬了寬,酸意一點兒沒減,兩人一起賞月到下半夜,有多話,需要一起說到下半夜?
宋舒彥松開了傅嘉樹,這個混蛋,當初心積慮賣房子給秦瑜,還說什麼公平競爭?
傅嘉樹整了整襟:“小瑜打電話到你辦公室,你辦公室里的人告訴,你在這里,就打電話給我了。我跟說了,等下我去接,送去海東。”
“我不會接?要你去接?”宋舒彥鼻孔里出氣。
“我現在跟打電話說,你不想我去接,你說會怎麼想?”傅嘉樹問宋舒彥。
“你去接!你去接!”宋舒彥低吼,“傅嘉樹,我他媽的,為什麼還要跟你坐一起?”
“橫豎,我們其中之一,必然還是要為舅兄的。咱倆的關系,定然是牢不可破。這一點,我已經認清了,你還沒認清?”
“認清你媽的認清,你跟……”
想想兩人賞月賞了大半夜,宋舒彥就不想看這張臉,生怕自己控制不住再給他一拳,憤恨地離開,路上還要住自己的火氣,告訴自己千萬要說興華廠的好話,他爸不像他那樣更傾向于國產機。
“對吧!我跟他說了,先讓他立馬接著做兩臺出來,別放他們工廠測試了,直接放我們這里測試,如果用上三五個月很穩定,我們新廠一期二期全部用他們的,您說呢?您算算,機購置上我們就能省多錢?這些錢恐怕連造廠房都夠了。”
宋老爺盤算了一下:“若真是這樣,更要快點建廠房了,不用從外國進口機,無論是時間還是錢都能省不。跟年老板好好問問,這些廠房要多時間能建。”
說曹曹到,年老板帶著宣經理出現在門口:“宋老板,舒彥賢侄。”
宋老爺站起來:“老兄,我們正在說起你這里呢!”
互相拱手之后,一起落座,年老板問:“你老弟,怎麼這麼著急?前幾日通富的魯老板也約了我去,說要大建倉庫。你們倒是想到一起去了。”
“是嗎?他怎麼建起倉庫來了?”宋老爺佯裝不知問。
“不曉得,他只建倉庫,不建廠房,對倉庫的要求也不高,甚至墻壁都不要用水泥砌,而是用黃泥的,說是那些磚等以后拆了還能用。”
看起來這個魯鴻達就是打算賺一票就跑,大概也是認為經過東洋廠來這麼一趟傾銷,其他廠都是頂不過去的吧?
宋老爺淡笑:“這位老兄是能省則省,大糞里都能摳菜吃的人。我倒是勸你,給他建倉庫,還得多想想。到時候別造了房子,工程款拖著不付,最后吃他的虧。他在我這里還有一萬多大洋的貨款沒付呢!”
“謝謝老弟提醒。”原本年老板也有此顧慮,只是現在銘泰這里也已經希不大,能抓一個是一個,他還能有挑選的余地,最多就是款子催催。
宋老爺也算是已經把該提醒的提醒了,人家愿意怎麼理那是人家的事,他手:“走一起去現場看看。”
宋舒彥拿了圖紙跟在后面,一起去了那片預留的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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