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云月慣常不是一個會撒的人, 至多也就為一些東西,偶爾央一央自個兒母親。
前世同婁知許在一起的時候,都沒喊過這麼膩歪的稱呼, 而今也真是豁出去了。
一聲“衛哥哥”, 幾乎耗盡平生所有勇氣,喊完, 就得低下頭,半天沒敢抬起來。
可等了一會兒, 又過了一會兒, 亭子前的人始終無于衷。
慕云月有些慌了。
這……怎麼跟秦歲首跟說的不一樣啊?
人家林榆雁聽完, 都能屁顛屁顛地過來,衛長庚怎麼一點反應也沒有?
難不是他在宮里頭見識多了這些, 早就習以為常,而自己這聲喚得還不夠甜,不夠膩,不夠抓他心肝,所以他沒有覺?
他也太挑了!
慕云月腹里不住暗罵。
但這世間之事,往前走九十九步, 跟只走一步, 結果都是一樣的。都已經做到這份上,若還是什麼也換不回來,那可真就虧大了!
咬咬牙, 心一橫,慕云月清了清嗓子, 越發滴滴地埋怨道:“衛哥哥為何不搭理人家?是人家喊得還不夠親, 衛哥哥不喜歡嗎?”
為了這次能夠一擊即中, 說完, 還噘起,嗔地“哼”了聲。
衛長庚果然有了反應,卻是抿看著,從手到膛,再到雙肩都聳抖,片刻,終于忍不住,“噗嗤”笑出聲。
笑聲太突兀,惹得周圍路人頻頻回頭。
蔽在樹冠枝葉深拱衛左右的天樞,也疑地探長脖子看過來。
慕云月這下連耳子都燙了,整個人宛如煮的蝦米,握著蓮花燈長柄的手,都控制不住發起抖來。
有那麼一瞬,是真想干脆把這家伙一燈子砸死!
“笑笑笑!笑死你算了!”慕云月哼了聲,扭頭就走。
衛長庚趕追上去,將人拉到懷里,輕輕拍著后心,附在耳邊,哄孩子般溫聲細語道:“我沒有笑話你,真的,我就是……”
話才說了一半,他就停住,膛又跟著微微起了震。
竟是還在笑!
“姓衛的!”
慕云月這下是真的惱了,都有些口不擇言,扭著子拼命掙扎,再也不肯讓他抱。
天樞狠狠哆嗦了下,險些從樹上栽下來。
直呼天子名諱,還呼得如此鄙,真不怕見不到明天的太?
可衛長庚聽見了,就跟沒聽見一樣,渾然沒將這“大逆不道”之言放在心上,一門心思只忙著止住笑,兩只胳膊環住纖細的腰肢,哄道:“不笑了不笑了,真的不笑了。”
待懷中之人終于鎮定下來,他才垂眸,玩味地研究的眼,“阿蕪這是跟誰學的?冷不丁變得這麼熱,衛哥哥都要承不住了。”
在他的安下,慕云月原本都已經平靜不,眼下再次聽到這聲揶揄味十足的“衛哥哥”,小臉又登時燒紅起來,“沒有誰教,我自個兒想這麼喊,不行嗎?”
衛長庚挑眉看。
慕云月抿著,視線左躲右閃,最后終是支撐不住,甕聲嘟囔道:“就是……秦姑娘說,男人都喜歡看子撒,讓我多跟你主撒撒,哄你開心,親近一下。”
邊說邊哀怨地嗔他一眼,“林榆雁都吃這一套,就你不吃……”
聽見秦歲首這個名字,衛長庚眸一凜,旋即又遮掩好,輕輕搖晃懷中人,笑道:“我吃啊,怎麼不吃?慕妹妹學這個,是為了哄衛哥哥開心。衛哥哥高興還來不及,怎麼還會不吃這一套?”
原本一句“衛哥哥”,就足以慕云月臊紅臉,這會子又多了一聲“慕妹妹”,慕云月便更加無地自容,十圓潤腳趾頭蜷著,都快把鞋底穿。
“你就知道欺負我!”慕云月急得直跺腳。
衛長庚忙捉了的手,將人摟得更,“好了好了,我真的不說了,不說了……”
為了表明自己的決心,他還牢牢將抿一條直線,朝慕云月抬抬下,示意瞧。
慕云月被他這稽模樣逗笑,哼了聲,總算安靜下來,扭了扭子,啟剛想讓他松開自己。
就聽某人壞笑著湊到耳邊,散漫且悠長地又喚了一聲:“慕妹妹~”
慕云月臉上才消下去的紅云,再次絢爛滿面。
想不到啊想不到,才幾天不見,他居然就壞了這樣!以前見誰都板起一張冰山臉,不茍言笑,現在都能這麼輕松自如地逗弄,還逗得這麼輕薄!
慕云月徹底臊紅了臉,下死力氣要推開他。
猝不及防,卻是一抹溫熱攜住了兩瓣,舌尖微微一挑,無邊風月便沒齒間。
比上次在馬車上還要熾熱,還要洶涌,仿佛冰川遭遇烈日,轉眼就融化了水。慕云月幾乎站立不住,只能癱在他上,由他扶著,沉淪于彼此纏的呼吸間。
江面漾起粼粼波,似人繾綣的眼波,冷的江風自邊上吹拂而過,都帶起幾分灼熱。
許久,衛長庚才終于肯饒過,低頭抵著額頭,鼻尖輕輕磨蹭鼻尖,“我不是有意要欺負你,就是太高興了,有些把持不住。”
“能得阿蕪如此舍下面一哄,便是無間地獄也去得。”
他聲音本就低醇,此刻又刻意低幾分,配上這般深款款的目,慕云月心肝都發了,斜去一眼嗔怨的目,便霎著眼睫垂下眸子,道:“孟浪。”
角卻是悄悄勾了起來。
月泠泠照下,映出白里的面頰,冰玉,婉轉人,仿佛隔紗看桃花。
衛長庚心里一陣漾,忍不住低頭,又啄了下眉心,“慕妹妹真可。”
慕云月警告地瞪他。
衛長庚笑著蹭蹭面頰,知道自己也該適可而止,也便沒再逗弄。
禮尚往來,小姑娘這般好面的人,為了讓他高興,都能豁出去,他一個堂堂七尺男兒,不準備點什麼哄回去,實在妄為君子。
衛長庚仰起脖子四下瞅了瞅,前頭大榕樹下正好支了個套環的小攤,他便牽著慕云月過去。
攤主老遠就瞧見他們著不凡,定是富貴人家出,不等他們靠近,就殷勤地從杌子上站起來,笑呵呵地湊上前,“公子可要試一試咱們的套環?只要您能套中,不計多貴重的東西,都歸您。”
視線往慕云月上一瞟,他又著聲,“嘿嘿”補了一句:“哄姑娘最好使了。”
衛長庚揚了揚眉尖,不置可否,垂眸往攤上一掃。
攤上琳瑯滿目,擺滿了各種各樣的小玩意兒,小到草編螞蚱、孔明鎖,大到團扇、泥娃娃。
總共擺了七排七列,每樣東西之間都隔了一段距離,湊一個方陣。
越往上,東西越大也越致,當中的間隔也隨之擴大。
雖說比不上宮里的奇珍異寶,但勝在致討巧,的確都是姑娘孩會喜歡的。
尤其是最后排的一對大阿福泥娃娃,看做工,像是無錫產的。
一個男娃娃,一個娃娃,各自穿著大紅裳,臉上還抹了胭脂,憨笑著,從臉到都胖嘟嘟的,煞是可。
衛長庚瞧了瞧那娃娃,又對比著瞅了瞅臉上紅暈未退的慕云月,問那攤主:“我套中了,就真的給我?”
“那是自然!”攤主拍拍脯,“我王二做生意,講的就是個信用,叟無欺。”
說著又哈腰,將一摞竹環在手上碼開,笑問:“一文錢一個環,十個環起賣,公子要多?”
衛長庚輕笑,“一個就夠了。”
“一個?”慕云月攢起眉心,懷疑地打量他。
衛長庚驕傲地昂首,任由瞧。
君子六藝就包括騎,他又是皇子出,于這方面的技藝和準頭,自是比常人更加進。且他還曾多次駕親征,萬軍之中都能一箭斬將奪帥,區區一個套環,豈能難得倒他?
“阿蕪且在這里等著收禮吧,多拿一個環,都是在辱我。”
衛長庚說著,就朝攤主丟去一個銀錠子,也不要他找錢,就隨手拿起一個竹環,去到攤主事先在地上畫好的起始線后頭站定。
對準那對泥娃娃,活了下手腕,他便自信滿滿地將竹環扔了過去。
竹環在空中飛出一個完的弧度,直奔大阿福泥娃娃而去,然后就在泥娃娃左側一歪,“咯吱”落了個空。
氣氛一瞬安靜。
慕云月興味地挑了下眉稍,慢搖團扇,悠悠轉目看他。
衛長庚拳頭抵咳嗽一聲,正道:“失誤。”
“哦——”
慕云月掩著團扇道,仿佛是真的相信了。
衛長庚咬咬牙,轉想去向攤主要第二個環。
慕云月又似笑非笑地看過來,一雙杏眼瑩瑩亮著,在他上逡巡個不停,仿佛在重復那句:“阿蕪且在這里等著收禮吧,多拿一個環,都是在辱我。”
衛長庚臉上當即就有些掛不住,可若是不去,事只會更加尷尬。
掙扎良久,他還是咬咬牙,轉走向攤主,“忍辱負重”地從他手里拿走第二個環。
這回衛長庚學乖了,特特等到四面江風都停下來,才一甩手腕,將竹環丟了過去。
沒有風,他手也沒有抖,這次一定可以!
他甚至都已經看到竹環套在泥娃娃頭上,慕云月亮著兩只眼睛,崇拜地向他的模樣。
他渾都要沸騰,比連打十場勝仗還高興,手甚至都已經舉過頭頂,準備歡呼。
然后下一刻,他就眼睜睜看著那竹環落在泥娃娃右邊,上下“咯吱”猛烈搖晃。
竹環面瑩潤反,于暗夜中折出淡淡弧影,像極了嘲諷的啞笑。
慕云月掩著團扇“噗嗤”笑出聲。
衛長庚著拳,手背青筋都了起來。
作者有話說:
星星哥:朕的一世英名!!!你為什麼要這麼對我?!
無良作者笑:欺負鵝是要還的。
這章也有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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