團圓飯館剛剛恢復營業, 新鮮送來的食材倒是多,這會兒正值晌午,用午膳的食客已經陸陸續續的登門, 裴師傅和鐵柱走到后廚,四下觀看一眼, 便抄起了鐵勺, 道:“客人點什麼菜?”
芮娘和秀秀微微一愣神,秀秀忙道:“哦……剛才有桌客人點了一道小蔥豬舌。”
炒,永遠是最考驗廚師手藝的烹飪工序。它對火候的要求往往達到了極致了。豬舌頭, 比豬肝還要,稍稍一不小心,就會發老、發苦。裴師傅略一沉, 便對鐵柱點了點頭,鐵柱見到師傅的這個作, 心領神會, 立刻就開始理豬舌。
豬舌頭上有一層白的筋需要徹底理干凈,開水汆燙之后就可以直接用手撕,再用刀刮除舌頭底部的倒刺,干凈之后切大小均勻薄厚一致的薄片。
這個過程,鐵柱做的得心應手, 他雖看起來憨憨傻傻的,干活卻是細致又認真, 且作極快, 尤其是豬舌頭, 要想切薄厚一致, 對刀工的要求自然也高, 秀秀瞧見了, 都覺得自己可能比不過他。
切好的豬舌頭用鹽、胡椒、醬油抓拌均勻腌制,再用量的生裹個漿,最后再滴上幾滴芝麻香油,避免舌頭結團,也可以增加一道芝麻油的香氣。
這僅僅只是腌制的過程,小蔥豬舌的蔥也分為大蔥小蔥,大蔥取蔥白切,小蔥則直接切斷,為了點綴好看,還需要一紅的番椒,紅綠得當,還有姜,這些配菜鐵柱也很快備好。
最后,在下鍋之前,裴師傅調出了一個料。小碗里倒紹興黃酒,醬油,胡椒,鹽,提前將料攪拌均勻。秀秀不懂這一步的深意,小聲湊到芮娘跟前問,芮娘也看的仔細,想了想道:“炒講究一個字,快,裴師傅大概是想減朝鍋里直接放調料的時間。”
“嘖,這麼嚴格。”秀秀慨。
眾人繼續看,等所有的準備都做完后,熱鍋起油,鍋中的油首先要倒得多,油溫起來后將腌制好的豬舌頭用筷子撥散下鍋,芮娘再次注意到這個細節,小聲道:“撥散是為了熱均勻,萬一結團,口便不一致了,和剛才加香油的道理一樣。”
秀秀點頭,兩人說了幾句話的功夫,裴師傅已經把豬舌頭重新從鍋里撈出了,熱油快炸,不到八分便起鍋,接著倒出一部分的油,留許,加切好的大蔥蔥,炸黃,鍋里的蔥香味便被炸了出來。
最后,將大蔥再撈出,放其余的配菜,豬舌頭再次下鍋,倒料,開始顛勺。顛勺算是一個大廚“秀技”的一步,顛勺兜火的過程看著嚇人,但對于炒類的菜必不可,簡單幾個作,火焰升騰而起,秀秀嚇了一大跳,芮娘倒是不怕,心中也已經有了自己的判斷,一直到最后起鍋裝盤,芮娘才笑著道:“裴師傅在我們這,真是屈才了。”
裴師傅了汗笑了笑:“掌柜娘子不必說這樣的話,我這個人就是一副怪脾氣,沒幾個人能得了,只希掌柜娘子以后莫嫌棄便好。”
“當然不會。”芮娘忙道。
秀秀忙著去端菜了,前桌的客人從剛才就翹首以盼,面前的菜肴熱氣騰騰,飄出一陣奇異的香氣,豬舌頭平時點的人雖然不多,但吃過的都會上,鮮爽脆的口是下酒的絕佳拍檔,一時間,隔壁鄰桌的客人也被這奇特的香吸引,紛紛也點了一道。
于是,裴師傅和芮娘的聘工一事便如此敲定了。一整個下午,芮娘都是喜滋滋的,同時讓秀秀出了告示,飯館三層四層可提前預定宴席,一時間,引來了虹橋不人的關注。
不過芮娘還是很好奇,魯越白天到底和裴師傅說了什麼,竟然在做一道菜的功夫里就把此事給敲定了,夜晚,芮娘纏著他問了許久。
魯越一開始只是笑,顯然還想賣賣關子,可芮娘幾個滴滴的眼神,魯越便只好“從實招來”。
“其實也沒什麼,他呢,本來就想在京都安個家,這段日子去了京都不的飯館,和昨天一樣,一進去便挑人家招牌菜的病。那肯定有很多掌柜不樂意了,當場轟人的有,背地不屑的有,但就沒有芮娘一樣虛心好學的,所以你昨天留住他請教,今天又真的用杏仁煮羊,他心中本也有這意思了。”
芮娘聽懂了,忙道:“那他是故意試探?其實他也想在京都的飯館里找個差事?”
魯越笑:“他是蜀中人,蜀中這幾年連年天災,想到別安家也是人之常。他安家立命的本事全靠這廚藝了,有這樣的想法,不正常嗎?”
芮娘點頭:“正常……當然正常,就是沒想到他會用這樣的法子,倒是覺不是飯館選他,而是他選飯館了。”
魯越:“芮娘和我的想法一樣,想必之前在蜀中的時候也算一個人,有些傲氣,脾氣古怪些。”
芮娘笑了:“我不怕他的傲氣,只要手藝好,我拜他做師傅都行!”
魯越手攬過,忍不住的小耳朵:“這就是芮娘的好了,芮娘格這麼好,沒有人會不喜歡芮娘。”
“切……你慣會說好聽的話哄我罷了……”
魯越捉住他的手,“我說的是真的,心里也是這麼想的,不信你一,聽一聽……”
芮娘另一只手忍不住去掐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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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此,團圓飯館目前的隊伍也齊活了。柜臺柳芽坐鎮,秀秀負責前廳后廚的聯系,大柱在前面跑堂,芮娘跟著裴師傅主要在后廚忙碌,還有鐵柱悶聲不言,倒和大柱一起了團圓飯館的兩柱子,秀秀沒拿這事兒開玩笑。新隊伍的磨合期很快,到了不忙的時候裴師傅會秀上兩手,眾人在后院一起吃飯,很快便都絡了起來。
順哥兒三月初滿月,這一天很快就來臨了。
魯大郎提前包下了團圓飯館頂樓,韋氏對此有些不解,還在晚上問過魯大郎,魯大郎嘖了一聲,有些不耐煩的解釋。
“就你們人家一天最是小心眼。去年大丫周歲宴的時候我沒選弟妹飯館,今年弟妹飯館剛剛擴張開業,順哥兒又剛好滿月,你說我不去,背后的人怎麼看?兄弟之間都不幫襯了?再說了,二弟和弟妹現在發展的都不錯,我們魯家雖然分家了,但說出去弟弟好,我這個當大哥的臉上也有面子,懂不?”
韋氏似懂非懂:“你的意思是,到時候你那些朋友過來瞧見了,咱臉上也有面?”
“廢話。”
韋氏撇了撇:“只怕人家不肯讓咱借這個面子。”
“胡說八道,二弟都應了。再說這對二弟和弟妹有什麼損失?一家人,對外頭的時候捆繩子,才面,跟你說多了也不懂,反正明個兒你把自己收拾的漂亮些,對弟妹熱些,還有大丫和順哥兒都穿上弟妹做的新裳,知道了沒?”
韋氏哦了一聲:“那金子呢?明天總能戴的吧?”
魯大郎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韋氏這才高興。
順哥兒的滿月酒,的確是辦的面又風。
這回在自家飯館,魯老太太一點兒都不拘謹了,早早的就換了新裳過來幫忙,團圓飯館門口放了鞭炮,又立了個紅牌,迎來往送的,別提多熱鬧了。
虹橋跟前的人本就多,這沒多會兒,整個京郊都知道,魯家大郎再添一兒,滿月酒就在自家的酒樓里辦,一時間,羨煞不已。
“這還真的是應了那句老話,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這魯大郎先前頭倒霉,現在倒是真的轉運了啊,又是開布莊又是生兒子的,這還有自家的酒樓了!”
“拉倒吧你,這酒樓是他的嗎?!那是人家魯二的!”
“那不都是一家人?”
“早分家了!你不知道?!去年就分家了。”
“噢喲,原來分家了,那要是沒分家,日子不是飛起來過了?”
“那也不一定,親兄弟也要明算賬嘛,魯老頭子都走了那麼多年了,現在兩兄弟都有自家的產業,那一個鍋里吃飯,勺子筷子也要打架的,分了好。”
“那倒是,只不過分了也能一起過,你看這不是好的。”
“誰知道呢……你看的都是表面罷了。”
百姓們總喜歡對周圍的一切事津津樂道,不過閑聊歸閑聊,倒是不影響這邊滿月宴的開辦,剛過巳時三刻,魯大郎請的人基本都到齊了。
飯館三樓做了個滿滿當當,有聽說這是魯大郎二弟的酒樓時,都對這魯家刮目相看三分,魯老太太和韋氏忙著招呼客人,到底還是自家悉的地方,比那當初的香樓,還是要自在不。
大丫和瞻哥兒也在你追我趕,韋氏一面照顧兒子一面還心著兒脖子上的金鎖,出門的時候千叮嚀萬囑咐的,教大丫千萬不要讓人給摘了。魯大郎都聽的心煩:“你和說那麼多懂啥,才多大!你要實在不放心,就別讓大丫帶不就結了!”
“這可不行!兒子得戴,大丫也得戴!不然娘看見了肯定要說我的。”韋氏辯解道,但其實心里也有自己的小九九,那大丫喜歡和瞻哥兒在一起玩,那能看見的人,不自然也包括芮娘和柳芽嗎?
芮娘可完全不知道,這宴席的菜,是提前好幾天就和裴師傅定下來的。這實際上也是芮娘第一次辦宴席,甭管是誰的,的確是想持的漂亮面,用心程度自然不必多說。
秀秀、柳芽、芮娘、裴師傅、大柱、鐵柱,還包括兩個洗碗的婆子,這一天就沒歇下來過,幸虧是提前就合作的愉快,這忙雖忙著,倒也順順當當的。
八涼八熱,每桌子酒席都是按照年夜飯的規章來,涼菜可以提前準備,這熱湯燉煮倒也勉強算行,就是熱炒必須要裴師傅和芮娘一塊兒上陣,所好的就是菜固定,倒也不是很麻煩。
秀秀不停的上菜招呼,陳三也過來幫忙了。整個場面比瞻哥兒周歲宴的時候差不了多,只是請的人都是大郎的朋友,喝酒的更多。
魯老太太待了一會兒,就退席了,也來給二媳婦幫忙,韋氏見了,讓魯老太太照顧大丫,就是惦記著自己的金鎖子,魯老太太翻了個白眼,把韋氏那點兒小心思,拿的就是的。
小娃能懂個啥金子銀子的?都是顯擺給大人看,大郎的朋友不在意,自家人又有什麼好顯擺的,真是好笑的要命……
魯老太太抱起大丫,順手就把那金鎖給大丫藏起來了,接著就領著孫子孫去了后院,元寶和墩墩也在后院跑跑跳跳的,兩個小家伙最喜歡這兒了。
一頓滿月宴,一直吃到了快黃昏,除了團圓飯館,還有一個人給樂壞了,那就是聞家酒坊,芮娘的酒都是從這里拿,芮娘的第一場酒席就給帶來了這麼大的生意,聞娘子真的樂的差點兒都要在自家鋪子跳起來了。也不管其他的主顧,先把所有的酒都往對面送,那些送酒的伙計也是高興,這麼近就能賺一趟跑費,真是何樂而不為。
到了晚上,芮娘累癱在炕上,魯越在后替按。
“這酸嗎?”
“酸……”
芮娘有氣無力的,整個肩膀都是繃的。魯越心疼的要命,道:“不然再請兩個廚子吧,你出來。”
芮娘翻了個:“暫時不了吧,其實也就是辦酒席的時候忙,平時還好,也沒有那麼多酒席要辦的。”
“那不一定。”
魯越的話讓芮娘一愣:“什麼意思呀?”
魯越:“今天順哥兒的滿月宴很多人都知道了,都在夸你,而且很快,三弟和柳芽的喜宴也要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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