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三十, 從早上起就有陸陸續續的炮竹聲,預示新的一年,又即將到來了。
芮娘在床上躺了兩天, 人雖然還有些虛弱,神倒是蠻好的。魯越把當心頭一樣照顧著, 一對兒就靜靜的臥在邊睡覺。
芮娘一會兒看看小兒子,一會兒看看兒, 眼睛都快看累了。
“福妞……福寶……”
魯越端著魚湯進來時,瞻哥兒也進來了。
“這是弟弟和妹妹。”魯越帶著瞻哥兒認了認, 自己則開始喂媳婦兒喝魚湯。
“弟——妹——”
瞻哥兒趴在邊上看,努力的學著新的字眼, 漆黑的眼珠里寫滿了好奇, 看看弟弟又看了看妹妹,忽然大聲一喊:“妹妹!”
芮娘嚇了一大跳, 夫妻兩忍不住對視一眼笑了, 魯越問:“瞻哥兒喜歡妹妹?”
“妹、妹!喜、歡!”
小的瞻哥兒終于反應了過來,看著床上嘟嘟的妹妹眼睛挪也挪不開, 魯越很是滿意:“瞻哥兒以后要對妹妹好哦。”
“嗯!!妹好!”
芮娘笑出聲:“你現在說這些, 他能懂什麼的?”
魯越煞有介事:“他懂,瞻哥兒聰慧,什麼都懂。他會保護妹妹, 還有福寶,也會保護妹妹。”
“護、妹!”
瞻哥兒的話把兩人都逗笑了, 魯越也喂芮娘喝完了魚湯, 魯老太太笑著掀開簾子進了屋:“二媳婦, 我請個了村里的來喂, 你見見?”
“娘這是……”
“哎呀, 現在兩個娃,我害怕你不過來,請個人來幫忙,這兩天你不是還沒下嘛,先補補,不急!”
婆婆,芮娘點了點頭,很快,就有一個婦進來了,那人看著倒是干凈利索的,態也還,芮娘滿意,于是今天就先給兩個崽子了一頓。
福寶和福妞也乖得很,不咋鬧,喝完了就睡了,魯老太太現在可算是有事忙了,統共四個孫子孫圍著轉,本就忙不過來。
而過年的事,柳芽和田氏在院子里一手張羅著。
魯越:“今年舅母舅舅和石頭也在這邊過年。”
芮娘笑:“那可就熱鬧了,多買點兒糖和點心之類的。”
“嗯,一大早就去了,飯館昨天也關門歇業了,你不心。”
芮娘坐累了想靠著,魯越立馬給腰后塞了個枕。
“我的確什麼心也不用,二郎把我照顧的很好。”芮娘甜的笑。
魯越也揚了揚,了的臉,滿心也都是甜意。
-
今年過年,魯家的確熱鬧非凡。雖說還沒有到福寶福妞滿月的時候,但方圓十里,就沒人不知道魯家添了對龍胎的,大過年又正是走親串友的好時節,離得近的,幾乎都會上門來道個喜。
魯老太太將門大敞,來者便是客,只要是愿意來魯家做客的,那必然都不會空著手走,很快,村里村外都在說魯家這今年,真是福運亨通,了不得的很。
團年飯是柳芽一手持的,畢竟是在團圓飯館待過一年的人,柳芽的手藝也得到了家里一致的認可,往年那張小小的圓桌現在已經坐不下一大桌子人了,魯越只好把飯館里的大桌子暫時搬了回來,全家人這才齊齊坐下,吃了團年飯,過了團圓年。
而正月里,還沉浸在龍胎和過年喜慶里的魯家,并不知道還有一件大喜事,正在悄然的朝著他們慢慢靠近。
鄉試揭榜原本也沒有這麼慢,可今年朝廷似乎是年關忙碌的,加之又連續下了幾場大雪,這鄉試的結果一直等到了正月才被揭曉。
中鄉試者便是舉人,在鄉下,舉人就該被尊稱老爺了。這可是了不得的榮譽,舉人便意味著有了仕當的資格,而且中舉者是由衙門差親自到家門口來報喜,和秀才的待遇,可謂是天壤之別。
正月初八剛過,年味已經淡了許多。魯老太太一心只想著月底孫子孫的滿月宴,把鄉試的事都快忘了。這天一大早上起來后就開始給芮娘燉湯做飯,又是給孫子孫洗尿布。農民們也都是閑不住的勤勞命,即便是過完年下了雪,也總有閑不住的下地去翻翻家里的土,亦或是走親串友在村口閑聊。
也不知道誰眼尖,老遠就看到一個差騎著馬從不遠飛奔前來,村口的所有人視線都被引了過去,那差停下馬匹高聲問道:“誰知道魯家在哪里?”
魯家?
這村里的人就沒誰不知道魯家的,其中一個立馬就給差大哥指了指路:“朝前直走再往西,三進院落的就是魯家。”
立馬有人站出來說話了:“你說的那是魯越家,差大人,現在魯家分了家,你找的是魯家老幾啊?”
“找魯恒!”
“哦哦,魯三郎現在和他二哥在一起呢,就是那里!”
那差聽完后道了聲謝,便繼續策馬朝前去了。村里的人半晌都還沒回過神來,“府找魯三郎干啥……”
有人機靈,敲了敲腦門子:“哎呀!不是早先就聽說魯三郎這次參加鄉試了嘛!該不會是中了吧!”
這人話音剛落,周圍所有人都瞬間沉默了。
魯家三郎中舉了?!這怎麼可能!
這絕不可能!
要知道,考個秀才倒也罷了,考中個舉人是多麼艱難的事啊!村子里也不是沒有過一等秀才苦讀三年進京趕考的事,一次不中再一次,又一次,有人從二十多歲一直考到三十多歲也從沒功過,最后還是了莊稼漢,他魯三郎不過是剛中秀才,怎麼可能第一年就能上了?!!
大家伙的心思顯然都是一樣的,有人猶豫的道:“要不……去魯家看看?”
立刻,這些人就全都反應了過來,趕跟了上去,一窩蜂的都跑到了魯家家門口。
那衙役騎馬,自然比他們快得多,等他們趕到的時候,魯恒已經站在院門口向人道謝了。
而魯老太太和其余魯家人,也滿臉喜的站在院門口。
“真中了?!”有人忍不住高聲問一句。
那衙役剛剛得了喜錢,心中也正高興,便高聲喝道:“對,魯家三郎中舉!以后就是舉人老爺了!”
舉人老爺……
魯老太太剛才還沒徹底的回過神來,現在聽到了這個稱呼差點都沒站穩,而村里人,眼睛也全部都紅了。
發達了發達了,魯家真真是發達了。
雖說先有魯大郎魯二郎生意紅火在先,魯家添一對龍胎在后,可這發財做生意和添兒的事怎麼能和中舉當相提并論?!錢可以拼了命的賺,但這可是他們發了狠一輩子也趕超不到的事了!
本以為魯三郎中個一等秀才便了不起了,誰承想人家真的中了舉人!這往后便是真正的貴人了,不出小半刻,整個村子的人都知道村里出了個舉人老爺!
這回,魯家當真可以放鞭炮了。
村里的爺們還好,雖然眼紅,但還是立馬就上門道喜,能拿東西的就拿東西,不能拿的也要上門認個臉!畢竟那可是舉人老爺,以后混了,有大好哩!
可村里的婆娘們才真的是要瘋了,先前魯三郎中秀才的時候便有人眼紅了,不出一年人家居然又了舉人。
真是個天爺!們怎麼就沒有這樣的命和遠見,早知道就是一分彩禮不要也要嫁到魯家去!
還有那柳家,天地良心!之前不過還是流水村一個討生活的小可憐,這才多長時間,居然一躍就了舉人娘子!!!沒出嫁的姑娘們眼睛都紅了,不得現在就去后山上摘上一把花,以后日日也到城里學院門口去賣!
而魯家一概不管外面人的想法,魯老太太這回是真的哭了,若說之前只是喜極而泣,這回就是哭的不能自已。
魯家人全家心中都大差不差的激,魯越都難得的紅了眼,重重的拍了拍三弟的肩膀。
魯大郎也要瘋了,聞言,立馬就從外頭趕了回來,進門便是爽朗大笑,連說了好幾聲好!
村長也被驚了,提著一頭剛殺的羊就登了門,那鄉親們見了還不是趕的殺殺鵝,爭先恐后的朝魯家送。
魯家也忙瘋了,魯老太太讓兩個兒媳婦把過年的糖和全都又擺了出來,不夠的就立馬去買,魯老太太大聲喊道:“我魯家今年又繼續過年!這年一直過到正月底!!”
“好啊!要我說還是老嫂嫂有遠見!供個讀書人出來多不容易啊!以后您就是舉人娘了!”
“就是!三郎也是個出息的!以后當了,可千萬要記得我們這些鄉親們吶!!”
舉人娘舉人娘……魯老太太喜得眼睛都睜不開了,是又哭又笑的,抓著糖就往人手里塞,這一下午的時間啊,登門道喜的人都差點兒要把魯家的門檻給踏破了!!
韋氏也驚了,抱著順哥兒自然也趕了過來,雖然現在變得沉默寡言,可那眼神還是止不住的往柳芽上打量著。
三弟中舉了……
弟妹了舉人娘子……
三個妯娌里面屬現在混得最差,韋氏心里酸不溜秋的,看了眼懷里的順哥兒,發了狠,看見這場面,發誓以后無論如何,也要把兒子給供出來。丈夫多半也就這樣了,可兒子才是唯一的指,韋氏這麼想著,心中也下定了決心。
…………
好不容易熬到了天黑,院子里才徹底安靜了下來。都累了一天,魯老太太也總算是能和自己兒子說上幾句話了,全家人坐在了堂屋,魯老太太嘆道:“說句實在話,我早先雖然覺得三郎能中,但想著也是三年之后的事了,這次試考,的確也就是想讓三郎去運氣,誰知道我的三郎是這麼的爭氣!一次就中了!我老魯家今年真是祖墳冒了青煙!”
這會兒面對著家人,魯恒也真流:“我能有今天,也全都是娘和哥嫂們的全力支持,先前我了傷,也有沮喪和難過。可后來,二嫂告訴我說這是老天爺對我的考驗,魯恒謹記這句話,再然后,娘又為我娶了妻了家,我上又多了一分責任和牽掛,至此我知道我一定要出人頭地,絕不辜負家人們的期冀。”
“三弟說的好。”魯越此時開口,拍了拍弟弟的肩膀。
“你是我們的驕傲。”
魯大郎也立刻道:“對!三弟!大哥真心為你高興!我們魯家有你,當真才是耀門楣!”
魯恒:“大哥二哥言重了,我們魯家一條心,一勁,誰都是不可缺失的一環。”
“好啊,三郎這話說的好,我想好了,過些日子,我們全家就齊上山去,我也好些日子沒見你們爹了,去瞧瞧他這個老頭子,要把咱們家這幾年發生的事全都和你爹說一遍!尤其是今年咱家添丁,還有三郎中舉的事!你爹聽了,一定在那邊都合不攏了!”
“娘說的是!我也是這麼想的,瞻哥兒這麼大還沒抱去給爹見過。”
芮娘也忙道:“我也去,我也還沒去看過爹的。”
魯老太太點頭:“那就等芮娘出了月子,咱們全家一起去!”
“好!”
全家人坐在一起說掏心窩子的話,魯恒想了想道:“娘,今天鄉親們送來的都是鴨魚這些吃食,收了就收了,可從明天開始我估計還有不的人要到咱們家來,我的意思是……”
“三郎啊,這個事不用你多說,娘有分寸,現在咱們家不缺錢,娘犯不著為了這點兒蠅頭小利把我兒子的前途都給搭進去!吃人短拿人手短,這點輕重,你娘還是分得清的。”
魯老太太說這話的時候專程朝魯大郎那邊看了一眼,魯大郎不知想到了什麼,有些心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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