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挽做了一個荒誕的跑馬拉松的夢,夢里奔跑在一條漫無邊際的道路,每個人都拼了命的往前跑,都不敢停下來,好像停下來就會被后可怕的怪捉住。
跟著如的人群力向前。
但實在太累了。
無數的人超過,被甩在后面。
然后有一個人忽然從后握住的手。
周挽看不到他的臉,只覺得他像是一陣風,帶著往前跑,推著往前跑。
可跑著跑著,他也消失了。
明明大家都在朝一個方向跑,可周挽卻忽然覺得迷了路,什麼也看不清,什麼也不明白。
還要跑嗎?
跑到哪里去?
周挽停下腳步,在洶涌向前的人群中駐足,回頭看向后。
理智告訴不能停,要快點跑起來,可被撞到在地,沒有力氣起。
看著后的路混雜著泥土和礫石噼里啪啦裂而起,像是電影里世界末日的畫面,然后迅速蔓延到腳下。
快速墜落,耳邊風聲呼嘯。
其中夾雜了一句“周挽,以后每年新年,都跟我過吧”,但很快被猛烈的風撕扯碎片,什麼都聽不到。
墜萬劫不復之地。
……
“嘟——”
黑的海水灌臥室。
周挽從睡夢中驚醒,接起電話:“您好,請問您是黃雪芬的孫嗎,這里是市人民醫院。”
周挽猛地從床上彈坐起來。
一種極為不祥的預涌上心頭。
“是。”迅速說,顧不得任何,迅速下床,“我現在馬上過來,麻煩你們先治療我,我馬上就會過來付醫藥費。”
周挽隨手扯起一件外套套上,底下是睡,連子都沒時間換,趿著棉拖就跑出臥室。
電話那頭停頓了下,帶著安的意味輕聲說:“抱歉,我們已經盡力了。”
*
周挽本以為,自己永遠無法做好準備面對這一天。
但現實,比自己想象的要鎮定得多。
重新換好服,打車去了醫院,一路都沒有哭。
到了醫院,電梯口很多人,甚至還有力氣走樓梯。
安安靜靜地躺在那,安靜又平和,像是只是睡著了。
護士在旁邊告訴,是因為突發心梗塞,也是尿毒癥并發癥的一種,暈倒在路邊被經過的路人發現,這才打了120電話,可惜送到醫院的時候就已經沒有生命征。
太突然了。
前一秒還好端端的人,就因為心梗塞走了。
今早出門時,周挽甚至還沒有好好跟道一聲別。
垂著眼,“嗯”了聲,輕聲問:“送我來的那個人還在嗎,我想謝謝他。”
護士頭一回見到這樣反應的,愣了下,直覺周挽的狀態不對勁,認真打量,說:“是個送外賣的,還要送餐,已經走了。”
周挽點頭:“我能和我單獨待一會兒嗎?”
“可以,”
護士轉往外走,到門口,忽然想到什麼,折回來,“對了,這是你的東西。”
周挽回頭看。
護士攤開手,手心里躺著一枚黃的香囊。
護士說:“送來醫院的時候你還攥在手里。”
是……今天去廟里替求來的保佑香囊。
保佑的挽挽能考得好績,保佑的挽挽一生順利快樂幸福。
周挽接過:“謝謝你。”
護士離開,替輕輕關上門。
房間只剩下周挽。
低頭看著那枚香囊。
看了很久,看得眼睛都酸了,布。
“。”
蹲下來,看著床上的。
“為什麼你也要丟下我一個人啊。”
攥住錦囊,用力抿住,又說:“但我一個人也可以過下去的,你放心吧,可以見到爸爸了,你很想他吧。”
周挽頓了頓,指甲用力地陷進里,幾乎要掐住痕,低下頭,極其小聲地說:“可我也好想他,也好想你。”
……
跟告別后,周挽聯系了殯儀館。
還有很多東西要準備,周挽沒有在醫院多待,又回了家。
家里一片漆黑,周挽開了燈,看著眼前空的一切,其實并沒有什麼區別,可就是憑白冷清了許多。
走進臥室,打開柜。
找出一件淺灰的,準備到時送葬火化時給穿上。
這件服是去年拿到獎學金后買給的,但舍不得穿,到如今也沒穿過幾回。
垂著眼,全程很平靜。
就連在收拾時看到屜里放著的保險單也沒有掉眼淚。
那一份份的保險都寫著的名字,周挽從來不知道,連字都不識,是怎麼買的這些,又是抱著怎樣的心買的這些。
走后,的挽挽就真的無依無靠了。
只能盡可能的讓的挽挽能過的盡量順暢一點。
在臥室昏暗的燈下,周挽臉上只剩下淡淡一層月,整個子都籠在影下,襯得淡薄又脆弱。
可卻沒哭,甚至什麼表都沒有。
可這時的平靜更加可怕,那波瀾不驚的軀殼下,似乎有什麼早就已經失衡,搖搖墜,快要坍圮。
*
兩天比賽結束,陸西驍如愿拿到第一,有兩萬的獎金。
有相關的俱樂部看上他,想邀他加,他興致缺缺地拒絕,將那封裝著一沓鈔票的信封放進口袋,一邊撥通了周挽的電話,已關機。
陸西驍皺了下眉,繼續撥。
“行了。”黃屏手臂撐在臺面上,幸災樂禍說,“你之前不聯系吧,非要拿到獎才找人家,現在人家更生氣了,估計得跪下來求饒才可以。”
“去外省參加競賽了,準備那麼久,不想這時候打擾。”陸西驍淡聲,一邊低著頭繼續給周挽發信息,“可能還在飛機上。”
回家路上,經過周挽小區外,他抬頭看向那個方向,燈都關著,一片漆黑,大概是還沒回來。
他又撥了個電話,還是沒人接,于是改發信息。
[6:回來了嗎?]
路燈下,形拔的年直直站著。
他低著頭,繼續打字:下飛機跟我說一聲。
頓了頓,他又全部刪除,打開行程APP搜平川市和B市之間的航班,晚上一共有兩班,一班是晚上八點,一班是零點。
現在趕過去還來得及。
陸西驍直接打車到機場。
他站在擁的出站口,心里想著一會兒見了周挽要怎麼說。
他頭一回在里低頭,沒有經驗,也不知道應該怎麼道歉,他打了一通腹稿,推翻再推翻,見地覺張。
怕周挽真的生氣了,怕周挽真的不愿意原諒他。
他知道自己脾氣差,有時控制不住緒,又一邦邦的脊梁骨,不會低頭,不肯妥協,這才鬧得如今這結果。
只要周挽是喜歡他的就行。
別的什麼都不重要。
他們這樣的年紀,只要喜歡就足夠。
陸西驍本以為,自己會一輩子游戲人間,他從來沒真正過誰,也從來沒有真正在乎過誰。
他很清楚,如果這輩子一定有一個人能走進他心里,就只能是周挽。
他站在出站口,看著一個又一個航班的人出來,跟來接機的人擁抱牽手接吻,笑容滿面地離開。
從七點半等到凌晨,機場里的人換了一撥又一撥。
如今機場中來來往往的都是等紅眼航班的神倦怠的行人。
陸西驍不確定周挽到底會搭哪個航班,他按了按干燥的眼眶,重新看了遍航班,凌晨兩點還有一班。
他走到吸煙室了支煙,出來繼續等。
可等到天都泛起魚肚白,他都沒等來周挽。
或許,下午時就回來了。
陸西驍又撥電話,還是關機。
他蹙了眉,不知道周挽是真沒注意手機,還是單純不想理他。
不知道為什麼,他有點心慌。
他走出機場,攔了出租車:“去明高中。”
司機過后視鏡看他,笑道:“這眼都熬紅了還上學去啊,現在高中生學業可真重。”
陸西驍禮貌地回了個笑:“不是,朋友生氣了,去哄哄。”
司機夸張地揚起一側眉:“喲,早啊?”
“嗯。”
“你們學校老師不管?”
陸西驍閑聊解困,隨口道:“我朋友績好,我沾個,沒被訓。”
司機笑起來:“你們明績好的那些可是能考清大吧?”
“嗯。”陸西驍拉下車窗吹風,扯了下角,“我朋友能保送。”
*
出租車停在校門口,門衛一看是陸西驍,也沒攔他不穿校服,這祖宗能來學校就不容易了。
陸西驍一路跑著上樓,直奔高二1班。
他頭發都跑了,輕著氣,周挽位置空著,但姜彥在教室,看來已經回來了。
他敲了敲門,問:“周挽在麼?”
教室里很安靜。
有人低聲談議論。
最后竟是姜彥起,他冷眼看著陸西驍:“你不知道周挽在哪嗎?”
陸西驍沒說話,側了下頭。
“本沒去參加競賽,整個周末誰都聯系不上。”姜彥走上前,在教室外走廊上直視著陸西驍,他扯起角,出個不屑諷刺的笑,“你不是跟分手了嗎,現在又來找做什麼?”
陸西驍懶得理會他語氣中的挑釁,腦海中盤旋地都是他前一句話。
整個周末誰都聯系不上。
周挽沒去考試。
昏天暗地地準備了那麼久,卻本就沒去考試。
“怎麼了?”陸西驍努力穩住聲線。
姜彥心底并不愿意告訴陸西驍。
可現在周挽失聯,他無能為力,但或許……陸西驍有辦法。
畢竟周挽曾經告訴過他,喜歡上陸西驍了。
“去世了。”姜彥說。
陸西驍大腦瞬間“嗡”的一聲炸開。
他太清楚對周挽有多重要,那是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最后的親人。
他不知道,失去的周挽,會是怎樣的,會做什麼。
他一句話都沒多說,也來不及說,轉飛奔下樓。
揚起的角兜住了清晨的,割裂開原本和煦的畫面。
*
周挽不知道自己這三天是怎麼過的,幾乎覺不到自己還活著,只機械地著,安排好的后事。
有鄰居來幫忙,周挽一一道謝,強撐著連哭都沒哭。
夜后,房間里又只剩下一人。
漆黑的夜晚裹挾刺骨的寒意,將淹沒。
一個人坐在地上,后背靠在沙發,整個人都頹敗下來。
已經三天沒有換服了,臉也沒洗,東西也幾乎沒吃過,白天四奔波料理,晚上就這麼坐著,睡不著,一發呆就能耗掉十幾個小時。
直到這一天,火化。
一切都結束了。
周挽在回家時經過菜市場,買了點排骨和冬瓜,想做冬瓜排骨湯喝。
煮了一鍋,喝了幾勺就沒胃口,周挽坐回到沙發前,熬了幾十個小時,意識變得模糊,不知是睡著還是醒著。
空氣中彌漫開一異樣的氣味,像是煤氣,周挽卻一點力氣都沒有,起不來,便閉上眼索由它了。
實在太累了,顧不上空氣中蔓延開的氣味,也沒注意到門外傳來的急促的敲門聲。
……
陸西驍一腳踹開房門的時候就聞到了濃烈的煤氣味。
那個瞬間,他腦海中閃過一百個念頭,卻抓不住任何一個。
屋漆黑一片,窗簾閉,陸西驍從學校一路跑過來,滿頭大汗,著氣,在寒冷的冬日里呼出一團團的白氣。
過了幾秒他才適應屋的黑暗,看到了坐在地上的周挽,被靠沙發,像是睡著了。
陸西驍跑過去時踉蹌一步,狼狽地站穩,他撲到周挽前,捧起的臉。
“周挽!周挽!”
沒有任何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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