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午后林嘉去了水榭, 覷了空悄悄問南燭：“早上在梅林可見到什麼人嗎？”

　南燭道：“見到姑娘隔壁那位肖姑娘。進了梅林說要折枝梅枝，公子我幫折了。”

　明明都跟說了不要進梅林擾凌昭。而且最開始說的是要折花，并不是想要折梅枝。

　問：“跟九公子撞見了？”

　南燭道：“被飛蓬嚇了一下子, 喚了一聲, 我們都以為是姑娘你, 跑過去一看才發現是。”

　還把公子弄得老大不高興的。這一點南燭就不說了。

　林嘉猶豫了一下, 求證問：“九公子是第一次見到嗎？”

　“不是。”南燭道，“上次過來找桃子姐，公子就撞見了。”

　林嘉默然片刻, 知道都被杜姨娘猜中了。

　肖晴娘果然是起了不該有的心思。

　林嘉歉然, 低聲道：“九公子不高興了吧？”

　凌昭最不喜歡別人擾他清靜了。

　書齋孤懸水面，晨練在僻靜的梅林里, 從這些小細節就能看得出來他的一些格喜好。

　幫肖家和凌昭牽上線的是, 如今卻因為，肖晴娘揣著些不可說的心思去擾了凌昭清靜。林嘉總覺得愧對凌昭。

　這種緒表現出來就是沉默。

　因為太沉默了, 被桃子察覺了出來。

　“怎麼了這是？”桃子有些詫異。

　林嘉和桃子如今十分親。桃子像個知心大姐姐，又溫又熱心。與桃子其實比和肖晴娘還更好。

　當然也不敢說肖晴娘覬覦凌昭, 這種事怎能瞎說，非但不能說，還得替遮掩。

　林嘉只說：“……近日胃口不好，又聽說我去梅林, 了心思想去折梅枝，不想擾了九公子清靜。我這心里, 總十分不安。”

　這個事, 南燭和飛蓬早上一回來就向桃子匯報了。

　因為他們跟著凌昭在京城里實是見過很多相似的形。比起來, 肖晴娘的手腕和說辭都算不上上乘的。

　桃子一聽就全明白, 只撇了撇角。

　林嘉說得遮遮掩掩, 桃子心下雪亮。

　笑地說：“這怎能怪你，你還能管著別的大活人不？”

　但林嘉總是怏怏，因為心里很想勸阻肖晴娘，可杜姨娘說，人各有志，勸也沒用。能覺到，杜姨娘又說中了。

　看這模樣，桃子眼珠一轉，道：“你要實在過意不去，就幫公子做點東西表表心意吧。”

　是個好法子。但林嘉問：“做什麼才合適？”

　因姑娘家不能隨意給外男做這些東西。諸如荷包、手帕、鞋子、扇套、香囊這些會隨佩戴或者使用的都不合適，都有私相授的嫌疑。

　桃子既敢開這個口，自然就已經想好了：“做個錦囊吧，裝印章盒子用的。公子最近雕了枚新章，我還沒來得及給做。”

　這不是公子隨佩戴的東西，是正經使用的東西，沒有任何寄意在里面。

　林嘉心下大安，就知道桃子是個妥帖的，決不是那種會勾著姑娘公子做不合禮法之事的婢。

　似紅娘這種丫頭，擱在正經大戶人家不打死也要提腳賣了。所以《西廂》是閨中書。

　立刻答應了。

　桃子給凌昭匯報了這個事。

　凌昭不置可否：“不關的事。”

　桃子道：“我瞅著林姑娘為這個不開心的。”

　凌昭頓了頓：“哦？”

　桃子道：“肖家人本來跟咱們搭不上話，是林姑娘牽的線。如今肖姑娘卻……咳咳，林姑娘知道公子一貫喜歡清靜的，平日里就是都不會隨意往梅林里面去。我瞅著為肖姑娘擾了公子的事愧疚的。”

　凌昭：“哦。”

　桃子接著道：“小姑娘家家的，常瞎想的。我怕林姑娘多思多慮，就跟說既覺得對不住公子，那就給公子做個錦囊裝印章用，表表心意。我是想著做這個東西也沒有什麼大防，也用不了多布料，還能讓林姑娘緩解心，正合適。答應了。”

　凌昭肯定道：“你做的很好。自己去領個賞封。”

　為什麼自己領呢，因為桃子掌著凌昭院里的錢箱子呢。賞封這東西，就歸桃子管。

　桃子還沒說完，繼續匯報：“還有個事。”

　小心地道：“芫荽找青梨打聽公子最近是不是沒歇好午覺。”

　凌昭的臉淡了下來。

　凌昭安排了林嘉在他原來歇午覺的時間過來練琴、制料。他午覺原是歇在書齋后院的正房里的，如今林嘉在后院廂房里，他便避到前院。

　當然就是不避也不大可能睡得著。

　總之，因為現在的這個況，導致凌昭沒有再歇午覺了。

　于是凌昭晚上睡得就早了些。

　睡得早些本就不是什麼不好的事。

　其實本來也就只有像凌昭這樣用得起牛油蠟的人家才會晚睡。牛油蠟照得亮，不太會壞眼睛。

　尋常百姓家點油燈，豆大點昏黃的，若晚間看書寫字，眼睛很容易壞。大多人家都是日落而息的。

　芫荽作為寢院里伺候的丫頭，凌昭睡得早了，該怎樣服侍便怎樣服侍就是了。

　過來打聽，是因為作為的丫頭，敏銳地意識到書房里發生了什麼不知道的況，想要窺探。

　偏林嘉這個事，桃子柿子南燭飛蓬和書房里的一應人等，都知道該閉。

　寢院的丫頭一直斗不過書房的丫頭，就是因為書房的人掌握了更多的信息。

　特別是遇上凌昭這種心思不在閨帷中，待在書房時間長過待在寢院時間的男主人，若不能伺候到床上去，寢院丫頭實在難以施展手腳。芫荽菘菜一直都被桃子著一頭。

　“青梨是我帶出來的，能守得住。”桃子道，“只跟芫荽說，公子近日里開始著手給四爺的手稿編纂目錄了。”

　一樣是很小就到了凌昭邊，陪伴凌昭長大。桃子能穎而出為凌昭邊婢第一人，自然是有道理的。

　凌昭道：“我記得芫荽比你還大半歲？”

　“是。”桃子道，“大我五個月。”

　也是到了該配人的年紀了。

　凌昭的婢中，以桃子最利落能干，以芫荽最溫貌。

　貌的婢在又年輕又英俊又大有前程的公子哥邊生出些想法，幾乎是自然而然的一件事。像們這樣被養得如副小姐一般的大家婢，幾乎沒有愿意離開的。

　嫁人若嫁得不好，生活的水準直可用“飛流直下三千尺”來形容。

　凌昭一直信奉“緣跡不緣心”的原則。

　不管一個人心里的真實想法是什麼，只要不表現出來、不做出什麼不合適的事來、不耽誤的本職差事，凌昭便不管。

　芫荽這一次，就是表現出來了。

　更不巧，要打聽的事涉及了林嘉。

　凌昭問桃子：“你爹娘還是在莊子上？”

　桃子知道這是要說自己的大事了，一繃，道：“是，一直在呢。”

　桃子的爹是凌家一田莊的莊頭。自然是比不得府里的管事，但也算小有面。

　“你的事，季白來求過了。”凌昭道，“我已經允了他。”

　桃子繃住面孔，不敢出表。

　其實早就知道了，季白早就告訴了。

　他們兩個人也是從小就認識，一起在凌昭邊做事，悉得不能再悉了。季白是桃子能考慮的婚姻對象中的最佳的選擇。這件事定下來，桃子的人生算是安穩了。

　只婢和男仆之間素來是后宅大忌，桃子今日從凌昭口中得到確認，心里再歡喜也不敢表出來，繃著。

　凌昭道：“開心了就笑。”

　桃子哪敢，可又繃不住，忙低下頭去。

　凌昭看不得這副傻樣子，搖搖頭，道：“這事我給母親，明日我與去說。先給你們訂下來，待到明年四月里，給你們過禮。”

　到明年四月里，凌四爺去世便滿了一年了。

　如凌昭的堂兄弟姐妹們，便都可以除服了。

　凌昭也不是第一次嫁婢了，但季白和桃子都是從小就到凌昭邊陪伴他長大，又都是他得力的人。

　他們兩個湊一對，凌昭也十分欣。

　“到時候給你置一份面嫁妝，這個不用心，我季白去弄。”

　“這大半年的時間，你好好提點柿子。”

　“旁的事，也要善始善終。”

　分在那，賞嫁妝什麼的，都在預料中。

　柿子的安排也在預料中。

　只什麼是“旁的事”？

　桃子想了想。

　哦……

　翌日凌昭把婢們的事都托給了四夫人。

　這種宅事，自然要給婦人來做。凌昭還沒娶妻，自然要給長輩。若還在京城，就托給大伯母孫氏，現在在金陵，理所當然給四夫人。

　子原就是要為男子打理后宅的。

　“桃子和季白不錯。”四夫人也喜歡這兩個。跟季白的娘也稔，說起來，季白好像還是四爺給凌昭挑的。

　“芫荽啊，長開了，小時候就漂亮，你邊幾個小丫頭里，我那時候最喜歡。”道。

　四夫人看人一貫是看臉的。這個事四爺的手札里提到過好幾次。

　曾經邊有個作妖的丫頭，就是臉生得好，又十分心機會討好人，把四夫人哄得十分信任。

　這個人十分細膩的。為了不傷心，四爺費了些力氣，才不聲地把那丫頭打發出去了。

　為這個，四爺在手札里恨恨寫了一筆：我這一番苦心，全不知道，竟還嘮叨抱怨，哼。

　四夫人有些舍不得芫荽。

　“桃子是季白想求的，季白是你得用的人，也就罷了。”念叨，“好歹你把芫荽留下來。”

　“不必。母親給配個合適的人便是了。”凌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