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5章葉子牌

日頭漸晚，京中又開始簌簌落雪，貴平回東宮的時候，寢殿還未落燈。

貴平披著厚厚大氅，殿外值守的侍上前迎他，“貴平公公，殿下在尋您，讓您要是回了，去殿下跟前回個話。”

“好。”貴平心中不知何事。

他今日外出替東宮辦事，走了好幾地方，一整日下來時間有些打。

其實，原本也不應當這麼晚，是因為在東街遇到永安侯府二小姐的時候，途中送了一程，耽誤了些時候。

了寢殿，有侍上前，“公公。”

貴平取下大氅，侍手接過，貴平才轉向屏風后。

寢殿中燒了地龍，暖意徜徉，同殿外是全然兩天地。

李坦聽得出是他的腳步聲，沒有抬頭，繼續在桌案前看著折子，“今日這麼晚？”

貴平拱手，“中途有事耽擱了，折回時又路過萬昌街，聽說前兩日的大雪，將不民宅塌了，萬昌街那流離失所的百姓不。天寒地凍，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還聽說有人凍死，但京兆尹管不過來，臨近年關了，殿下又在見過，我怕京中出岔子，正好聽到了，就去看了看。”

李坦這才抬眸看他，問了聲，“眼下如何了？”

貴平應道，“萬昌街那，原本就是京中貧民居多，年久失修，今明兩年不出事，往后也要。也問過工部那頭，馬上就要年關了，不好大興土木，京中各都在排著隊候著。小人便做主，將沒有落腳之地的百姓先安置在西郊景苑，等過了年關再說。”

李坦看了看他，西郊景苑是他賜給貴平的私宅。

他知曉貴平自萬昌街來，有掛念。

李坦放下手中的折子，淡聲道，“景苑是你的私宅，你做主就是。但天子腳下尚且如此，偌大個長風塌又何止一條街道，幾民宅？”

李坦看他，“你若仕，定是清流。”

貴平拱手，“貴平并無仕之心，只想侍奉殿下左右。”

李坦垂眸，“你明日去工部一趟，同他們說孤問起萬昌街之事，讓他們來孤跟前說清楚。”

“多謝殿下。”貴平躬。

此事算告一段落，李坦才又問起，“聽說你今日在東街遇到溫印了？”

貴平微怔，如實道，“是，永安侯府二小姐同陸國公府上的陸小姐在東街遇到，生了些不快，堵了路上不馬車，小人怕有差池，便讓人送了陸小姐一程，自己跟去了永安侯府一趟。”

李坦瞥了他一眼，平靜道，“貴平，你很做這些事，告訴孤，這次為什麼？”

貴平應道，“自從殿下監國，封陸平允做了陸國公之后，陸平允行事高調，這次陸江月當眾刁難永安侯府，怕給殿下這落口舌，小事行事不知收斂，大事怕是不能重用，當時圍觀者不，小人親自去送，可以免了旁人嚼舌。”

聽他說完，李坦眸間明顯慍，“若不是早前許諾過陸家，本就不應當給他陸國公的封號，原本想著他能收斂些，但事不足敗事有余，自己的兒都管不好，還不知曉要生多事端。若人人都像你，孤夜里也可以睡得安穩些。”

貴平看他，“殿下如今已貴為東宮，夙愿得償。”

“但孤一日都未安心過……”李坦話音未落，目停留在手中的折子上，忽然噤聲。

貴平抬頭看他，見他臉都變了。

“殿下？”貴平不知何故。

李坦的臉眼可見得難看，“給孤把傅載時來。”

眼下已近子時了，貴平詫異，但李坦砸了手中的折子，折子摔在地上，貴平連忙跪下，攤開的折子上，趙國公幾個字映貴平眼中。

傅載時惹禍了，貴平皺眉。

翌日晨間，溫印在老夫人用的早飯。

“讓劉媽特意給你熬的野菜粥，快嘗嘗。”老夫人自己沒用，看著用。

“好喝。”溫印嘆。

劉媽也跟著笑起來。

溫印也笑著，老夫人問起，“想什麼呢？”

溫印應道，“想起早前在府中的時候，總是在祖母這里吃獨食……”

“那可不？”老夫人見碗中的野菜粥喝完，又朝劉媽道，“再盛些來。”

老夫人又道，“許久沒陪祖母葉子牌了。”

溫印從善如流，“今日有時間。”

劉媽剛好盛完野菜粥，“那老奴去請世子夫人來，正好一道。”

“快去。”老夫人高興。

晚些，莊氏帶了龍胎來，劉媽照看著龍胎在一側的暖閣中練字，老夫人同莊氏，溫印一道葉子牌。許是許久沒過葉子牌了，老夫人拉著莊氏和溫印了一整日的葉子牌，到夜溫印也沒走，又在侯府留了一日。

最后是劉媽見老夫人實在累了，才催了老夫人去睡。

最高興的是龍胎，又可以同姑姑一，聽姑姑說故事。溫印也照舊說了睡前故事，哄龍胎睡。

小鹿好奇，“姑姑，你今日沒回去，姑父會想你嗎？”

瑞哥兒也接話，“姑父他都生病了啊……”

莊氏輕嘆，“小鹿，瑞哥兒，快睡了。”

溫印了他們兩人的頭，溫聲道，“我在家中多陪你們一日不好嗎？”

“當然好！”

“好啊~”

兩個孩子又應聲。

溫印笑道，“那快睡吧，明日晨間早起我們打雪仗去。”

兩個孩子歡呼雀躍。

娘照看著，莊氏送溫印回苑中。

永安侯府是祖宅，寬敞，而且宅子中每一景致都有講究，或引經據典，或附庸風雅，莊氏送溫印回苑中這一路，說了不話。

“祖母舍不得你，想盡辦法也要多留你一日，后來眼皮子都打架了，還說著要玩，我是怕坐不住，最后幸好是劉媽救場。”莊氏笑著說道。

溫印也笑，“祖母是真的喜歡葉子牌，日后陪祖母的時間更了，能多玩幾局便是幾局，祖母高興就好。”

莊氏駐足，“阿茵。”

“怎麼了，大嫂？”溫印也停下。

莊氏深吸一口氣，“阿茵，小鹿和瑞哥兒都喜歡同你一，你日后若是有時間，就時常回府中來。若是不方便，就讓黎媽遣人來說一聲，我屆時讓人送帖子來。再不濟，小鹿和瑞哥兒想你，我帶他們兩人去看你，總不擋攔著見自己親姑姑的……”

溫印微頓，知曉莊氏是替著想，也想著能讓多出離院，多回府中呆著舒心些。

溫印擁，“我知道了，大嫂。”

莊氏也擁，“你哥不在了，我總要替你哥哥照顧好你……”

溫印眸間氤氳，“大嫂，我很好，真的……”

莊氏哽咽。

等回了屋中，溫印還在想方才的事。

尤其是早前那句“你哥不在了，我總要替你哥哥照顧好你”，一直在溫印腦海中瀠繞。

溫印怕冷。

屋中的碳暖都要比旁人屋中更多，溫印在碳暖前烤著火。

大嫂溫婉純良，莊家是百年的書香門第，很早之前就沒人仕了，是出了名的清心寡。

原本哥哥是永安侯世子，永安侯府同莊家不算門當戶對，但祖母和爹都慣來向著和哥哥，所以哥哥的親事順利。

這些年在家中，也因為有祖母和哥哥護著，所以大嫂一直和善簡單。

譬如今日，同祖母都知曉，葉子牌是噱頭，其實就是祖母要在府中多留一日。心中也清楚，李裕還在病榻上，旁人看來，這本親事本就不是永安侯府愿意的，那難得回府，不應當那麼著急回去，除非，是離院中還有旁的事。

離院里還能有什麼旁的事？

無非是李裕醒了。

所以必須要在侯府多呆兩日，所以讓黎媽留在離院中照看，也在離開離院前也告訴過黎媽一聲。

所以不僅今日，還有明日，都要在侯府，做樣子給旁人看。

祖母一早就會意，所以才會有葉子牌這麼一說。

但最后大嫂的一襲話，還是讓心中……

若沒有世，國中多好，京中多好，家中又多好？

溫印垂眸。

主屋中，李裕終于等到黎媽，“殿下還沒睡？”

黎媽輕聲。

李裕看著，盡量平常得語氣問道，“溫印，今日不回來嗎？”

不待離開口，他又若無其事得補充了一句，“不是歸寧第二日就會回家中嗎？”

黎媽也才想起此事，“夫人沒同殿下說起？”

夫人告訴過，以為夫人也同殿下說過了，李裕搖頭，“不曾。”

黎媽輕聲，“老奴以為夫人同殿下說起過了，夫人今日不會回來，明日應當也不會。旁人都道殿下眼下還未醒，夫人回家多呆兩日反倒不會引人懷疑。順道還有旁的事，夫人剛好一去了。”

李裕才會意，“我知道了。”

待得黎媽出了屋中，李裕才重新躺下，只覺又是極慢的一日。

但黎媽方才是說，溫印應當明日還不會回來。

他是有些不習慣，又是整日整日獨自一。

李裕又牽了那床被子蓋上，他昨晚就是蓋的兩床被子，沒想到今晚也是，但恐怕明晚還是，那被子里都是他的味道了……

等回來前，讓黎媽換一床吧。

只是明日就是十一月二十八了，消息能傳到到甘雨嗎？

李裕全無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