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前世,HE(四)
劉大夫剛才施過針,溫印靠在躺椅上短暫小寐。
李裕上前,將方才的窗戶稍稍闔上些,也從一側取下厚厚的披風替蓋在上。
躺椅一旁就是碳暖,施針過后,溫印還沒醒過來,就在躺椅上打盹兒,即便病著,眉眼間都是悉的溫和與寧靜,這麼多年,似是從未變過……
李裕在側落座。
什麼也沒說,只是安靜看著,不出聲,也沒擾,就一直這麼安靜看著。
在睡著的時候……
八年了。
八年的時間很漫長,漫長到他都快忘了的模樣,但在遠遠見的第一眼,即便只有一道側,他就知曉是;八年的時間也很短暫,許多時候就似彈指一瞬,都在忙碌,就可以不去想對方,或是不敢想對方。
他今日才知曉病得多重……
整個人都清瘦了一圈,他什麼時候見過這樣的溫印?
他雙目氤氳,想起彼時,他背的時候,靠在他背上。
——李裕,我沉嗎?
——你這問題,我怎麼回答都不對,我選擇不回答。
——不可以。
——那你想聽什麼。
笑開。
他也笑開。
而眼下,他眼前卻朦朧一片,越是好的記憶仿佛越是將人得不過氣來。
腦海中也都是年早前的話,“是之前在定州的事,陛下不是離開了嗎?溫印被陸平允幾人盯上了……”
年深吸一口氣,良久才繼續,“溫印已經沉穩了,嚇跑了一個,另一個去追,見機用簪子扎傷了陸平允,另一人嚇住,才趁機跑了出來。”
“然后呢?”他沉聲。
年低聲,“陛下也知道,對老宅本不,沒跑出去……”
“后來呢?”李裕盡量平靜,
年低著頭,間哽咽到,“被陸平允抓住,陸平允就用簪子……”
李裕在袖間的指尖死死攥,沒出聲,整個人都在抖著,卻渾然不知。
年也是第一次見到天子這幅模樣,再次低下頭,抑得聲音說道,“陸平允用簪子刺了溫印腹間。”
就這一瞬間,李裕雙目好似落深淵冰窖里。
“還……”年說不下去。
“還什麼?”李裕聲音里帶著嘶啞。
年有哭腔,“溫印用簪子扎傷了他脖子,他想用簪子扎進溫印間,要命。”
李裕垂眸,恨意混合著寒意,卻在心底灼得似烈焰一般。
年一面手著眼淚,一面繼續,“后來溫印被人救下了,撿回了一條命,但是溫印真的傷得很重,差點就死了,溫印一直昏迷不醒,醒了也在病榻上躺了一年半載才能下床榻,我也是一年多之后才知曉的……”
年間重重咽了咽,“一直都不好,起初還會咳,也很長時間都說不出話,就寫字,讓我去幫做事。我問怎麼不見陛下,說,徒增煩惱。”
李裕心底好似鈍碾過,帶著窒息,耳旁繼續是年的哭聲,“不讓我告訴陛下,但是一直在用婁長空的份奔走,每次病的時候……”
年說不下去了,轉而道,“我也不知道的病會不會好,我也害怕,有時想陛下,會在屋中寫陛下的名字,也會讓我去看陛下……”
年泣不聲。
……
李裕收起思緒,雙眸都被碎瑩沾。
他俯,闔眸時,輕緩吻上間……
***
溫印醒時還有些迷迷糊糊,好似做姐兒一個夢,夢到李裕。
夢到李裕親了……
溫印輕顰,好像又想他了,才會夢到他。
李裕在順城。
溫印微微睜眼,還是愣住,眼前的人是張許可。
溫印些許錯愕。
才施了針不久,即便小寐了會兒,還是有些累,疲倦都寫在臉上,輕聲道,“是你啊?”
旁人聽不出語氣中的憾。
方才是真的是做夢了,夢到的,是李裕陪一……
張許可上前,沉聲道,“你來繁城看大夫,有什麼不可以告訴我的?”
溫印看了看他,未置可否,反而是問,“你怎麼來的?”
“找來的。”張許可沒有瞞,“一一排除,繞了不彎路,總能找到。”
溫印看他。
“喝水嗎?”張許可倒了水遞。
嗓子不舒服的時候多,大夫囑咐過要經常喝水,張許可同一久了,這些都知曉。
溫印接過,道了聲謝。
喝水的時候,張許可皺眉看,“我問過大夫了,長空,早前到底出了什麼事?”
溫印淡聲,“都過了。”
言外之意,不提了。
張許可噤聲。
溫印又捧著水喝了一口,溫印不太想同他獨,遂道,“好像有些了,福旺拿些點心來。”
“我去吧。”張許可轉去取掛在一側的大氅,那就是來這有些時候了,溫□□知肚明。
張許可繼續道,“來的路上看到你早前說的那家紅糖鍋盔了,不是喜歡吃嗎?我去買。”
溫印看他。
原本想說不用,但又確實覺得同張許可在屋中沒什麼話想說,沒有沒有打斷他。
他披上大氅,開門時,一冷風涌了進來。
溫印不覺攏上披的裳,張許可回頭,“婁長空,子是自己的,沒什麼比命更重要。”
張許可說完,又看了一眼,闔門離開屋中。
溫印重新靠回躺椅上,接連咳嗽了好幾聲。
方才張許可開門時灌進來的涼風,好似道道都浸到了骨子里,心得涼著。
一涼就不舒服,也咳嗽不斷。
李裕就在屋后,聽到咳嗽,想出去,還是駐足。
方才他親,有人來,他藏到了屋中。
他不想嚇倒,也不是特意想聽同張許可說話,但最后這些咳嗽聲,聲聲都似鋼針一般扎進他心底。
稍許,屋外連串腳步聲傳來,“東家!”
李裕聽得出是福旺的聲音。
溫印好容易停下咳嗽聲,“關門。”
是再怕像剛才那樣吹一次。
福旺趕闔上門,但眼睛不自然得在屋中到看著。
溫印眉頭微攏,“東張西看什麼呢?”
“沒,沒什麼啊……”福旺憨厚。
方才陛下在屋中,張許可忽然來了,他以為會遇上,但后來張許可出來了,陛下沒出來,他就來看看,才發現東家醒了,可陛下不在,他才環顧四周。
那就是陛下沒在東家跟前面……
福旺思忖著,溫印正好問起,“路上還安穩嗎?”
“哦,嗯。”福旺應道。
溫印果真起疑,“哦,嗯,是什麼意思?”
“哦,那個就是,遭遇了劫匪,后來,正好有旁的商人路過,虛驚一場。”福旺想起天子待的。
溫印看他,“沒人傷吧?”
福旺一個勁兒搖頭,然后又想起什麼一般,“就小亭子傷了手,不算重,大夫看過了,說先不要干重活兒,我已經……找人替代了。”
李裕聽得心虛,真是不會撒謊。
“支筆銀子給他,讓他多歇幾個月,順子不在,怕你這邊忙不過來,找到人就好。”溫印輕聲。
福旺了額頭,蒙混過去了。
“對了,幫我去西市取些東西回來。”溫印又吩咐聲。
“啊?現在嗎?”福旺詫異。
溫印開口,“你怎麼今天奇奇怪怪的?”
福旺一臉苦瓜相,他怎麼不奇怪,天子還在屋里,他要出去了,天子怎麼出去?
福旺角了。
溫印輕嘆,“出去吧,我自己待會兒。”
福旺只好著頭皮轉,溫印又道,“把書冊給我。”
“哦。”福旺照做。
溫印拿起書冊,窩在躺椅里,懶懶翻了翻。
屋中,李裕起簾櫳一角,安靜打量著,一直沒有移目。
還是同早前一樣,喜歡窩在小榻上和椅子上,慵懶看著書冊,只是整個人消瘦了一圈,臉也有些泛白,是生病的模樣。
溫印在躺椅上看了多久,他便在屋看了多久,一直到晚些時候劉大夫重回屋中,端著藥,“喝藥了。”
溫印頭疼,“藥苦。”
劉大夫看了一眼,“你同大夫說藥苦,有用?”
溫印反而笑了。
李裕許久沒見笑過了,腦海中還是早前天天笑的模樣。
李裕再次眼眶微紅,沒有再看,而是靠在墻后,沒有出聲。
外閣間,劉大夫的話繼續傳來,“這藥大,喝了會犯困,睡醒了之后,去苑中多走走,不要總躺著。”
溫印應道,“太冷了,不想。”
劉大夫再次看了一眼,“終日悶在屋子里,死得更快。”
溫印不怒發笑,“你都嚇唬我多年了。”
在早前病榻上的一年半載,多虧了劉大夫同斗,否則真不知道那段時間是怎麼挨過來的。所以對劉大夫的毒舌也不惱,只是覺得親切。
“沒人嚇唬你!”劉大夫看向,“你是命大。”
溫印從善如流,“我也覺得。”
“藥上來會睡很久,回去睡吧。”劉大夫提醒聲。
李裕忽然張,如果溫印回屋,他該躲去哪里?
李裕環顧四周,但很快,溫印的聲音響起,“我就在這里,沒關系。”
“風大。”劉大夫看。
溫印應道,“我晚些去關小些。”
劉大夫不說話了,臨到屋門口,嘆道,“真嫌命大。”
溫印笑了笑,知曉他是刀子豆腐心,特意氣他,“那不有你在嗎?”
劉大夫氣鼓鼓出去了。
但氣鼓鼓還是記得闔上屋門,然后又從屋外手將窗戶帶回去一些,溫印笑開。
等劉大夫一走,溫印繼續攤開書冊翻著。
看了稍許,確實有藥上頭了,有些犯困,就將書冊放在懷中,靠著躺椅睡了。
李裕沒著急出去,因為不知道有沒有睡著。
只是許久之后,李裕聽到書冊落到地上的聲音,他知曉溫印只有在睡著的時候會這樣。
李裕起簾櫳從屋中出來,見溫印是靠著躺椅上睡了,而且均勻的呼吸聲響起,是睡了。
他方才就在屋中陪了許久,眼下,屋門闔著,窗戶也剩了一條小,李裕重新在側坐下。
方才劉大夫同的話,他都聽到。
他也不知道要做什麼,該做什麼,只是看向時,輕聲喚了聲,“阿茵……”
他知曉睡著了,聽不見,也不會應聲。
他剛才親了,眼下,就在側守著,腦海中的記憶如同浮掠影一般,又同早前的那盞走馬燈一樣,一幕幕,都清晰刻在腦海里。
年關時,喝多了,帶著酒意湊近親他,曖昧道,李裕,你一直做魚寶寶好不好;
元城時,兩人一道畫了那張八盞花瓣花燈,竹節轉,八盞花瓣逐一展開的時候,就似眼前豁然開朗,如琉璃婉轉,清波瀲滟。他看時候,也在看他,燈盞的微在眼中剪影出彼此的廓。他沒出聲,只是循著燈的暈吻上間;
還有定州,他生辰時,溫印看著他,輕聲道,你說好,我就親你,他攥指尖,“好”字還沒出口,先吻上他間……
忽然間,記憶蜂擁而至,他悲從中來。
“溫印……”眸間眼淚留下,哽咽道,“我該回來了,我該回來的,阿茵,我不應該走……”
他淚如雨下,“如果再給我機會,那個時候,我一定不走。”
“溫印,我,我一定留下找你……”
***
溫印醒來的時候,發現在床榻上。
早前喝了藥,昏昏沉沉的,但分明還同劉大夫說過話,記得是在躺椅上,怎麼回床榻上的。
溫印撐手坐起,因為還沒徹底醒,所以手扶了扶額間。
今日真是奇怪了,好像,又有些夢到李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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