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長子這幅模樣, 聞子嘯忍不住訓斥,“哥兒,你這是作甚,給我好好走路。”
聞順本就是提心吊膽的回偏院, 突然聽見自家老爹的訓斥聲, 嚇得哆嗦一下, 抬頭就見到堂屋里坐著的老爹,還有姨婆跟娘們都在,他這才直起來, 拎著食盒抱著東西一溜煙跑進偏院進了堂屋。
他剛進來堂屋,坐在堂屋的眾人便聞見一香味, 還有另外一種有點像香但更加濃郁的香味,很勾人,都忍不住吞了下口水。
聞子嘯原本還想訓長子方才像做賊似的,這會兒聞見這味道忍不住問道:“什麼味道?”
聞順把食盒打開, 出里面的炒鱔, 又從懷中掏出油紙包著的魚丸跟饅頭。
他道:“爹,你怎麼突然回了。”
聞子嘯見兒子帶了吃食回,還以為他賣鱔魚賺了錢在外頭買回來的吃食改善下三房的伙食。
“哪里買的吃食?聞起來倒是香的,還有這是什麼菜?有點像鱔魚?”
鱔魚普遍做鱔魚羹, 倒是沒見到這種做法,好像是把鱔魚切狀?這樣做鱔魚的土腥味能遮的住嗎?
河鮮理不好, 腥味極重,做魚羹也是普遍的做法, 還有些切段加重調料煮出來的, 味道也只算一般。京城有家酒樓的鱔魚羹就做的不錯, 他還怪想念的, 自打來到邊城,他就沒吃過很好吃的飯食。
東來居那種酒樓里面的菜肴應該不錯,但他也舍不得進去吃上一頓,一頓說也要二三兩銀子,換做以前二三兩銀子不算甚,可現在他是舍不得。
聞順嘿嘿一笑,“爹,這可不止是聞著香,吃著更香,這個是炒鱔,這是魚丸,這是饅頭,我去取筷子,你們嘗嘗看。”
他說完,跑去小廚房拿了幾雙木筷過來。
聞子嘯也不跟兒子客氣,接過木筷夾了一筷子的炒鱔。
鱔口鮮還很鮮,一點鱔魚的腥味都沒有。
聞子嘯嘶了一口氣,又拿了個饅頭,一口咬下去,香氣十足,松香甜,還有那白白胖胖的魚丸,同樣是彈牙鮮,沒有魚的腥味。
“爹,味道如何?”
聞子嘯正道:“平生從未吃過的味,即便是京城最好的酒樓,都做不出這等味道來。哥兒,你在哪買的?不便宜吧?”
難不兒子專門去東來居買的?
源寶鎮也就東街的東來居酒樓最大,菜肴最好吃。
等白姨娘,孟氏,還有功哥兒跟桃姐兒都嘗過這些吃食,全都被驚艷住。
聞順才小聲說,“爹,這是四嫂做的。”
“四嫂?”聞子嘯一時還沒反應過來。
他記得哥兒在家里就是排行四的吧?
白姨娘吞下口中的饅頭才說,“你二姐家的老四媳婦,玉娘。”
這饅頭真好吃,松松的。
聞子嘯這才反應過來,原來說的是四殿下。
他也知道四殿下現在的妻子是德昌侯府推出來替嫁的姑娘。
沒想到這姑娘有一手這麼好的廚意。
一家人把幾道吃食吃的干干凈凈,聞子嘯這才問,“方才怎麼鬼鬼祟祟的回來?”
聞順撓撓頭,把今日抓鱔魚回來時遇見四嫂,最后四嫂雇他干活,以后每天都要去四嫂家做工,每月有一貫錢的事說了說,又道:“還不是之前二姐總話里話外問我四嫂家的事,好像是對四嫂的廚藝有些子想法,四嫂又給了我這麼多好吃的,擔心回來給二姐撞上,又要問東問西,這才小心些的。”其實平日都沒撞見過,但他也就下意識的有點擔心,害怕給四嫂家惹上麻煩。
他口中的二姐就是聞蘊靈,在孫輩排行二。
聞子嘯眉峰微皺,“即便被發現又如何,就算真有想法,我們并不欠的,不管有什麼想法,我們家跟你四嫂家都不會慣著,所以你無需擔心。”
他才回,回來先過去父親母親那邊請安的,也從父親口中知道桂姨娘得了癆病已經離開聞家回裴家的事。
等他回三房,又問過姨娘,姨娘也一口咬定桂姨娘就是得了癆病。
“對了。你桂姨婆如何了?”聞子嘯問道。
聞順道:“桂姨娘好的哇,氣也越來越好,還胖了些。”
癆病還能胖?
聞子嘯疑了看了白姨娘一眼,覺得這事兒不對勁,又忍不住問姨娘怎麼回事。
白姨娘淡淡的說,“郎中都說是癆病,那肯定就是癆病,可能是病不重,你桂姨娘之前被磋磨的太狠,被兒孫接回來好喝好吃的伺候著就好了,不然你看看咱們三房,看看你姨娘跟你妻子和桃姐兒,哪個不是比剛來源寶鎮的時候瘦?氣也更差。”
聞子嘯臉發沉,他早有了分家的想法,父親母親本來就偏心,他知道大哥二哥是嫡子,所以從不與他們爭什麼,但父親把他們三房當做下人使喚,他看在眼里又豈能一直容忍。
就算分了家,老爺子一點銀錢也不分給他也無妨,他自己著存了不,暫時不夠買房屋的銀錢,也能先出去租著房子住,不然就怕姨娘跟妻們到時候也累得跟桂姨娘一樣。
只是該怎麼跟老爺子提分家?
……
聞子嘯很贊讓哥兒去幫著二姐家做工,至于功哥兒,他平日里也沒什麼事兒,平日跟著哥兒去給玄哥兒媳婦幫幫忙跑跑甚的都好。
聞順就在裴家留了下來,他干活麻利,早上先往鎮外跑一趟去撈他的鱔魚。
連著幾日撈的鱔魚都給四嫂買了去。
野生鱔魚補,所以許沁玉用鱔魚做了許多好吃的,什麼炒鱔,干鍋鱔魚,響油鱔糊,干煸鱔段,蔥燒鱔片,清蒸鱔魚,鱔魚粥,鱔魚羹,梁溪脆鱔等等,都給做了一遍,吃了個過癮。
要給哥兒鱔魚錢,哥兒也不要,所以每天都讓哥兒帶些吃食回去,除了每天做的鱔魚和饅頭,還有紅燒魚跟魚頭燉豆腐魚丸這些,換著帶回去給三房的人吃。
聞家三房最近吃得好,氣都眼可見的好了些。
不管什麼吃食,都是才出鍋的時候香氣最濃郁,能傳出老遠,等溫熱時香氣就不剩多,待在一間屋里,還是能夠聞見飯菜的香氣,但大房二房離偏院都極遠,中間還隔著好幾個院子,自然什麼味兒都聞不見,也不知哥兒在給玉娘做工的事。
轉眼間,聞順就在裴家干了半個月的活兒,還連帶著聞順功也在裴家干點零散的活兒。
主要是平日里兩兄弟都是一起的,那天早上還是因為聞順功不大舒服,才沒跟他一起去鱔魚。
功哥兒比哥兒小兩歲,勉強也就十歲的模樣,許沁玉還想給他點工錢,兩人都不要,說是每天在這里吃的東西都不。這倒也是,平日里有什麼吃食,兩兄弟都是跟著一起吃的,半大的小子賊能吃,所以許沁玉就沒再給小的工錢,還是給的一貫錢。
就干了半個月的活兒,聞順已經得心應手,殺魚洗腸做的那一個麻利,捶打魚泥更是不在話下,真真給許沁玉省了不功夫。
功哥兒做的活兒多是幫著倒倒垃圾之類的活兒,平時還經常領著哥兒跟芫姐兒在院子里跟墨玉瘋玩。
許沁玉發現哥兒學的很快,刀工竟也不錯,片下來的魚片雖不說薄如蟬翼,但也薄的,厚度均勻,應該是有點廚藝的天分在上,許沁玉打算再觀察觀察,看看哥兒愿不愿意做廚子,不過在此之前,還是得先鍛煉哥兒的刀工。
每個廚子最開始都是練刀工,這是必不可的。
許沁玉這邊忙忙碌碌的,距離四哥離開已經一個月。
還是有點點想念四哥的,不知四哥在外跟著商隊跑的如何了。
北方那邊的災還沒過去,雖沒繼續下大雪,但天氣還是很冷。
他們西南這邊,都已經開始穿薄襖。
北方躲災的流民們,去的地方也應該多是南方或者京城那個方向的,倒是不會逃難來西南,太遠不說,一路蟲蟻多,不利于逃難。
不是北方那邊傳來消息,沒兩天,聞順剛了鱔魚回,就神神跟許沁玉說了個事。
“四嫂,我剛出去魚,回來時候聽人說,運河那邊的水匪把船給搶了!”
許沁玉倒吸了口氣,“船都敢搶?那些運河兩邊的水匪這麼大膽?”
運河兩邊的山崖上一直有些水匪山匪的,其實就是一家,運河有段路兩邊是高聳云的山崖,那些水匪就住在兩邊的山崖上,因為山崖地勢兇險,也只有那些水匪們悉路程,住在山上,也算是山匪,但平日里都是搶運河上的商船比較多。
許沁玉還聽說,其實有兩撥水匪。
一撥就是搶些名聲不好的商船,也不殺人,但搶東西,肯定會有點打打殺殺的,傷人還是有的。
還有一撥什麼都搶,還殺人呢,聽說之前有個商船就是被這撥水匪給搶了,船上的人都給殺了個。
朝廷很震怒,也派兵來剿匪過,但因為山崖的地形,剿了幾次都沒功。
但是沒想到這些水匪如此大膽,連船都搶。
運河上的船運送的可都是煤礦和鐵礦,敢搶這些,那是要殺頭的罪。
之前的水匪們本不敢搶船,就是不知道這次搶船的到底是那一撥的。
“搶了煤礦還是鐵礦?”許沁玉問。
聞順小聲道:“何止呢,兩艘船都給搶了,不止船上的鐵和煤,還有兩艘船也都搶走了,不知船都開到哪去了。”
通常兩艘船都是一起走的。
許沁玉就記得前些日子鐵礦跟煤礦那邊的礦坑都開了工,所以碼頭也熱鬧起來,加上天氣暖和起來,還打算曬點干豆子,做些干豆豉跟豆瓣醬,另外在做桶腐后再去碼頭附近擺朝食攤子。
這豆子剛買回來,運河上就發生這麼大的事。
朝廷肯定不會這麼輕易放過這些水匪的,包括碼頭那邊最近都得不安生起來,罷了,碼頭的營生看樣子是不好做,不如等把豆豉豆瓣醬和腐弄好后,去西街或者東街那邊擺個朝食小攤子,沒必要再去碼頭那邊了。
……
而在運河兩邊的漳壁山上,其中一山壁半山腰,叢叢的樹林遮掩下,后方則是一大片的空地,空地上不的小木屋,還有一壟一壟的菜地。
這便是運河兩岸的水匪的窩藏。
寨子里,一個很壯實的男子正著溜溜的腦袋,憨厚的大臉上滿是不解,“老大,你說雷老大那邊的人是不是瘋了,他們怎麼敢搶船的,這怕不是又惹得朝廷要來剿我們?”
他們便是許沁玉口中不殺人只劫些名聲不好的商船的水匪。
被頭男子老大的人約莫三十來歲,同樣生的魁梧,還有一臉的絡腮胡子,聞言更是皺眉,“雷老大真是瘋了不,咱們這些日子最好也謹慎些,寨口還是后山前山都要加派人手,要是有點風吹草,咱們立馬棄寨躲避。”
這老大邊有個生的文弱些二十來歲的男子,聽完兩人的話搖搖頭,“不對,肯定不是雷老大干的,雷老大子狠厲,但就算如此,他也不敢劫船的,不然這些年他早劫了,劫了船就意味著徹底跟朝廷對立,他沒那麼傻,劫些商船已經夠他賺的了。”
沒人愿意招惹朝廷的,雷老大也是同樣,再說了,船上的煤礦和鐵礦,那東西搶了怎麼手?沒點人脈想要手煤礦和鐵礦本不可能,就算有人脈,那玩意也不好手,瘋了吧去搶那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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