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姜崢將遙著太子遠去背影的目收回來, 對上俞嫣疑的目。他眉宇之間仍舊掛著一如既往的溫潤淺笑。他著俞嫣，認真解釋：“陪著太子出去應酬的時候，旁人都有人在懷。唯我不喜歡外面的人。”

　姜崢微微停頓了一下, 深著俞嫣的眼眸, 繼續補充一句：“時日久了, 很多人暗地里都以為我有疾。”

　俞嫣愣住。不僅是因為姜崢的話, 更因為姜崢在外面大大方方說出這樣的話。幾乎是下意識地用眼角余朝側的宮婢瞥去。收回目再看向姜崢時，眸里藏了一點嗔意。

　“走吧。”姜崢微笑著，手去握俞嫣的手。將的手整個握在掌中, 逐漸握, 牽著往前走。

　兩個人沉默地走了一會兒，俞嫣小聲說：“他們可真不是東西, 自己不檢點, 還要惡意揣你。哼，你可不能學他們。尤其是太子。”

　“嗯, 我不和他們同流合污。”姜崢應聲。他仍舊目視前方沒有去看俞嫣，可他的聲音里卻是帶著笑的。

　到了這個時候, 俞嫣才開始琢磨起姜崢最后那句話。他到底有沒有疾呢？他能這樣明正大地對說出傳言，那應該是沒有的吧？

　可是俞嫣又想如果姜崢真的有疾也好的。那豈不是不用像小冊子里的畫面那樣遭罪？不會被撕壞，也不會流，更不會有臟東西弄進的里去……

　俞嫣一路胡思想到了宮門外。姜崢立在馬車旁, 扶著先上去。俞嫣踩著腳凳剛登上去，一回頭, 看見停在不遠的另一輛馬車。車窗遮擋的簾子被挑開, 出車廂里郎的半張臉, 正向這邊。

　俞嫣瞧著有些眼, 卻一時沒想起來是誰。問：“那是誰呀？正看著咱們呢。”

　姜崢順著的視線了一眼, 收回視線，道：“懷珍公主。”

　俞嫣驚訝，仔細去瞧姜崢的表。可是他還是那樣神淡淡，看不出什麼來。

　俞嫣轉坐進車廂去，若無其事地擺弄著子上的流蘇。

　姜崢坐進來，向俞嫣掩耳盜鈴的小作，覺得既可笑又可。他問：“釀釀是有什麼想問的嗎？”

　俞嫣眸微凝了片刻，口而出：“今晚吃什麼？”

　姜崢輕笑了一聲。

　“你笑什麼啊？”俞嫣不高興了。說是氣姜崢，不如說是氣自己。

　姜崢從這邊的長凳起，到俞嫣邊坐下，將俞嫣擺弄著流蘇的手握在掌中。他說：“我不愿意尚公主，是因為姜家家主不適合尚公主，與對方是哪位公主并無關系。我既不厭惡懷珍公主，當然也不喜歡。”

　俞嫣輕輕眨了下眼睛，悶聲：“難道不是應該說你討厭，更能哄我開心嗎？”

　“我為什麼哄你？”

　俞嫣訝然抬眸，對上姜崢的目。

　他微笑著，溫聲道：“釀釀，我不會為了哄你而騙你。我只會對你說真話。”

　微頓，他又說：“于我而言，這世間子只有兩種，一是我的妻，二是別人。除了你，這世間旁的子在我眼中與草木無異。”

　俞嫣神有點不自然地別開了目。耳畔有車轅碾過磚面的枯燥重復聲響，重新垂下眼睛，看著自己子上的紅流蘇隨馬車往前走而輕輕晃著，打著拍子似的有韻律。

　馬車才剛走，突然停下來。

　車夫在前面稟話：“是懷珍公主的侍。”

　車門推開，俞嫣微微偏過頭去立在馬車旁的侍。

　“我們公主聽聞小郡主和姜六郎喜結連理，讓奴婢過來道賀。今日偶然遇見也沒有備賀禮，他日定然登門拜訪。”

　俞嫣轉過頭，向懷珍公主的馬車。仍舊著這邊，眉眼間帶著幾分若有似無的笑。人雖然是笑著的，可完全算不上喜悅的表。

　俞嫣轉過頭，對侍說話，讓轉達對懷珍公主的謝意。車門關上，窗邊的垂簾也放下，馬車繼續前行。

　俞嫣皺著眉，重新瞪向姜崢，顯然是對他剛剛那套說辭起了疑。

　姜崢眉宇間卻染上一層淺淡的無辜，他說：“我句句實言并無瞞，至于懷珍公主對我是什麼態度。我確實不太清楚，也不想弄清楚。”

　他淺嘆一聲，換上一種帶著幾分愁的語氣：“實在不喜歡和外面的人打道。還請夫人多多幫忙，幫我去理那些麻煩好不好？”

　俞嫣不理他，將臉轉到一邊去。實則，心里的不舒服的確散了個干凈。旁的都沒有姜崢的態度重要，他拿出這樣的態度，也實在沒什麼好在意的。

　·

　姜府的馬車看不見了，懷珍公主將擋在窗口的垂簾放下，回靠著車壁。臉上那層禮貌淺笑消失了個干凈，有些頹然之意。

　良久，懷珍公主輕嘆了一聲。

　這幾年的日子實在算不得好。原本是風無限的公主，一氣之下隨便選了個夫君，夫家一堆麻煩事不說，那個短命的夫君就這麼走了，讓了寡婦。

　懷珍公主再嘆一口氣。

　當年母妃跟父皇求來恩典，準自己挑夫婿。挑中了姜崢。那樣容貌出眾氣度非凡又文武全能的郎君，誰會不喜歡呢？姑娘家的矜持讓不好意思直說。

　懷珍公主提前知曉了還未公布出來的科舉名次。

　拐了個彎，說要嫁狀元郎。

　懷珍公主滿心歡喜等著出嫁，可是到了放榜那一日，卻得知姜崢只是探花郎。

　明明提前看了名單，知道他是狀元的！

　還以為是在看過名次單之后又調了績。后來母妃去查，才查出來是姜家老侯爺暗地里求圣上將姜崢的名次下挪，免得他小小年紀過于驕傲，將人捧殺廢人一個。

　哪里是擔心姜崢浮躁起來？懷珍公主覺得姜家此舉分明就是想要拒絕這門婚事！

　而被拎上來的狀元郎孩子都十多歲了，懷珍公主自然把曾說過要嫁狀元郎的話扔到一旁，被厭棄的氣惱讓沖之下，隨便找了個人嫁了。

　時過境遷，再想起當年的景，懷珍公主心里仍舊悶得慌。這麼多年了，原先也并非有多喜歡，如今更是只剩憋悶。一直都想問一問姜崢，難道真的如蛇蝎，為了不娶，寧肯不做狀元郎？

　·

　姜崢和俞嫣回去之后，退紅趕忙迎上來稟話：“七郎夫妻兩個吵得好厲害。”

　“怎麼回事？”俞嫣詢問，“宋臻不是還懷著孩子嗎？這也能鬧起來？”

　“可不是！大太太氣得不行，將七郎攆去佛堂跪著。”一旁的竊藍道。

　姜崢輕皺了下眉，又很快舒展開。

　俞嫣回頭向姜崢，詢問：“我們需要過去看看嗎？”

　“不用，他們總是如此。”姜崢扯松窄袖上的系帶，將外袍下來，遞給夏浮，然后接過春絨遞過來的帕子仔細了手。

　他將帕子遞回給春絨，抬步往寢屋去。他需要把上的這套服換掉。

　俞嫣跟在姜崢后，也進了寢屋。也要換裳。

　姜崢看向俞嫣：“你是要去換服嗎？”

　“是呀。”俞嫣回頭向他，“你想先去嗎？”

　姜崢著俞嫣的眉眼，遲疑了一下，再開口：“釀釀，你要不要……”

　姜崢的話說到一半停了下來。

　俞嫣更好奇了：“什麼呀？”

　姜崢斟酌了下言詞，說：“你要不要先從在我面前換裳開始適應？”

　俞嫣懵了一下，又立刻反應過來是今日在捧雪閣時反應太大了。別扭地說了聲“不要”，腳步匆忙地快步鉆進了房。

　被拒絕了。姜崢微微抬了下眼，拉過椅子坐下，等著俞嫣換好裳。

　片刻之后，更室里傳來俞嫣的聲音。帶著甜的嗓音輕喊了一聲“青序”，便沒了下文。

　姜崢轉過臉，向更室的方向。

　短暫的沉默之后，俞嫣重新開口：“你進來幫我一下。”

　姜崢起走過去，他推開更室的房門，看見櫥間的俞嫣。立在窗前，背對著門口的方向。那條寬大巨幅的紅還裹在的上，上的外衫卻已經褪去，只有一件的肚兜。頸側的帶子好好系著，后腰的系帶卻沒有系，漾地垂在側。

　紅之上，一片雪。

　俞嫣聽見姜崢進來了。從未真的要拒絕行房，在眼里這是婚之后必要的一環，只是一時還不能接。正如姜崢所說，興許應該一點點去適應。

　著在窗扇上的囍字，盡量拿出尋常的語氣：“過來幫我一下。”

　姜崢抬步，緩步朝俞嫣走過去，立在后，長指拾起在俞嫣腰側的系帶。兩條水紅的系帶子乖順地橫在他的掌中。他慢慢抬眼，向眼前的一片雪。

　的水紅系帶徐徐從姜崢掌中落，重新墜在俞嫣的纖腰兩側。

　姜崢抬起的手躍過俞嫣的細肩，將頸側的系帶也拉開。的小裳一下子掉下去，著俞嫣前的擺，緩緩落了地。涼意讓俞嫣懵了，還來不及去撿起小裳，或是拿起邊別的什麼東西來擋，立在后的姜崢忽然握住纖細的手臂，直接將的子轉過來，面朝他。

　一張人靨帶著驚愕與慌張，還有眼下雙頰微染的緋紅。

　姜崢的視線從俞嫣瀲滟的眸子下移，緩緩走過雙頰的緋紅，又落在的。

　意外的驚慌讓俞嫣微微張著小口，的舌尖約可見。

　可是涂著口脂。

　姜崢的視線在俞嫣的口脂上凝了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