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和郁璐，沈靜姝從不將自己的心事和別人，尤其是負面緒——

　一直覺得將負面緒傳遞給別人，讓別人當緒垃圾桶，是件很糟糕的事。

　但此刻，陸時晏捧著的臉，無比認真詢問著的想法、的真實心。

　清亮的黑眸閃了閃，心口也有所松：“是，我心不好……”

　放棄維持沒事人的模樣，認命般閉上眼：“我想，想回去陪過除夕，而不是在這里待著……像個格格不的外人。”

　空氣里安靜下來。

　沈靜姝睜開眼，眸里約泛著水霧，角牽出一個弧度：“這就是我不高興的原因，你現在知道了。”

　說出來又怎樣呢，白說。心頭嗤笑。

　“是，知道了。”

　修長的手指撥過耳畔的碎發，

　陸時晏嗓音低沉：“既然想，那就回去。”

　沈靜姝清麗的面容著錯愕。

　片刻后，眸暗下，推開他放在臉側的手：“別拿這個跟我開玩笑。”

　“我像喜歡開玩笑的人？”

　陸時晏神態從容，一只手托起的腰，將從沙發帶了起來：“把羽絨服和帽子戴好，走吧。”

　沈靜姝盯著他的臉看了兩遍，確定他是認真的，腦袋里霎時冒出“他瘋了嗎”四個字。

　“別鬧了，大晚上的。”

　搖了搖頭，朝他釋懷的笑了下：“不過還是謝謝你，愿意理解我。”

　起碼不像有些男人，聽到自己老婆大晚上想娘家，反倒覺得老婆不懂事、任、瞎矯。

　陸時晏著的笑臉，抬起手，了頰邊，語氣很淡：“笑不出來就別笑，難看。”

　松開手，他從架取下沈靜姝的服帽子，不由分說地塞到懷中。

　“你嫁給我，不是你大過年委屈的。”

　“可、可是……”

　“沒什麼可是。”

　陸時晏拿過他的大套上：“現在10點，不堵車開過去40分鐘，能趕在零點前，也算過除夕了。”

　沈靜姝依舊抱著服站在原地。

　心了，但理智卻猶豫：“我們現在走了，爺爺，還有你爸媽，他們可能會不高興……”

　“爺爺會理解的，至于我爸媽……”

　陸時晏眉宇間著冷清，不以為意：“隨他們去。”

　見沈靜姝還猶豫，他忽然想到什麼，走到跟前站定，黑眸輕垂：“我有個通道，從那走，沒人知道我們出去。”

　沈靜姝詫異看他：“通道？”

　陸時晏嗯了聲，薄微勾，磁沉的語氣極：“走不走？”

　像是小兔子開門的大灰狼，沈靜姝在他深邃的眸下，心跳逐漸加快，撲通撲通地不停。

　忽然就想任一回。

　就像當初，在他同樣的話語下，和他領了證。

　用力咬了咬，沈靜姝點頭：“走。”-

　陸時晏說的通道，其實是別墅的另外一條安全通道，比較匿，直通后花園。

　冬夜凜冽的寒風吹拂在臉上時，沈靜姝發熱的腦袋有一瞬間的清醒。

　漆黑夜幕里，幾顆零碎的星子散落，一眨一眨。

　花園里點綴的微弱燈，約照亮那面枯敗的薔薇花墻，側男人握著的手，那雙眼眸在黑暗中向，明亮又沉靜。

　“這不就出來了。”他清冽的嗓音著一悅意。

　沈靜姝抬眼看他，男人俊的臉龐在晦暗線下，廓越發深邃，神思驀得一陣恍惚。

　覺得他像夏娃吃下果的那條蛇，像深夜在朱麗葉窗下獨白的羅歐，又像掘開梅樹下杜麗娘墳墓的柳夢梅，心里那些抑的緒，忽然被打開，釋放出來。

　他牽著的手走在冬夜寒風里，不覺得冷，反倒覺得莫名暢快。

　“嗯，出來了。”彎起眼眸，朝他出個真心實意的笑。

　陸時晏見笑了，薄也翹起一抹淺淺的弧度，

　不過很快就斂在夜里。

　在房間里，陸時晏就給司機打了電話。

　等他們走到停車場，司機已經在等著了。

　“晚上喝了點酒，不然也不會你加班。”

　陸時晏上了車，對前排司機道：“把我們送到后，你就回來，今晚記全天三倍工資。”

　一聽是全天三倍工資，司機頓時充滿干勁：“謝謝二爺。”

　黑轎車在夜中駛出別墅。

　沈靜姝轉過頭往后看，那金碧輝煌的別墅區越來越遠，漸漸在視野中化作一團朦朧。

　“還看什麼，擔心有人追上來？”

　陸時晏單手支在窗邊，修長手指輕著眉骨，語帶戲謔。

　沈靜姝坐回子，定定看向他，烏黑瞳眸著一前所未有的鮮活神采：“我覺我們這樣就好像……唔……”

　陸時晏：“好像什麼？”

　臉頰有些熱，但還是說了出來：“私奔。”

　在黑暗中，手拉手，逃離那面凋零的薔薇花墻，空氣中盡是寒霜的氣息，的心卻是自由的、松快的。

　“私奔？”

　陸時晏淡淡復述一遍，饒有興味，長指微屈，輕敲了的額頭：“陸太太，我們是法律保護的合法夫妻。”

　想到馬上就要回到家里，見到，沈靜姝心很好，也不去計較他敲額頭的事。

　除夕夜晚，向來車流不斷的滬城街道上也空空，今晚天上沒有月亮，人間卻點亮萬盞燈火。

　轎車駛悉的小區，沈靜姝一顆心反倒忐忑起來。

　扯著搭在前的半截絨圍巾，柳眉蹙起：“估計睡了，半夜見到我回來，肯定要怪我任。”

　陸時晏朝那邊俯去，抬手替解開安全帶：“我允許你往我上推。”

　沈靜姝啊了聲。

　安全帶啪嗒松開，他軀微抬，轉臉看向，高的鼻梁幾近到的臉頰：“你可以說，是我非得拉你回來。”

　帶著木質沉香的溫熱氣息拂過臉頰，沈靜姝心跳了兩拍似的，舌頭都有些不利索：“、，不會信的吧……”

　“好了，小姑娘。”

　他抬手了的腦袋：“來都來了，上去吧。”

　沈靜姝還被他那一句小姑娘得發怔，陸時晏那邊已然下了車。

　回過神，也趕下車，跟上他的腳步。

　樓道的應燈，之前陸時晏安排人修好了。

　這造福整棟樓住戶的事，沈在街坊鄰居里倍有面，提到應燈，別人都夸找了個厚道心的孫婿，讓他們也跟著一起沾了。

　走到家門口，沈靜姝出鑰匙，窸窸窣窣開著門：“這個點，肯定睡了。”

　然而將門打開，客廳卻亮著。

　沈靜姝愣了下，站在玄關，抬眼看去。

　只見電視屏幕還亮著，正放著春晚，那投出來的朦朧亮，淡淡籠罩著沙發上那道孱弱蒼老的軀。

　沈膝上蓋著厚厚的毯子，斜坐在沙發上，手中還握著遙控。

　乍一看，好像是在看電視，定睛再看，老人家眼皮已經耷下，昏昏睡。

　白墻壁上倒影著長長的影兒，孑然一，孤寂清冷。

　沈靜姝的眼眶驀得一酸，一聲卡在嚨里，想喊，又怕喊出來，眼淚也掉下來。

　肩頭搭上一只手，偏過頭，見陸時晏眸溫和地朝點了下頭。

　沈靜姝緩了緩緒，低聲音道，“睡著了。”

　陸時晏：“嗯。”

　兩人鞋、換鞋、關門的作都很輕。

　直到沈靜姝悄悄拿過沈手中的遙控時，沈才驚醒過來，抬眼見到沈靜姝時，還有點云里霧里似的，習慣道：“我沒睡著，還在看呢。”

　話說完后，老人家才后知后覺反應過來，連忙抬手了眼睛，驚愕地看向突然出現在家里的小孫和孫婿，“小囡？阿晏？”

　沈靜姝強忍心頭酸，眼眸彎彎，笑道：“，是我們。”

　沈里直念叨著“我不是在做夢吧”，連忙從沙發坐起來，又驚又喜地拉住小孫的手：“哎喲，你們怎麼突然回來，也不給我打個招呼？現在幾點了？你們吃飯了沒？這個時候你不是該在陸家的嗎。”

　想到車上陸時晏說的話，沈靜姝沒回答，偏過，朝男人眨了眨眼。

　他自己說的，可以推給他。

　那不就客氣了。

　陸時晏捕捉到眼中一閃而過的狡黠笑意，眉梢微挑。

　他挪開視線，溫聲對道：“我們心里記掛你，過來陪你過除夕。”

　見到小輩回來，沈笑得合不攏：“哎，都是好孩子…好孩子……”

　說著，又揭開客廳桌上的果盤點心盒，笑著張羅：“快坐，吃瓜子，看電視。肚子不，我去給你們煮碗餛飩……”

　沈靜姝忙扶著坐下：“，我這是回家，又不是來做客，您別忙活。”

　說完，自己倒了兩杯溫水，遞了杯給陸時晏。

　沈看著挨在一起坐的小倆口，臉上笑容就沒散去過，聊了幾句，也從最初的驚喜里緩過來，記起正事：“小囡，你們這大晚上過來，你陸爺爺和你公婆知道嗎？”

　沈靜姝面上笑意一僵。

　一旁的陸時晏神淡然，輕聲道：“知道的，跟家里長輩說過了。”

　沈瞇了瞇眼睛，點頭：“好，那就好。”

　三人坐在沙發上聊著天，直到春晚響起難忘今宵的歌聲，沈抵不住困倦，站起來：“我先回房睡了，小囡，你屋子是收拾好的，你和阿晏要是睡不暖和，柜子里還有一床被子，你記得拿出來鋪上。”

　沈靜姝扶著回房：“您放心休息吧，我們會照顧好自己的。”

　關了燈，帶上門。

　沈靜姝和陸時晏也回了的小房間——

　“這是新的牙刷，巾……巾沒有新的，你湊合用下我的。”

　回來過年一時爽，等冷靜下來，準備睡了，才發現他們的行為有多沖。

　浴室里，沈靜姝將自己的巾依次指給他看：“這塊是洗臉的，那塊淺藍是腳的，那塊大的是我的浴巾……上次我搬回去住，這些巾趙阿姨應該都洗過了……男士洗面沒有，你不介意用士的話，也可以……”

　時不時會回沈家住，所以留了些換洗和洗漱用品在家。

　好在這是冬天，一個晚上不換服也沒關系。

　等到兩人都洗漱好，沈靜姝也把的小床鋪好，沈家沒有地暖，所以多加了一層厚厚的被子。

　住過錦園那樣的大房子，再住這個小房間，沈靜姝倒沒覺得什麼，但總覺自己連累了陸時晏，好像這位養尊優的大爺，來參加變形計似的。

　換好睡，躺在床上，看向陸時晏的目很是不好意思，“床可能有點，還有些小，你將就一晚吧。”

　早知道會這樣，就該他跟司機一起回去的。

　似是看出的想法，陸時晏沒多說，走到床的另一邊，掀開被子，躺了上去。

　這張床沈靜姝從初中開始睡，木質的，一米五，對來說足夠大了。

　可形高大的男人一上來，木床就發出一聲“吱呀”，仿佛不堪其重。

　沈靜姝微窘：“……”

　陸時晏勾著的肩，拉著躺下：“幸虧你生理期，不然明天怕是要換張床。”

　沈靜姝：“……？”

　等反應過來，的臉頰唰得發燙，這個人怎麼……！

　輕咬下，趕鉆進被子里。

　陸時晏輕笑一聲，抬手將燈關了。

　很快，屋就陷一片黑暗。

　新曬過的被子里有暖洋洋的氣息和洗的干凈清香，沈靜姝閉著眼，到后男人擁上來的懷抱。

　他的手掌很自然地覆在的腹部，嗓音著淡淡慵懶：“今天有比昨天好些嗎？”

　“嗯，好很多。”輕輕應道。

　“大年初一了。”

　男人溫熱的薄在耳側淺淺印了下：“陸太太，新年好。”

　沈靜姝：“你也是，新年好。”

　互道完晚安，兩人都沒說話，在靜謐中漸漸安睡。

　聽到側均勻的呼吸，沈靜姝緩緩地睜開眼。

　原本背對著男人的軀，慢慢地轉了個，改面對。

　有影影綽綽燈過窗簾隙照進來，抬眸，靜靜看著男人睡的側。

　深邃的五，線條分明的下頜線，每一都恰到好，凌厲清冷，俊矜貴。

　又想起他拉著的手，從溫暖明亮的臥室一路跑到后花園的那幕，放電影般，慢慢在腦海中閃回。

　想，這輩子恐怕都忘不了這個夜晚，忘不了夜幕下他那雙濃黑含笑的眼。

　小小的單人床上，沈靜姝抬手抱住男人的腰，的臉頰靠在那結實的膛中，親昵又依地蹭了蹭：“陸時晏，謝謝你。”

　聲音很輕很輕，似微風散開。

　靜寂黑暗中，男人搭在肩上的手指輕，又仿佛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