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廚師張羅請客就輕松得多, 中午吃一頓,下午休息,等晚上還能再吃一頓。
傍晚四點半左右薛明翊和鄭援朝過來。
薛明翊里面穿著軍裝, 腳上一雙軍靴,外面是墨綠呢軍大,越發顯得材高大修長, 氣質冷峻威嚴。
他一進來,原本熱鬧的屋子就安靜了一瞬,大家紛紛站起來跟他打招呼。
薛明翊下軍大放在旁邊的架子上,“我來晚了, 你們不必客氣。”
莎莎立刻脆生生地喊爸爸, 從顧孟昭的懷里轉移到爸爸寬大暖和的懷抱里。
林蘇葉拉著他到沙發上坐, 屋里生了爐子, 熱乎乎的。
顧孟昭:“薛參, 不, 要不咱們先吃飯?”
薛明翊道:“都是一家人,不要客氣。”
顧孟昭就改口,“那我以后就二哥。”
薛明翊:“這樣好,隨意些。”
他和梁劍云、顧爸聊幾句。
他們不太有共同話題,薛明翊是部隊的將領, 常年和社會、機關節, 滿腦子思考的也都是戰備訓練以及戰略戰問題。
不過既然林蘇葉讓他多回家, 他又答應了, 自然也會努力適應。
他們就聊邊的事兒,家里的事兒, 比如漲工資、分房子、過年要做什麼, 這些總有的聊。
大軍之前和顧爸、梁劍云下棋聊天來著, 這會兒大人聊天,他就自己復盤。
藍海軍幾個沒來,小嶺就沒有捧哏的小弟,玩彈弓都沒就,便跑去廚房找廚師們聊天。
烤羊好香呀,外面焦黃,里面油脂飽滿,滋啦滋啦地往下滴油,撒上一大把孜然,再繼續烤,那香味兒,絕了。
還有個大師傅在那里片羊,那刀磨得锃亮,手起刀落,那凍得正好的羊就跟豆腐一樣被切薄薄的羊片。
片完以后廚師挽了一個刀花兒,那片刀就以把手為軸在手指上轉了兩圈。
“哇喔~”小嶺看得大呼過癮,手了,躍躍試。
大廚提醒他,“小伙子,好看不好練吶,這刀可千萬不能,小心傷著自己個兒。”
小嶺點點頭,“放心吧,我可乖呢,絕對不會的。”
他心想這切如切豆腐,真是了不起的功夫,要是自己會就好了。
大廚看他對什麼都好奇,就讓他幫忙一起盯著烤。
吃飯的時候小嶺就跟薛明翊道:“爸,我以后想當廚師,我可以跟著福順來的師父學手藝嗎?”
其他人都笑哈哈地看著他,已經習慣這孩子的風格。
小嶺是真不定,今兒說當運員拿獎牌獎金,明兒又要當老師可以揍學生,看紅袖箍拉風還想當個紅袖箍,這會兒看福順來大廚厲害又要當廚師。
林蘇葉都懶得說他,隨便他想干啥,反正他還小睡一覺又換個主意。
薛明翊正給莎莎涮羊片,看了他一眼,也沒拒絕,而是道:“廚師靠手藝吃飯,可不容易當。”
小嶺一拍掌,“正合適我呀,我靠腦子也吃不了飯啊。”
眾人:“……”你別說出來了啊!
薛明翊:“行,我給你打個招呼,放學就去食堂幫忙。”
小嶺還不知道后廚的艱辛,滿腦子都是大廚刀霍霍的拉風樣子,興道:“好。”
薛明翊:“既然要學,就得見點效,不能三天打漁兩天曬網。”
薛老婆子立刻拯救大孫子,“啊,明翊啊,你看呀,快過年了。”
別磋磨我大孫子了,小孩子不懂事,你咋就順桿兒了呢?
小嶺還在說呢,“行!我保證學點東西回來,到時候我就是咱家的大廚。”他手刀左砍又削地比劃,“霍霍,咻咻。”
薛明翊倒是也沒故意難為他,“就幫到小年前一天吧。”
今天臘八節,堅持到二十二,十來天,足夠讓孩子驗一下的。
這孩子不定,興趣廣泛腦子轉得快,手腳又利索,什麼東西都是一學就會,這導致他不夠專心,學明白怎麼回事就丟一邊去不想再深。
有時候一個興趣堅持十天算好的,有時候就三五天,甚至一兩天。
林蘇葉給薛明翊夾了一塊烤羊,撒上調料放在他碟子里,笑瞇瞇地以茲鼓勵。
朝著小嶺笑道:“小嶺,你要好好學呀,過年咱家就靠你大展手啦。”
小嶺還沒覺察到啥,正躊躇滿志呢,“媽,你等著吧,過年你和我打下手,我當大廚,一點問題都沒。”
大軍瞥了他一眼,“去后廚幫忙,要先學洗菜削皮。”
拿刀你還差點呢。
小嶺:“大軍,你不懂。”
大軍就不說什麼了,只送他一個憐的眼神。
吃晚飯的時候顧家還來了幾家親戚,倒不是來搗的,而是上門道賀修復關系來的。他們都知道顧孟昭找了個兇悍無比的公安,公安不但力氣大脾氣也大,上門搗的男人都被得落花流水。
他們連晚飯都不敢吃,就上門探探況送個份子錢,希以后還是親戚。
“孟昭,恭喜你,百年好合呀。”
“孟昭,大學生了呀,繼續讀書,厲害!”
“新娘子真是英氣發,長得還漂亮!”
小姑瞅著人家上門道賀,那不得表示表示?端著裝糖的攢盒就過去,笑著招呼,“都是親戚呀,來吃糖。”
大家忙跟問好,一個個規規矩矩和小學生一樣。
小姑:“別不好意思,要不要留下吃飯?”
“不敢不敢!”還吃飯,他們可不想去派出所。
他們是來修復關系的,以后走起來慢慢說,哪里敢當天留下吃飯?
他們留下份子錢,一人抓了幾塊糖就趕告辭走了。
小姑對顧孟昭道:“你們家親戚真實在,只送份子錢不吃飯。”
顧孟昭笑道:“他們怕你。”
小姑:“怕我?他們不耍流氓,我又不會打他們,怕什麼?”
之前那些親戚那不是來耍流氓麼。
顧爸顧媽在一旁看得喜滋滋的。
顧媽對薛老婆子道:“明春往這里一站啊,那氣勢跟明翊差不多了。”
顧爸:“比明翊還厲害點。”
薛明翊是不茍言笑,不怒而威,但其實他隨和,從不說重話。
明春可是把他們打得稀里嘩啦過呀,再也不敢上門搗,雖然是自家親戚被打,顧爸卻爽得不行。
吃過飯聊了一會兒梁劍云和李桂珍就告辭,臨走時候邀請薛老婆子和林蘇葉等人去他們家做客。
林蘇葉他們在顧家待到八點左右也告辭回家。
小姑就很自然地起跟上,回家。
顧爸有點可憐兒子,這都領證結婚了,咋媳婦兒還沒拐進門呢。
顧媽卻樂呵呵的,“孟昭,爸媽還得回教委工作,你一個人在家無聊,也去吧,多帶點換洗服。”
顧孟昭:“嗯。”
薛老婆子聽得急了,扯扯明春的胳膊使眼,讓明春和顧孟昭住在這邊。
小姑:“老太太你眼睛咋了?一一的?”
薛老婆子小聲道:“你和孟昭結婚了,得住一起。”
小姑:“他要跟咱們一起去呀。”
已經習慣每天下班和他聊一會兒,要麼告訴他巡邏遇到的案子,要麼讓他給講故事。
薛老婆子瞪了林蘇葉一眼,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監了,你這個大太監怎麼不著急!
林蘇葉著樂,卻不管,人家小兩口的趣,你一個老太太急啥?誰規定一領證結婚就得住一起生娃娃?人家小兩口就喜歡這樣呢。
是很欣賞顧孟昭這一點,雖然是個年輕男人,卻溫細致不急不躁,不像有些男人別說領證就剛和方相親兩天就想手腳,一確立對象關系就恨不得立刻上床。
覺顧孟昭很教著明春談的覺。
以前沒領證他還擔心明春喜歡別人,這會兒領了證是夫妻倆,他又不著急,反而更能慢慢過程了。
這多浪漫啊!
明春這樣的實心眼,就需要顧孟昭這樣溫堅強又浪漫的男人和一起啊。
誰說不溫細膩的孩子就不能浪漫呢?
瞅瞅旁邊的薛明翊,他用軍大裹著已經睡著的莎莎。
這個木頭人現在都學會和媳婦兒了呢。
回到家收拾一下,顧孟昭去宿舍。
等他一走,薛老婆子就叨咕小姑,“你現在不是大姑娘啦,是結婚的婦啦,你不去和你男人睡覺,你跟我們混啥?”
小姑:“宿舍床太小,睡不開倆人。”
試過的,那麼小的床一個人睡都費勁呢。
薛老婆子:“你兩張對一起不就好了?”
小姑:“那誰睡那條呢?”
薛老婆子:“孟昭肯定樂意。”
小姑:“那我還不樂意呢,那兒給你你樂意睡?”
薛老婆子又去嘮叨薛明翊,“你不是認識后勤的嘛,給叨咕叨咕,讓早點把明春的房子分下來。”
到時候也不用灶房,就安個爐子和雙人床就行。
薛明翊:“我問問。”
過了臘八就是年,在鄉下這時候就開始準備年貨,只不過窮苦的年月里也沒什麼好準備的,頂多就是在家里貓冬補補、推磨等。在軍區不需要自己推磨撿柴火,就省掉了不活兒。
林蘇葉的夜校課放假,只需要白天去圖書館,顧孟昭也把書稿給顧元珩寄過去,年前不再工作,只等年后學。
薛明翊今年不像往年那麼忙,隔幾天也有空閑時間回家。
大軍莎莎放學就回家寫作業、聽收音機、下棋,小嶺則帶著藍海軍去廚房幫忙。
一家子最忙的莫過于小姑和小嶺這姑侄倆。
小嶺那個后悔啊!
他想象中的廚師拿著片刀嗖嗖嗖,拿著剔骨刀嗤嗤嗤,拿著大砍刀咣咣咣,現實中就是才一天削土豆皮削得手指頭都皺起來了。
以前家里一頓幾個土豆,頂多拿破瓷片或者勺子刮皮,軍區食堂那是一盆盆一筐筐的,土豆都得削皮。
有個刮子,可用不好就把土豆都刮沒了,得挨罵,用得好……那怎麼可能!
小嶺覺得不可能用得好,太難刮了。
土豆皺蔫噠噠,都不好下手。
他第一天就后悔了,在食堂守著那一大盆土豆麻爪兒。
藍海軍和王小利倒是講義氣,過來給他幫忙,可這倆也沒干過活兒,還不如他呢。
藍海軍因為把土豆削了土豆豆,被罵了。
王小利土豆沒削倆,手指頭削掉一塊皮!
直接被排長給罵走了,胡鬧!
大軍兒就沒給他幫忙,認為小嶺想一出是一出,自己不跟著他浪費時間。
小嶺想反悔,回家再也不來了,可人家食堂不放人。
大師傅坐在他旁邊長吁短嘆,“哎,我們食堂人手不夠,這一天天的累得手都斷了,耽誤一分鐘開飯都得挨罵。薛參說給我們找個外援,這好不容易來個幫忙的,哪能就走呢?薛參也不能說話不算話啊?你們說,是吧?”
這明晃晃的連坐言論,就孩子他也能聽懂呀。
自己丟人事小,哪能連累你爸薛參丟人呢?你說是吧?你這麼跑了、不來了,我們也不能去給你逮回來,可你爸老大個干部在那里,不得被人說呀?人家薛參自己優秀上進,一直都是被人羨慕夸獎的榜樣,要是因為你的連累丟人,那你好意思不?
小嶺雖然不想刮土豆,可他不能害爸爸丟人啊,所以為了責任心他也得咬牙堅持,拼命刮土豆。
藍海軍則認命地給好兄弟幫忙。
小嶺求林蘇葉,林蘇葉卻說沒轍,他讓大軍幫忙想辦法,大軍讓他乖乖熬到日子,他找顧孟昭,顧孟昭的意思他可以跟爸爸申請,如果爸爸同意,那他就不用去了。
結果度日如年地過了三天,終于把薛明翊等回來,小嶺興沖沖地跟他申請不去廚房幫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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