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月樓消費高,環境自然也好，第一次來玩的人往往都會贊嘆出聲，但對音泠來說,這些場景早已習以為常,甚至下意識厭煩。

　只是此刻，看著距離自己幾步之遙的青衫子,音泠突然覺得,眼前的景象也奢華到他難以呼吸。

　他比那些第一次來朗月樓的人還要怯懦,狼狽地移開視線，腳步也有些不穩，隨后，音泠下意識的思考起，自己今天的穿著是否得。

　似乎穿得太素了,也有些老氣，死氣沉沉的，沒有子會喜歡。

　但自從一月前,夕下的初遇后，音泠便下意識地改變起了自己的穿風格。

　明明是朗月樓的大郎君，最是追求容的人,音泠這一個月來卻都穿著素凈,以往那些會隨意調笑幾句的客人都無視了他，就連樓里的公子們也開始擔心是否因為樓里生意不好，大郎君都需要省吃儉用了。

　音泠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做出那些下意識的舉，但此刻，他恍然醒悟。

　穿著素凈、在乎名聲,不再往臉上涂脂抹,每天早晨細細地梳理著兩鬢垂下的發。

　明明未曾見過他,他卻已經下意識地為那個陌生的書生守如玉。

　明明這聲之地，他卻試圖以穿著來表明自己的抗拒，表明自己的……清白。

　或許是他的虔誠了上蒼，他竟然再次與相遇了。

　看著皮變得白皙，五顯幾分致的子，音泠心中涌上喜悅與恐慌，夾雜著點點自卑。

　一月未見，他變老了，而卻是最的年紀，有了大好的前途，蒙在上的灰塵也逐漸散去。

　或許一月之前只是朦朦朧朧的覺，但這一刻，看著那角含笑、如同修竹般的子，音泠確定，自己真的對這個書生有好。

　“大郎君？大郎君？”小廝見男人神怔怔，連忙手在他眼前揮了揮。

　音泠回神，這才發現，剛才那一行人竟然已經離開了，他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心中浮現一失落，音泠看向側的小廝，吩咐道：“去打聽一下剛才的客人在哪間包廂，送點糕點茶水過去，記得，要最好的那種。”

　小廝有點懵，不是還在討論清櫟公子的事嗎？怎麼突然提起這個？

　莫非是有貴人微服私訪？但回憶了一下剛才的客人，小廝也沒覺得那里面有誰像是貴人。

　或許他在朗月樓的時間太短，還沒有磨練出好眼力吧，還是聽大郎君的。

　小廝連連點頭，又好奇道：“大郎君，那清櫟公子……？”

　音泠想起這件事，臉沉了沉，卻道：“你先去送茶水，我親自去找清櫟。”

　“記得，態度一定要好，不該說的別說，不該看的別看。”離開前，音泠又轉頭吩咐道。

　小廝撓了撓頭，這不是樓里最基本的規矩嗎？大郎君未免也太過謹慎了。

　…

　蘇墨墨一行人順利到達包廂，回憶起剛才聽見的話，陸敏連連嘆：“沒想到這朗月樓里面還不平靜啊。”

　羅姐輕呵一聲，語氣有些冷淡：“這些男子最勾心斗角，可不要被他們表面的順迷。”

　見幾人好奇，羅姐便多說了幾句：“我曾經年輕的時候，也很憐憫這些世凄慘的男子，還妄圖拯救他，結果他居然是其他人派過來竊取我家菜譜的，幸虧我發現了，不然真得被我母親揍一頓。”

　“男子啊，沒有那麼簡單的，要我說那些家世出眾的男子還好一點，起碼單純，這種青樓楚館的，看看就行，別真娶回家。”

　蘇墨墨虛心地聽著，這男子去了后宅也不能隨意小瞧啊。

　見神乖巧，羅姐頓時起了憐之心，以過來人的姿態道：“墨墨啊，你別著急，等你考上舉人了，有的是家公子找上門呢！到時候娶一個貴公子，既能料理后宅，他娘家對你的前途也有幫助。”

　蘇墨墨笑笑，不置可否。

　在以前的世界里，子利用男子向上爬似乎是一件很丟臉的事，在這個世界，子卻完全可以飯吃，像這樣的“寒門貴”娶一個家世出眾的男子完全沒有問題，世人只會覺得理所應當。

　當然，一切的基礎都在于展的學問。

　在這個世界，只要子有實力，容貌、高、家世差一些完全沒有問題，世人也從不會苛刻于子的相貌。

　就像在賀正君心中，即便不是親生的，但僅僅因為是子，便是全家的希，待遇遠遠超過穆家的親生兒子穆巖。

　甚至穆巖也覺得這樣很正常。

　搖了搖頭，蘇墨墨過包廂側的欄桿朝著下方看去，這樣的設計很巧妙，包廂的客人對一樓的場景一覽無余，視野也很好。

　此刻舞臺上方空無一人，一樓人聲逐漸嘈雜，開始議論紛紛，好在公子們陪著笑臉，小廝上茶上點心，方才安下來。

　這時門被敲響了，一個小廝走了進來，垂著頭，神恭敬道：“幾位貴人，請用茶。”

　朗月樓的小廝們個個長相清秀，他們的年紀約莫在13、14歲，未到15歲及笄，便不像公子們一般掛牌。

　李姐笑著道：“放下吧。”

　小廝退了出去，看著桌上的茶水點心，端起來聞了聞，倒是有些驚訝：“這朗月樓夠大方的啊，包廂里的茶水竟用上了青葉。”

　李姐家里開的茶莊，品了品茶后，再次嘆。

　“這青葉茶，只能在每年的春分當天采摘，葉片修長，宛如男子的姿，香氣撲鼻，更有人之氣，只是青葉茶產地太小，制茶損耗率太高，市面上流通的很們，都被達顯貴的管家提前預定了。”

　“譬如這小小一杯青葉茶，便需要100兩銀子。”李姐一錘定音，其他人瞪大了眼。

　“張姐，你預定這包廂花了多錢？我們6個人，這茶水不就得600兩白銀、60兩黃金？！”

　張姐緩緩道：“500兩白銀。”

　其他人松了口氣：“還好還好，沒想到這朗月樓出手這般闊綽，可真賺錢吶！”

　“嘖嘖，現在朗月樓都是音泠的，沒想到他還有錢，這整棟樓都是嫁妝的話，他也未必不能找到一個家清白的子愿意要他啊。”

　“他太老了，剛才你們看見沒，穿得灰撲撲的，眼角還有皺紋，還是其他男子鮮。”

　說到這，羅姐突然笑笑：“姐姐們，現在這清櫟公子還未來，我們上幾個公子陪酒可好？”

　“妙哉！”其他人拍手贊同，便喚來門口的小廝，吩咐了下去。

　包廂費用如此高，是有免費的男子來陪酒的，只是想要其他服務的話，就得再花銀子了。

　沒多久，幾個男子緩緩走了進來，不多不，正好六個。

　他們穿著鮮的，淺藍、翠綠，就連也有一個，搭配上那容貌，倒也不顯得突兀，整質量上佳。

　男子們臉上掛著的笑容，魚貫而后各自挑選了一名子，坐在們旁，便開始斟茶，里一口一個姐姐，子若無骨，香氣淡淡，羅姐幾人頗為。

　李姐甚至直接攬上了其中一個男子的腰肢，一口親在他的臉上，直讓男子紅了臉。

　蘇墨墨邊也坐下了一個青男子，他容貌有些青，臉上笑容，但眼神純粹，作不如其他五個自然，顯然進這行不久。

　他選擇蘇墨墨，也是因為蘇墨墨距離他最近，他看也沒看便下意識地坐了下來。

　此刻，其他哥哥們都開始營業，男子也捻起了一塊糕點，便笑著道：“姐姐，清竹喂你可好。”

　男子將手湊到蘇墨墨前，臉上掛著笑，抬起頭后，卻是一怔。

　兩人距離如此近，清竹可以清晰地看見旁子臉上細小的絨，以及那線條流暢的側臉。

　即便的呈現小麥，但那立的五，的，以及直的腰，流暢的肩頸線條，還是讓清竹下意識怔住，的臉上仿若有吸引力一般，讓他無法移開視線。

　隨后，子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平靜道：“不必。”

　清竹開始不知所措起來，他的心跳徒然加快，心中有些懵懵懂懂，因著子冷淡的態度，他又有些，臉下意識地漲紅了。

　之后，見子一眼都未曾看他，清竹心中突然一酸，眼眶開始不由自主地潤。

　蘇墨墨自顧自地飲茶，倒是羅姐空看了眼這里，頓時驚訝道：“墨墨，你怎麼把人欺負哭了？”

　其他人一看，只見子坐姿端正，男子則瑟著，默默地垂淚，場面有點搞笑。

　蘇墨墨側頭一看，無奈地了額，問道：“你怎麼了？”

　不太習慣別人的手的食而已，這人心理也太脆弱了。

　清竹聽見子清越的聲音，其中好似還夾雜著一點溫，和說“不必”時冷冷的模樣截然不同，他的心頓時劇烈地跳起來，小聲道：“沒，嗝，沒什麼。”

　打了個哭嗝以后，清竹意識到自己失態，趕捂住了，眼淚也消失了，越發想要埋下頭。

　蘇墨墨倒是覺得他有點好笑，見他也不過16歲的模樣，便溫聲道：“我不習慣別人的而已，與你無關。”

　清竹的心再次淪陷，為什麼會這麼溫啊，聲音好聽，模樣好看，人也溫。

　咬了咬下，清竹輕輕“嗯”了一聲，臉頰上的紅暈卻始終未曾消去。

　……

　音泠來到了朗月樓的后院，這里是眾公子和小廝的住，因著頭牌的原因，清櫟單獨擁有一個小院。

　穿過游廊后，音泠來到了清櫟的小院，想起這個不省心的頭牌，他便想皺眉。

　當初從皇城的一家快關門的青樓買下14歲的清櫟時，清櫟整個人狀態很不好，神恍惚，當時音泠還頗為同他。

　即便最初看中的是清櫟那張絕的臉，但5年下來，音泠自詡也是將他當作弟弟對待。

　之后清櫟恢復過來，雖然子有些跋扈，連琴棋書畫都是勉強合格的程度，但在他15歲及笄那年，憑借著容貌，登臺后清櫟迅速為朗月樓的頭牌，拯救了朗月樓的生意。

　顧著這分，即便清櫟說只賣藝不賣，不掛牌，音泠也同意了。

　畢竟當年音泠自己也是如此，他尊重他手下男子們的意愿，樓掛牌的公子也都是自愿的。

　只是清櫟實在太過任，他不愿意與那些貴人一同吃飯便罷了，還會時不時還會給貴人使臉，惹怒貴人后還得他去擺平，幾次將朗月樓陷危機。

　發展到現在，一個月前因著一件蒜皮的小事，和樓的另一個公子爭執后，清櫟竟然開始假稱生病不愿登臺了。

　即便請來的大夫說他子無恙，清櫟卻還能厚著臉皮躺在床榻上不起來。

　音泠發怒了，一個星期前便告知他今天是最后的期限，當時清櫟即便臉上不愿，但卻也沒說出反對的話，據以往的況，他這便是消氣了。

　只是現在，朗月樓都放出了清櫟公子會登臺的消息，清櫟居然再次失約，整座樓都在為他的任補償。

　音泠滿腔怒意，想起那名書生也在，卻會聽見別人議論朗月樓言而無信，就更加難，步子更快。

　而院子里，裝飾奢華的房間里，床上的男子卻滿頭大汗，一頭烏黑的發都被濡了。

　在音泠敲響房門的那一刻，聽見靜的男子睜開了眼，他的眸中還殘余著濃烈的恨意。

　只是看清周圍的陳設后，男子眼中閃過茫然，幾秒后他才醒悟過來。

　他清櫟，竟然重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