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緋取了咖啡,送到主編發的位置。
——現在在一家國知名的文化公司做主編助理,2013年時紙的發展不太景氣,聽說總編想簽一些頭部作者,簽不下來,最近主編搭了個線,聽說找到一出名的作者,想簽新書,正在這請客吃飯。
胡同里別有天,里面有一家裝修別致的小香榭,禮儀小姐問了房間號,帶著上樓。
紅的地毯,墻壁上掛著的水墨畫,有個房間很喧鬧。
“1686房間是嗎?”禮儀小姐聲問。
“對。”葉緋又看了一眼手機屏幕。
禮儀小姐幫敲門。
“嘩啦——”
房門被打開了。
葉緋頓在原地。
是一個小套間,中式的圓桌,旁邊幾張沙發,沙發上有幾人在打牌,桌上還是沒散的宴席,一些男人閑散地坐在那煙說話,房間里彌漫著淡淡的煙味和酒味。
牌桌上摞著一摞摞紅艷艷的鈔票,地上躺著的酒瓶是幾千塊一瓶的茅臺珍藏。
桌上沒有一個認識的面孔。
——準確的說,或許有一個。
是剛才給咖啡的男人。
他了大,淺的襯衫,同樣坐姿閑閑地窩在椅子上,房間里的充足,才看到這是怎樣一張令人心的臉,別人正在跟他說話,分明是帶著笑的,卻更像是冷冽的漠然。
房間里沒人看,無措起來,像是闖進了一場虛幻的浮華夢。
——主編給錯了房間號。
“喲,正好,來,把南哥送回去。”
有一人從外面走進來,喝了酒,說話不太利落,從口袋里出來一串車鑰匙直接塞到手里。
“我不是……”
葉緋慌張起來,膽小,乍一進來這種環境,腦補了一連串不太好的劇,連連擺手要解釋。
“錢不夠?”男人冷笑一聲,彎腰從桌上拿起來一沓鈔票塞手里,異常闊氣地一指,“不夠自己拿,給錢還不行?”
“西政,你喝多了。”
在葉緋有些懼怕的時候,那邊的男人拿著外套朝這邊走過來了。
“南哥,我讓把你送回去……”西政的年輕男人聲音醉醺醺的,站的搖搖晃晃。
黎羨南往旁邊看了一眼,有人走過來。
“等會把西政送回去。”
“好。”那人問,“黎先生,那您……”
黎羨南的視線看向面前的孩。
他沒說話,葉緋有些呆愣,好半天才反應過來,抬眸看向他,男人的臉部廓立英,下頷瘦窄,骨相極好,眼窩有點深,氣質清矜斐冷。
淺的襯衫沒腰間,規整的那不勒斯西,休閑穩重,勾勒著一截專屬男人的腰線。
鬼使神差點了點頭。
懷里拿著的車鑰匙和鈔票,一時間不知如何反應。
“會開車嗎?”
“會。”
“拿著吧。”他說。
禮儀小姐早就走了。
葉緋把那一袋子咖啡放到了前臺,錢當然不敢拿著,托禮儀小姐等會送回去,然后低聲問了一句停車場在哪。
“咱們這兒不能停車,您看看胡同口那邊,1686房間客人的車都在那邊。”
“好。”葉緋抿,拎著車鑰匙出去,那邊的空地上停了一串的豪車,只是那輛車太好認了,車鑰匙上的雙R,一眼就看見了那輛停在角落的車。
不知道怎麼回事,手里的車鑰匙讓想到站在街角的人影,清貴覆寒,在這樣不太起眼的角落里,更顯寂寞。
葉緋把車開過來,車上的屏幕亮起,淡淡的,車上放著他的駕照,鬼使神差拿起來看了一眼。
黎羨南。
是他的名字。
車窗半落,趙西政喝醉了,晃晃悠悠的,黎羨南站在胡同口,幾人下來送,趙西政聲音有點大,拖著京腔說,“南哥厲害,養魚養的一把好手,等改天帶你們去看看南哥的魚……”
葉緋坐在車里,聽見這句話,視線垂了垂,此魚是魚,還是非魚?
容不得細想,看到胡同口的男人只是疏離的淡笑,而后同幾人告別,拉開副駕上來,他喝了一點酒,葉緋不喜歡煙酒的味道,但嗅了嗅,酒味約等于無,只有一些令人忍不住多嗅了幾下的淡香味。
手下意識地握著方向盤,坐直了腰,聲音有點干,“黎先生,去哪?”
他起初沒說話,閑閑地倚靠在副駕上,呼吸聲音平緩起伏。
葉緋輕輕偏頭看著他,黎羨南坐在那,微微地合著眼睛,像是疲倦,他了,慢慢撐著子坐直了,二人在黑漆漆的車里四目相對。
驀地臉熱,赤-地跌進這雙眼睛里。
他又彎,并不知道在笑什麼,很輕很輕的聲音,聽的臉頰發燙。
黎羨南從口袋里出煙盒,落了點車窗,后來好像又想到不該在車里煙,遂將煙盒放回去,他聲音很好聽,低沉,有點懶散,像撥過水面泛起漣漪,“吃飯了麼?”
他們在便利店門口見過一面的——是他忘了,還是故意這麼講?
“我記得你,”他察覺到了的目,“咖啡。”
葉緋窘迫,有些坐立難安,黎羨南只坐在那,卻獨獨有種令人心安的和,他的手把玩著那個金屬點煙,聲線寂冷卻平和,“當陪我一起吃?”
是個問句,聲線很淡,好像就這麼不經意地問一句無關輕重的話。
就這麼一個瞬間,葉緋無端想起了盧茵說過的那一句話。
有些選擇會是人生路上的分水嶺,平庸還是步步高升,要怎麼選?
盡管并不知道事會走向怎樣的發展,可在一地混狼藉的時候,他遞過來的一杯熱咖啡,喝了一口,苦,但有點焦糖味道的余韻。
“耽誤你的時間嗎?”
“不耽誤。”
黎羨南好像知道了答案,說了個地址,葉緋起先沒,他傾過來,在導航上輸了位置。
他湊過來的時候,淡淡的煙味夾雜著雪杉味道,清冽好聞。
他的手指修長,敲在導航上,耐心十足。
葉緋看了一眼位置,居然是在槐三胡同附近。
“那,不都是四合院住宅嗎?”葉緋輕聲問了一句。
“去了不就知道了?”他淡笑一聲,好像也不甚在意,低頭看著手機。
葉緋規矩開車,夜晚的槐三胡同寂靜,這似乎住的都是老人,才晚上九點多,已經安靜得不像燕京城。
葉緋在胡同口停了車,正納悶兒接下來怎麼走,就見著遠遠地胡同里有人走出來,似乎在確認車牌號。
黎羨南先下了車,跟在后面。
心里估著,倆人在咖啡館門口才見了一面,他大概只在飯局上喝了點酒而已,也大概只是需要一個飯搭子——是葉緋自己這麼想的。
胡同道有點老久了,也這才發現這里暗藏玄機。
胡同的盡頭有一扇木門,木門口坐著石獅戲球,推開進去,是窄窄的過道,石墻上亮著淡淡的馬燈。
似乎有點字。
葉緋停了停腳步去看,才發現這一墻一磚上,居然還刻著名字,掃了幾眼,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的名字,還刻著日期。
葉緋直起子,黎羨南走在前面,小道的前面做了些造景,裊裊霧氣虛浮尾曳,池子里的睡蓮漂浮著一層,他的背影頎長,與夜一般寂靜沉沉。
餐廳的設計確實很別一格,穿著黑的人坐在圓臺上彈奏著豎琴,中式的設計,黎羨南似乎常來,那個管家帶著他們去一樓的某個包間。
桌上放著菜單。
沒有標價格,但一眼就知道價格不菲,菜單上也只是套餐一二三的區別。
葉緋的視線在左邊和右邊來回看著,可是那些堆疊的詞讓沒法判斷哪個看起來更便宜一些。
人生中第一次到一種沒來由地窘迫,就是在這個時候。
黎羨南手把菜單遞過去,其實只掃了一眼,淡著聲音,問有沒有忌口。
葉緋寵若驚,“沒有……”
黎羨南讓侍應生收拾了桌子,他了煙盒拿出來一煙,在指間把玩著,“行,我都點了,喜歡什麼吃什麼,這臨時來讓你跟我吃頓飯,多耽擱你時間。”
語調風輕云淡的,好像不甚在意,起眼皮,男人就坐在的對面,風外套了搭在椅背上,里面的襯衫規整,領帶也一不茍,他指尖夾著煙沒,視線閑閑地看著手機,葉緋看著他,覺得像一場不太真實的夢。
無從猜測現在的發展趨向。
侍應生一道道上菜,都是擱在盤子里的致餐點,一盤也就一筷的量,也這才發現是素食餐廳。
黎羨南吃飯不說話,侍應生給他上了冰水,這麼冷的天,還喝冰?
桌上摞了不餐碟,賣的應該就是創意,造型都奇特,多看了一眼,黎羨南瞧見了,讓侍應生把餐盤端到了面前,侍應生給介紹——
“這是云南菌菇與瓊脂做的枯木逢春,加的調味料是煲了二十四小時的鮮筍和喜馬拉雅礦鹽。”
侍應生細細地介紹著,葉緋沒來由張的不行,手里拿著筷子,又覺得這好像不是用筷子吃的。
于是坐在那里“嗯嗯”了幾聲——是真的太窘迫了,頭都不敢抬起來,但也能約的察覺到落在上的視線。
黎羨南笑了,讓那侍應生忙去吧。
侍應生走了,像是怕什麼,又了大堂經理領班過來,是一個干練的人,過來笑問,“黎先生,是新來的侍應生哪里做的不好嗎?”
“得,不用介紹了,我頭回帶人過來吃飯,你們把人給我嚇著了。”
他還是笑著的,但這回視線都落在上,反手把手機擱在桌上,經理尷尬笑笑,說了幾句客氣話才走。
這會更尷尬了。
黎羨南把手邊的勺子遞給,銀質的小湯匙,葉緋愣愣地看著他。
他有一雙很好看的眼睛,很標準的平扇雙眼皮,笑起來的時候眼尾微微上揚,眼皮薄,更顯得又深又凌厲,偏偏眼神平和深邃,像是一雙涼薄、但又天生繾綣的深眼。
餐廳里豎琴在彈奏一首圣誕快樂勞倫斯先生,輕快到莫名傷的曲子,就像這首曲子的背景故事——
明知那個吻會葬送自己的一生,杰克還是義無反顧吻了上去。
那天的杰克放肆的目的看著世野井,像穿一些本就蒙著的,一些虛幻卻深固的東西在崩塌。
——“世野井,你是惡魔嗎?”
——“他不是惡魔,也不是圣人,他是人。”
葉緋接過勺子,繃的影稍微松緩了一些。
黎羨南終于跟說了幾句話,都是很自然而然的對話。
“學生?”
“是。”
“我猜是燕京大學,是不是?”
“是。”
“怎麼只說是。”他輕笑一聲,似乎很好說話的樣子,葉緋的視線不知往哪兒放,很快地對視了一眼,總覺得好像自己的心緒都被他看的清清楚楚。
的聲音細如蚊訥,“在燕京大學讀文學。”
他的話其實不太多,桌上的東西分量本來就,葉緋繃著,瞧見差不多,黎羨南拿起外套,偏頭問,“家遠麼?要是遠,我讓別人來開車,別到時候回去,沒了地鐵,小姑娘自己回去多麻煩。”
“不遠的,就在這兒,槐三胡同。”
“那,還得麻煩你把車給我開回去。”
“沒事的。”
葉緋聲音有點干。
導航上有設置他家的位置,西郊檀宮一號別墅。
是在這所深宮幽林的最深,最與世隔絕的一,這里僻靜的不像話,一條并不寬的路通進去,兩邊茂盛的竹林,黎羨南從上了車之后就沒說話,安安靜靜的,葉緋幾度懷疑他是否是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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