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飛月對坐著一池枯荷, 狠狠將石子投進湖中,驚得池中閑游的水鴨拍著翅膀逃四散離。
院墻另一頭不時傳來笑聲,小丫鬟回來說, 是齊王和那個妾室在陪著他們的寶貝兒子逗新買的貍奴。
“這王府這麼大,哪個院子不能去!偏現到我眼前來!”趙飛月將倚靠的小幾翻了下去, 小丫鬟被茶水濺了子,什麼話都不敢說。
連唯一僅剩的父王都別人的了,趙飛月靠著枕頭嗚嗚地哭了起來。
因為母妃和哥哥慘死, 讓別的人登堂室做了主人, 聽說父王還有意抬做正妃,讓那野種做世子,真是豈有此理!
大房淪落,趙飛月自己也從眾星捧月的小姐淪落到如今乏人問津,夜里也不知哭了幾張帕子。
在家中看自己的親爹和那對討厭的母子一家人, 偏一句話不能有,趙飛月索霍得站了起來,說道:“走!”
喚起了丫鬟, 趙飛月出了院門,看也不看那和樂的一家子一眼, 要回母妃娘家去。
這齊王府既然待不下去, 不如趁早嫁了人離開這里, 眼不見心不煩。
的外祖父曾是閣臣, 外祖母更是國公之,天生就比那個妍娘生的種高貴, 與其自怨自艾, 不如討好了外祖父母, 讓他們幫忙盯著父王給自己擇夫君, 才是正道。
坐到馬車里,趙飛月有心多在外祖母面前賣乖討巧,想到如今是秋季,外祖母吃桂花藕,便繞道去了京城做這道菜最好的酒樓。
等廚子做菜的工夫,在酒樓雅間里發呆,這時有人敲了敲門。
趙飛月以為廚子是把桂花藕做好了,讓小丫鬟去開門。
門打開,小丫鬟驚呼了一聲,門外的人推開走了進來:“飛月!”
趙飛月聽到這悉的聲音,轉過頭來,又驚又喜:“二哥!”
來人正是趙寒,但和當初富貴浪的模樣已相去甚遠,滿面蕭索風塵,背都不直了,一瘸一拐地走近。
趙飛月皺眉看他如今模樣,哪里能見到當初滿樓紅袖招的風流瀟灑,忙請他座,不得要問他這陣子是去哪兒了。
“所有人都以為你遇到了流寇死了,二哥既好了,怎麼不回王府啊?”
趙寒搖頭苦笑,他哪里敢回王府。
他在猜到沈觀魚和皇帝有不尋常的時候,立刻就跑出了城逃命去了,誰料皇帝如此及時就派人截殺,他掉下懸崖,好不容易撿回一條命,若是還在京城面,只怕第一個到地府去等著趙復安和齊王妃。
他一路帶著傷,茍延殘著到了朱瀾翠娘家在城外的別莊,這些日子一直在別莊里養病,到近日才好了一些,齊王府發生的這些大事他自然有所耳聞。
齊王府一個接一個地死人,趙寒深知都是誰的手筆,他淪落至此,也定不會讓這對夫□□好過。
但自己本不能面,這便想到了還有這個天真莽撞的妹妹,于是派人在齊王府外盯著,直到今日才終于等到出門,趕找了過來。
聽到趙飛月說起流寇,趙寒嗤笑一聲,說道:“我遇到的大概不是流寇,而是宮里派來的人。”
說罷,便將當日的前因后果,略去一些細枝末節后跟趙飛月說了起來,甚至是趙復安會去南疆,還死在了那里,流言遍京城,也難說不是他們的手筆。
一席話畢,趙飛月久久不能回神,沒想到在不知道的時候,王府竟這般風雨飄搖。
怪不得祖父死時,沈觀魚在府中飛揚跋扈的,誰都不敢管,原來早早就搭上了皇帝,還一起聯合害了兩個哥哥。
想起趙復安連死后的名聲都臭了,母妃瘋魔得縱火自焚,還有自己這些日子的苦楚,幾算得上家破人亡。
追究底都是沈觀魚和夫導致的,趙飛月眼中慢慢凝聚了恨意。
“二哥,我要那個賤人去死!”
趙寒見不出自己所料地將矛頭指向了沈觀魚,心中總算滿意。
他這幾個月來躺在床榻上形同廢人,心里無時無刻不想報仇,但閻羅殿里走一遭,他惜命得很,現在趙飛月最好鬧個天翻地覆,讓那對狗男聲名狼藉。
“妹妹,沈氏如今消失,只怕是躲進宮里去了,咱們無憑無據,要如何證明就是皇帝和沈氏有染,才害死了大哥?”
趙飛月攥著手中的帕子,一言不發,要想想對策。
城北離皇宮不過一條街,占地極廣的公主府大門口,徐脂慧在馬車上端坐等待。
進去通傳的婢終于又出來了,略帶歉意地行禮道:“周夫人,殿下說了誰都不見。”
徐脂慧心知長公主氣大,一時半會兒是不能好了,無奈之下只能托婢給長公主遞句話。
湊到婢耳邊低聲說了一句,話音剛落,就見公主府的偏門打開了。
那些長公主平日里鐘的,穿輕紗羅衫的面首們迎著秋風,一個個從府出來,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這是怎麼回事?”徐脂慧問婢。
婢嘆了口氣,悄悄說:“夫人可別往外說,因居翮山的事,陛下傳了口諭將府里這些都遣散了,還足了三個月……”
怪不得蓮鈺這麼生氣,徐脂慧捂住了心口,不過這麼大陣仗,就是不往外說別人也知道了。
隨意瞟了一眼,都是些弱鮮的年,又想到白徽那英俊拔的模樣,長公主這口味是完全被扭轉了呀。
看了一眼便收起了目,徐脂慧吩咐馬夫轉道回府,轉彎的時候正巧遇見一駕不起眼的馬車,徐脂慧從車簾里看不到徽制,但看樣子馬車是停在公主府門口。
“停下。”徐脂慧嗅到了不尋常的氣息。
門前長街的轉角,徐脂慧摳著墻瞇著眼向那朱紅大門,馬車下來的人竟是文妙璃,不簡單,絕對不簡單。
文妙璃請了還未進去的婢進去通傳,不同的是沒被拒之門外,反而是進去了,徐脂慧見著,心里跟火燒似的。
長公主睡了人家未婚夫君,被陛下罰了,文妙璃這個大家閨秀竟然找過來了,所為何事,莫非是來立威的?
可惡!這麼刺激的場面卻不能親眼見到,失了好大一個樂子。
徐脂慧咬了咬牙,終究只能帶著瓜吃一半的憾回去了。
長公主蓮鈺同樣悶悶不樂,聽到婢說徐脂慧來了,往常揚起笑臉讓人快請的模樣消失不見,從珠簾里砸了個白夜瑪瑙盞出去:“讓滾!”
生過氣,又凄風苦雨地倚著云閣的欄桿,低頭看向門口那排一線,慢慢消失在公主府門口的面首們。
趙究竟然為了這樣一件小事罰沒了這麼多的消遣,男人便還罷了,再找就是,偏還關三個月,想想就覺得寂寞難。
“殿下,文家姑娘求見。”
出去通傳的丫鬟回來說了另一件事,長公主這回不砸杯子了,猛地扭過頭來,有些遲疑,文妙璃找做什麼?
長公主倒不怕文妙璃能把怎麼樣,總歸和白徽各打五十大板的事,文妙璃更不會在未親的時候親自管教起白徽的風流事來。
可笑的閨譽啊,家族啊,就是能將這種世家小姐一輩子綁得死死的,沒有例外。
“讓進來吧。”蓮鈺扶了扶臥坐時微微歪斜的釵。
婢又說了一句:“對了殿下,周夫人還有句話讓奴婢帶給您,說白徽心有所屬又兼陛下賜婚,不是個安分的,更非良人,伏乞殿下莫要沾惹得好。”
哼!這個徐脂慧,現在知道討好來了,可惜白徽早就坦白過了,他們之間不過是各取所需,無關半點男之。
蓮鈺長呆著桌上的灑金三足蓮花夔耳香爐飄出的裊裊輕煙,懶洋洋道:“本宮知道了。”
很快,文妙璃就出現在了云閣之中,是太后的侄,京中飲宴二人已見過多回,是以并不陌生。
蓮鈺看著這位白徽名正言順的未婚妻,娟好靜秀,家世清貴,哪家不想求娶這樣貞靜大方的小姐做當家主母。
滿臉的不高興道:“本宮這一屋子的面首因為得罪你沒了,可高興?”
文妙璃面對上位者的刁難落落大方,說道:“長公主被關三個月非妙璃所愿,這不過是文家和太后為了臉面,才告知了陛下。”
蓮鈺沒想到會這麼說,這位小姐還真是難以想象的寬和大度,若為了名聲如此,那還真是累的。
“那既與文小姐無關,文家小姐不在家中待嫁,來尋本宮做什麼?”
文妙璃不見請,自尋了繡墩坐下,施施然道:“因我昨日去問白徽,問他往后可還會來尋你。”
蓮鈺眼神又一瞬看向,又垂下眼去,問道:“他說了什麼?”
“他說對你有所求,還會來找你。”
文妙璃將長公主那點子費勁藏的愫都看在眼里,心中冷笑。
雖能猜到這個答案,知道白徽圖什麼,但聽到他會來找自己,長公主心里難免平靜不下來。
眸蠢地盯著文妙璃:“那文小姐預備如何,求皇帝退婚?”
“不,我注定是白家夫人,”文妙璃客氣地笑著,心滿意足地欣賞蓮鈺沉下來的面,才接著說:
“但我同他說了,往后想來便來,只是這京中人多口雜,不如借口邀我一道出游,到時再悄悄到長公主府中。”
蓮鈺有些震驚地看向,誰家小姐能說出這樣的話來,這文妙璃豈止是出乎意料。
“你這麼做,求的是什麼?”
文妙璃不在乎道:“男人都一樣,白家是太后能為我擇的最好的人家了,我只要坐穩正妻的位置不丟文家的臉面就是,他年輕有為,往后前程不可限量,不能被一樁艷聞耽誤了仕途,偏白徽不懂遮掩這些,只好我來費這個心了,今日來尋公主只是想往后咱們能有個默契。”
蓮鈺因這話眼中綻出奇異的神采,說不清是佩服還是失。
卻并沒有立刻說什麼,文妙璃也是當真奇也怪哉,哪個未出閣的小姐不盼著夫君眼中只有自己一人,卻早早看破了,不為所左右,只在乎利益。
這樣的人……現在說的話是真心還是算計呢。
蓮鈺只想占好,可不想被算計了,默默想了一會兒,索同坦白說了:“你可知白徽為何堅持要來找本宮?”
文妙璃說道:“白徽生風流浪,長公主又貌若瓊華,他自然想沾惹一二。”
蓮鈺掌握了一次主,說道:“錯了,他找上本宮是想借勢,為了尋自己真心所之人,白徽覺得他的心上人在陛下邊藏著了,文小姐,你若是真在意白徽的前程,就該去勸勸他別捋虎須。”
趙究邊藏了白徽的心上人?這消息聽著還真是新鮮。
“原來如此,那他就是還未找著?”
不然也不會堅持來見長公主,文妙璃忽然真的想求皇帝把這婚退了,白徽打人的注意打到趙究面前去了,任他再前程似錦,事發了也是掉腦袋的事。
但文妙璃這一問,長公主也有些奇怪。
按理說那夜都進帳看了,白徽也在帳外看清了說沒有,疑心該消了,往后不會再同有牽扯。
偏他反倒更加篤定了,仍想借的之手窺伺宮……
經文妙璃這麼一引導,蓮鈺發覺自己應是被白徽騙了,他當晚一定是看到那個人,甚至于皇帝然震怒地兩次出去找,找的也不是刺客。
文妙璃眼見著變了眼,就知道其中有貓膩。
兩個人各懷心思,沒了繼續談天的心思,文妙璃草草說了幾句就告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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