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新月唯一還能做出的作，是合上手裡的鏡子。

僵持兩秒，一隻修長有力的手來，把攬進了房裡。

“剛下班？”男人關上門就放開了，徑自走回沙發前。

茶幾上攤著本書，翻開已有一定的頁數，他彎腰拾起來，夾酒店的宣傳頁，當作書簽。

“嗯。”肩上尚有男人殘留的溫度，趙新月的眼睛追隨著那個影來回移。

站在玄關，忘了換鞋，整個人都是呆呆的：“你……什麼時候來的？”

他慢條斯理地把書放回書架，轉頭朝看了一眼。

白拓明長相乾淨，人到了三十歲，還維持著難得的年，材線條無一贅餘，一張臉用英俊來形容隻嫌乏味，他有漂亮到夢幻的雙眼，看誰都是深款款，熾烈到將人吞冇。

而真正相起來，就會發現，像是“深”、“熱烈”這一類的詞語，怎麼也不可能安放在這個男人的上。

“等很久了嗎，怎麼不給我打個電話？”趙新月迎了上去，低著頭，心底同時在莫名歎息著。

白拓明不答，注意力不知跑去了哪裡，總之一定不在的上，趙新月習慣了，隻是他呼吸聲陡然重了兩拍，好像在嗅著什麼。

不明所以，也疑地跟著用力嗅了兩下。

空氣中隻捕捉得到皂清爽的味道，他沐浴過，髮順，整個人置於溫的圈裡。

“去哪兒了？”白拓明問得趙新月一呆。

仰起臉，看到男人角微扯，低沉聽的嗓音自隨結滾而出：“一蔥花味。”

什麼味？

趙新月眨眼頻率過快，視線一片空白。

直到白拓明抬手去的頭髮，腦袋一偏，躲過了，僵地著牆從他邊逃離：“我去洗澡！”

他倒是不會追上來。

浴室裡，趙新月重新聞了聞自己，外套、手指、髮……混合著焦油和辛香料，屬於夜市的氣息，過分霸道，無孔不。

站那兒聞半天，又抬頭看看鏡子，呼之慾出的狼狽映眼簾。

是蔥花味啊。

趙新月站在花灑下，心裡反覆地想。

任由熱水沖刷，臉頰被蒸汽熏紅。

如果知道白拓明今夜要來，是不會吃那盤炒飯的。

“一個人的生活方式反映的品位。”在一起後他曾說，“你以前的那些壞習慣，應該改改。”

“壞習慣”包括哪些，趙新月至今仍在索。自小生活和優渥離得還很遠，對很多事習以為常，界定不了是對是錯。

不過，可以肯定的是，深夜在路邊攤吃重油重鹽的碳水化合，在白拓明眼中，不是對的那一個。

趙新月的這個澡洗了很久很久，一再確認上是否有任何不好的味道殘餘。出浴室不見了白拓明，輕著腳步走到臥房門前，推開一條，探視了片刻，便關掉裡邊的燈。

臥室裡，白拓明斜倚在床頭等睡著了。

趙新月撚著發皺的手指，擔心這時進房間會吵醒他，冇有立刻進門，訥訥在客廳裡穿梭。餐桌上，整齊地疊放著一摞廣告宣傳冊，想起今早出門走得急，一不小心讓它們從臂彎裡了出去。

散得地板上到都是，當時趕時間，也冇來得及收拾。

而此刻，它們早被人一張一張拾起來，整理完好，放回原位。

趙新月走到桌邊，用皺的指紋最上麵的那頁，的銅版紙。

是白拓明替做了這事？趙新月難以想象，閉上眼睛，腦袋裡出不了畫麵，應該是他酒店的人來理的吧。

應該覺得激，看到這一屋子的狼藉，他冇有讓人把這些東西都清理出去。

這個套房，是白拓明長租下來，讓住的。

“我偶爾工作需要，會用到這個地方。”他說得迂迴，“其餘的時間，反正空著也是空著。”說罷，給了一張房卡，再單純的人，也明白他的意思。

趙新月不是矯的人，住在這裡，能讓方便許多。所謂“金屋藏”，這種詞語，其實並不是那麼的在乎。不過，時間久了，偶爾會想起從前住在出租屋，和鄰居湊在一塊，用電磁爐吃烤的日子。

現在，如果要在這房間裡架起鐵板，煙霧探測怕是會報警吧。

趙新月有一出冇一出地想著，數著時間，睏意像水卷席而來的時候，走臥室。

屋裡約有亮，人已經睡了，一麵打量那張安詳的臉，一麵小心地在床沿坐下。

夜景很，過巨幅玻璃投來斑斕的芒，那不是星，不是月亮，而是這座城市的霓虹，璀璨奪目，永恒燦爛，卻難以抓進手心裡。

白拓明睡著的樣子，比醒時迷人，眉眼間著和，還有善良，不需時刻防備這張漂亮的，會突然說出令人沮喪的話。

沮喪的話，冇有錯，他是會說的。

像是“一蔥花味”，又像是，很多個場景下，說得最多的那一句：“趙新月，如果我是你，就不會這樣做。”

而現在，很安全，他已經睡著了。

趙新月就這樣放心地看著，忘了時間流逝，直到他眉頭一，在夢中囈語：“趙新月。”

男人腦袋靠過來，握住了的手。

趙新月初時以為他被自己驚，但冇有，他隻是睡得不舒服，在找枕頭。

反應過來的時候，那隻腦袋已躺在了的膝上，安分下來。

“趙新月。”白拓明重複道，這次微弱許多，有濃濃的倦意和無端端的，後麵不知又接了句什麼。

趙新月湊近了耳朵，仔細辨聽，那好像是個日語音節：“Tsuki……”

——月，他是在。

這個發音，是他教給的。

拓明的外公是日本人，書香門第看重文化傳承，八歲之前，他一直隨母親生活在孃家。

“不懂日語沒關係，自己的名字總要會說吧。”白拓明如是道。

他帶趙新月去過一次橫濱，冇有語言天賦，隻學會了基本的日常問候語，以及一句附帶敬語的自我介紹：“你好，我是月，請多多指教。”

那足夠趙新月應付隨他出席的那些商務場合。而白拓明一點一點教會的，又遠不止這些。

趙新月坐在黑暗中，等待懷中的人漸漸再度睡，的左手，始終被他牢牢攥著。許久之後，另一隻手探到床頭的遙控，關上窗簾。

靜音軌道發出輕的“沙沙”響聲，更深沉的黑夜籠罩下來，靠近男人之前，趙新月又一次嗅了嗅自己，確認了隻有與他上一致的香味，才放心地把臉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