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澍的采訪當晚就播出了。

正是晚修前的時段,幾乎每個班的屏幕上放的都是南理新聞。

標題：見義勇為年張澍回校備戰高考，同學熱烈歡迎。

“下面來看詳細報道”的話音剛落，屏幕立刻切到六班走廊上小旗揮舞,同學們高呼“熱烈歡迎”的畫面，盛夏送花的畫面只匆匆閃過,也且沒有拍到臉。

盛夏在臺下,松了一口氣。

還好是比較嚴肅的。

隨后是張澍在校門口的采訪容。

記者：“很久沒回學校,現在心激嗎？”

張澍：“上學有什麼激的，上學很辛苦……但非常期待見到老師和同學。”

班里一陣哄笑。

“澍哥不小心說了實話哈哈哈哈！”

“居然沒被剪掉！”

記者：“距離高考已經不足50天,有信心嗎？”

張澍：“竭盡全力，不后悔就行。”

記者：“對于高考，對自己有什麼期待？”

張澍：“還是不后悔就行。”

記者：“你的見義勇為了很多人，今年你選了南理十佳青年候選名單，你怎麼看呢？”

張澍：“謝政府和社會各界的關懷,但見義勇為談不上,那天對我來說只是意外,路過，然后到了，我覺得我能活著回來,才沖上去的，有考量的。”

記者：“許多人路過了,但是只有你在逆行。”

張澍：“可能我好，反應比較快而已，我相信在有自保能力的條件下,任何一個南大附中的學生路過,都會這麼做,因為我們校訓就有厚德、博。”

之后又切到張澍上課學習的畫面,畫外音是祝他高考順利之類。

這條新聞一過，大伙就關了電視。

班里陷討論。

“澍哥牛，還順便夸了一下附中，招生辦得給你打錢！”

“十佳青年，那個東西有什麼用嗎？”

“功德簿，榮啊！”

“到時候市長給頒獎的！”

“哇。”

辛筱禾湊到盛夏耳邊：“他說只是路過，是想辟謠網上說，他是和你約會，為了救你傷的吧？”

盛夏目穿過幢幢人影，落在張澍的后腦勺。

他是從侯駿岐那知道的吧，那天和別人手的事。

他沒告訴他知道了，也沒有直接但無效的安。

他好像總是這樣啊，去做，去解決問題。

“嗯。”盛夏點頭。

他不是個喜歡被討論的人，雖然也不害怕被討論，但主引起討論是不可能的，當然是因為了。

盛夏心里熱熱的，想把那封信拿回來，再添上幾筆。

-

三模來得猝不及防。

考試安排出來的時候，眾人都有些恍惚，怎麼就三模了？

二模卷子不是剛講完？

消化好了嗎就三模？

大家都傳，三模會很簡單，改卷會松，會讓大家有個好心迎接高考。

可是真正考試的時候，到都是抓耳撓腮的人。

說好的簡單呢？

教育局瘋了。

這是所有人考完數學的。

盛夏也覺題目好像有點偏，不知道為什麼三模了還這麼搞。

但是第二天的英語和理綜就好很多，中規中矩，理綜難度明顯降低。

眾人紛紛猜測，這回就靠數學拉分了。

三模仍舊是市里聯考，統一改卷。

等待出分的日子無疑是煎熬的，信風上全是焦慮等績的帖子，當然也夾雜著幾條猜測張澍分數的帖子。

熱度居高不下，總的來說，唱衰的多，支持的。

午飯時，侯駿岐問：“澍，你覺得自己考怎麼樣？”

張澍抬頭，想了想，“估計五六十名，校。”

“啊？”侯駿岐不信，“謙虛了吧？”

盛夏也覺得，謙虛了。

最近張澍有多拼，是個人都看得見。盛夏晚上1點睡，他才開始整理一天的錯題，算算怎麼也得熬到兩三點。

早上6點到教室，比他以往任何時候都早。

而他因為吃藥，藥作用下很困，他會把清涼油涂在鼻尖、耳后、眼瞼下邊，用以提神。

上周周考，他分明還考得很好來著。數學英語都是滿分，理綜也恢復了之前的水準。

只有語文還是稍差點。

張澍挑挑眉：“那你等看吧，這次的分數，拉不開差距，高的不會很高，低的不會很低，所以前排可能堆在一起，說不定好幾個并列第一。”

出績當天，盛夏和侯駿岐隔空對視，互表震驚。

況與張澍猜測的過于一致。

他是黑了教育局系統吧？

張澍排在43名，而第一，有四個，第二名直接排到了第五，也是好幾個相同分數的并列，后邊每一個名次之間，分差都極小。

所以張澍和第一之間，差了42個名次，分數只差了不到20分。

信風上，原先唱衰張澍的紛紛出來“證道”——

“看吧，這麼簡單的題43名，還混個什麼啊？”

“對哎，附中往年差不多能有40個考上河清和海晏的，他這太懸了吧？”

“張澍不行了。”

“押點其他人吧，聊點別人吧，看煩了。”

“再懸也是上層985隨便挑了，不知道你們排多？211考得上嗎就這心別人？”

“還是那句話，可惜，憾。”

“如果是這樣，補習吧張澍？真的太可惜了。”

“一個模擬考你們就開始給人家定結局了，管得是不是太寬了？”

“合理討論不行嗎，本該拿狀元的人，還不讓說了？”

好吵，每天都吵得不可開。

還有很多新號混跡其中，一看發帖的語氣和格式，就不是“原住民”，大概率是外校的來湊熱鬧。

盛夏原本不想看，但是李詩意每刷到一條，就會在一旁念叨，有時候還罵罵咧咧。

六班的同學們有時候也會回帖，吵不過就在班里生悶氣。

盛夏想起張澍以前常說，學習是自己的事。

可是經過這些事，他想要的局面越來越不可能實現了。

這一回，年級主任沒有找張澍談話。

副校長就更沒有了。

況好像如同帖子上所說：附中也已經放棄張澍了。

放棄。

這個詞過于扎人。

盛夏心里堵得慌，好幾天都吃不好睡不好。

自己倒是考得好的，尤其是數學，考得比辛筱禾楊臨宇都高，130分。

這個分數本就是盛夏在數學這一科目上的巔峰。

更遑論，這一次的數學是拉分科目，比較難。

很神奇。

盛夏沒覺得多難。

知道是有難度的，但不覺得難。

這就是神奇之。

覺都是做過的，事實上，題是新題，并且很多同學都說，很偏很變態。

整理錯題集的時候，盛夏發現，因為不題，都是之前張澍問過的知識點，還有技巧，又問過老師，再給他講了一遍，就格外印象深刻。

雖然技巧顯得很偏，但核心知識點是沒變的。

張澍數學考了年級第一，143分。

以往數學年級第一都是滿分，或者接近滿分的。

他還是語文最拉分。

晚修的時候，王濰和付婕都找他談話。

盛夏把他的語文卷子拿過來看。

閱讀題答得七八糟，古詩詞默寫也丟分，丟得很低級。

作文好像回到了解放前。

這段時間，他花很多力來恢復做題手，語文是被忽略掉了。

語文看起來是價比極其不高的科目，到了一定程度也很難提高。

但眼下，語文是張澍的救命稻草。

盛夏擬了份《語文提分計劃》，把張澍了出去。

這回他們正正經經地坐在走廊外的座位討論學習，但班里還是多了許多抬頭鵝。

因為這次可是盛夏主張澍呢！

盛夏有些不自在。

張澍瞥一眼張的表，抓過不自然放在膝上的手，在桌下了。

盛夏猛抬眼，見他微微彎著角，眼神黏黏膩膩的。

“沒眼看沒眼看……”

齊修磊路過，嘖嘖兩聲，進了教室。

盛夏猛地把手回，把《提分計劃》拍在他口，怒道：“你快看！”

張澍還是那副微微笑的模樣，摁住本子，從善如流：“好，我看。”

他先匆匆掃了眼，眼角余卻把忐忑不安四張的表收眼底。

半晌，他還是忍不住，手腦袋：“大作家，你知不知道有個詞，蓋彌彰啊？”

那表，一副正義凜然的樣子，以為這樣別人就會認為他們在學習嗎？

盛夏正道：“你知不知道有個詞，火燒眉啦？”

張澍憋著笑，點點頭：“知道，知道，火燒眉了，燒了，好燙，你快吹吹……”

盛夏：……

燒死他得了。

“你，不要強歡笑，至在我面前。”盛夏補充。

張澍一怔。

強歡笑嗎？

有點吧。沒有人會真正不在意周圍人的目。

沒有人真的能在“登高跌重”的時候，心平靜如水。

只是看程度輕重罷了。

張澍也放低聲音：“我能調節，你不要跟著心，否則，我會更心你的心。”

盛夏凝著他。

“草逆襲，星星隕落，都是世人看的劇本，前者人們欽羨，后者人們嘆息。本質都是在對標自己，尋找平衡。”

張澍沉沉出聲，放下的本子，重新在桌底捉住的手，放在手掌里把玩。

盛夏下意識想掙，但撞見他鄭重的神態，又乖乖的，不了。

張澍話沒停：“看草逆襲，是燉一碗湯，希自己也能這樣；看星星隕落，是慨命運無常，給自己一個’風水總會流轉’的心理暗示。”

“談資就是這麼來的。人們聊的是你，關心的其實是自己。他們并不是真的想了解你。”

他也回，“所以別被這些言語困擾，活自己的。”

活自己的。

盛夏看著面前年輕的臉，有點難以置信，他與是同齡。

張澍，真的是一個很奇妙的人。

偶爾，稚得讓人想揍一把，偶爾又語出驚人。

盛夏問：“那你都不會難過的嗎？”

張澍眉頭稍提，這話問得，他說難過，今晚怕是睡不著。

說不難過，大概不信，也會睡不著。

總是太過心。

張澍道：“那你讓我看書，我就不難過了，行不行？”

天知道，給他一封信，不讓看，說是高考完才能看。

張澍從來沒那麼無語過，高考完才能看怎麼不高考完再送？

在憋死他這件事上，盛夏還真是有無數種方法。

“不行。”盛夏回絕。

張澍：“為什麼？”

盛夏：“就是不行。”

張澍：“你要憋死我？”

盛夏：“那你還給我。”

張澍：“好，不看。”

盛夏看了看時間，11點了。

“我回家了。”

王蓮華都準時來接。

張澍送到連廊口，又折返回教室，繼續埋頭苦干。

六班眾人已經習慣了，晚上留在教室，是不需要吃宵夜的，總會有狗糧吃的。

張澍12點回家，張蘇瑾近期在備婚，很忙，經常不在家。

他學到三點也沒人管。

他把《語文提分計劃》拿出來細細閱看。

那漂亮的字跡，看得他越來越心猿意馬。

這麼漂亮的字，寫書……

什麼人有這種待遇啊？

是他啊，是他張澍啊？

那天怎麼說來著：“你要是看，我會生氣的？”

生氣就生氣吧，他會哄。

張澍從盒子里拿出看了無數遍卻始終沒打開的信封。

出里邊的信紙。

看似簡單的信紙，在燈下看，有約的暗紋，還有金，分外致。

迪士尼公主的信紙，果真與眾不同。

張澍翻開第一頁，只有一行字：

【我和你相遇，怎麼說呢，就像是一顆耀眼的星星通亮了一片荒蕪的小宇宙。】

他沒見過這麼的文字，和字。

第二頁。

一行一行，像是日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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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28日，晴

【烈白香樟，笑語盈盈暗香去。】1

如果當時我不驚慌，故事的開始會不會更好一些？

8月1日，晴

【尤人忘不得，不如不遇傾城。】2

霞萬里，滿城錦繡。

如果當時我不驚慌，故事的發展會不會更好一些？

8月15日，晴

【羨他力拔山兮氣蓋世。】

窗明幾凈，朝瀲滟。

我眼里卻沒有風景。

8月20日，晴

【年年歲歲，高朋滿座，歲歲年年，愿不我。】

生日快樂，以后的每一年，我都想參與。

9月4日，晴

【夏日游，場上誰家年足風流？】3

籃球，年和。

育課也這般有味。

眼底風景，此生不換。

10月6日，晴

【識盡千千萬萬人，終不似、伊家好。】

江水和我一樣，為誰澎湃？

11月8日，晴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原來喜歡有味道，我第一次嘗到。

11月15日，晴

【醉后不知天在水，滿船清夢星河。】

你看著我，只是看著而已，我心里想，浪漫至死不渝。

12月25日，晴

【和走，倚門回首，卻把青梅嗅。】

如果這是誤會，那好得讓人沉醉。

1月1日，晴

【曉看天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假期短一點，未嘗不可呢？

2月1日，晴，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相皎潔。】

祝我生日快樂，很快樂很快樂。

2月27日，晴，

【卻下水晶簾，玲瓏秋月。】

一方書店的一直都很好。

我在等風，也等你。

3月11日，晴

【人生天地間，忽如遠行客。】

停電，黑乎乎。

兩個人一起走的路，竟也有蕭索孤寂的時候。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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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過是說了一句，詩詞歌賦沒有教談，這麼一來，他該慌了——

不會得一句一句搜詩詞鑒賞吧？

張澍似懂非懂，可不影響他心得一塌糊涂。

第三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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澍，及時雨。

可遇見他以后每個印象深刻的日子，都是晴天。

你說，神不神奇呢？

最近，我常常一天看44次落日。

我在等我的玫瑰。

幸運如我，他從風里來，滿袖。

他是我的玫瑰，也是我的小王子。

幸運如他，擁有一整個盛夏。

如果他愿意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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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澍怔怔看著信紙，有點明白，為什麼不讓看了。

現在凌晨1點，他只想拽著去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