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明毓當然不會收個義孫還要熱款待南夢族人,由南柯去打發南夢族人，便帶著謝策先行回州衙后宅。

南柯走到族老面前，撿起掉落在地上的婚書，還輕輕拍了拍灰,才浮起一笑,遞給族老,輕聲道：“婚書您千萬要收好,別丟了，我還要十里紅妝去做蠻族族長夫人呢……”

族老眼神一閃，不愿意在南柯這個丫頭面前氣弱，接婚書的手卻是不作假的抖。

南柯在他要到婚書的一瞬間，忽然松開手，婚書便著他的手飄落在地。

族老先是一頓,隨即怒道：“南柯！你敢！”

南柯半蹲在他面前,徹頭徹尾地改變,再也不是從前那個帶著天真傻氣的姑娘,甚至笑容有幾分惡意道：“我怎麼不敢呢~”

族老怒不可遏,抬起手就要給一掌。

南族長眼見，張地出聲：“大伯……”

不遠的褚赫心也稍微一提，待到看見南柯握住那族老的手腕，才又平復下來,側頭對謝欽道：“看來無需咱們再主持大局，回衙門？”

謝欽掃視過麻麻的圍觀百姓,道：“難得聚集如此多的百姓，稍后遙清你將修路之事宣布給百姓。”

他說完，不再關注南夢等人，轉踏州衙儀門。

褚赫接過差役撿起來的折扇,邊扇邊繼續觀南夢族那邊。

南柯并沒有在大庭廣眾之下跟族老沖突，這并不會讓族老到應有的懲罰，要慢慢來。

是以南柯松開族老的手后，便站起，轉向的父親，冷淡地說：“父親，我記得族里在州城有宅子，你們不妨先去落腳，明日我便去與你們匯合。”

南族長看了族老一眼，訥訥地應：“誒，好。”

南柯不再有遲疑，腳步堅定地轉。

后宅，尹明毓拋開方才衙門口的事兒，悠閑地躺到搖椅上，在下午的暖下慢慢晃，舒服地閉上眼。

不過搖椅得一直晃，尹明毓自己犯懶，便對謝策道：“給母親推推。”

謝策對自個兒忽然多了個義侄仍舊新奇不已，站在邊，小手扶著搖椅邊晃邊問：“母親，要給新侄見面禮嗎？”

尹明毓閉著眼道：“不用。”

又不是正式上謝家族譜的人，實際跟謝策沒什麼關系。

“啊？”謝策憾，“可我想給……”

“你想給什麼？”

謝策一時想不出，見母親昏昏睡，便噠噠跑到羊邊，揪著它的耳朵嘟嘟囔囔，“我又有侄啦！”

羊扭頭掙開他的手，繼續吃草。

謝策不走，圍著它繼續念叨。

羊便轉了個，用屁頂開他。

這時，南柯走進來，謝策忙揪著羊脖子，掰著它去看，喊道：“這就是我們的侄！”

我們？

南柯原本有些澎湃的心霎時一懵，呆滯地看著謝策和那只羊。

按照謝策的想法，這只羊是他一起長大的伙伴，理所當然是同輩兒啊。

謝策沖笑，一本正經道：“我們會給你見面禮的。”

南柯：“……”

紅綢端著茶點出來，有幾分幸災樂禍道：“我們小郎君雖小，卻是極守信的人，真羨慕南柯姑娘有見面禮。”

這幾日沒明里暗里兌南柯，不過都是不痛不地刺幾句，并不過火。

南柯沒與計較，徑直走到尹明毓面前，“夫人……”

尹明毓擺擺手，示意讓開來，隨即才端起茶道：“想說什麼？”

“我明日便隨族人回村子，我要做南夢的族長。”南柯深知，這就是的機會，一個改變族中子現狀的絕無僅有的機會。

尹明毓垂眸喝茶，角上揚，不吝嗇地夸贊：“有野心，好的。”

最好的是，付諸切實的行。

不過，尹明毓最后一次提醒道：“莫要忘記初衷，否則我不會一直是你的倚仗。”

“是，我明白。”南柯應承完，詢問道，“夫人，可需要我做什麼？”

尹明毓這段時間沒折騰，人得各司其職，好不容易“艱難”地甩掉謝策，不打算再管分外之事，得自個兒玩兒才是。

是以便說道：“你帶幾個護衛走，其他的等刺史吩咐便是。”

南柯點頭。

另一邊，衙署大門錢，褚赫等南柯和族人們“敘舊”結束，南夢一行人離開，方才走到百姓前方。

差役舉起鑼，“當”的一聲，百姓們便全都轉向了他們。

褚赫高聲道：“鄉親們，刺史大人為南越百姓生計考量，打算連通更多嶺南外的商人到本地收購藥材、茶葉、水果、蠶等！”

百姓們一聽，頭接耳。

差役又敲了一下鑼，示意百姓們安靜。

褚赫繼續道：“然，南越諸地地形復雜，路途不便，刺史大人預備招工修路建橋，非是徭役，有工錢，可自愿到各縣衙報名！”

而百姓們先前還討論得熱烈，一聽說“修路建橋”，面面相覷之間，神皆有些忌諱。

褚赫不解，就近詢問了前方的百姓。

那百姓不敢說拒絕地話，只擺手道：“大人，小的干不了這活計。”

不止他，也有一些別的百姓，沒明說“干不了這活”，但也悄悄散去。

褚赫不明所以，倒也沒強留百姓回話，只來差役詢問。

差役提著鑼，小心翼翼地回答：“回大人，小的聽家里老人提起過，說是三四十年前，嶺南鬧過一出事兒，也是有人在嶺南各地招工修路建橋，報酬可厚嘞，但人從各個村子里走后，就再沒回來，所以本地的百姓幾乎不愿意干這樣活計。”

褚赫皺眉，“真的？”

差役確定地點頭，“小的不敢撒謊，我爺爺在世時說，那麼高的報酬，他都想去了，但是沒去，后來鬧大之后，還慶幸呢！”

“這事兒好些年齡大的老人，都知道。”

褚赫揮手教他去當差，若有所思地去二堂尋謝欽。

謝欽正坐在書案后提筆書寫。

尹明毓扔出一個法子震住眾人便拍拍手走人，謝欽冷靜細致，得為掃尾，也得更周全地計劃，將此事利用到最大。

褚赫進來，便道：“景明，你可知方才在外，本地的百姓們對修路一事極為抵？”

謝欽抬頭，“怎麼回事？”褚赫自顧自地坐下，邊喝茶解口邊道：“差役說三四十年前因為招工，嶺南丟了許多人，是以百姓才如此抗拒。”

謝欽蹙眉，放下筆道：“我看過近幾年的卷宗，并未有這樣的事兒。”

但是三四十年前，大鄴還未建朝，中原正著。

嶺南因為地域原因，不在主戰場，戰時幾乎未波及，有人趁做過什麼事兒，卷宗恐怕查不到。

不過以嶺南的局勢，不能放過一點蛛馬跡。

謝欽便又道：“派人悄悄打聽打聽便是。二娘不是給咱們帶來了現的人手嗎？咱們的計劃照常，巖族村人犯下罪行，服役些時日作為懲罰，理所應當，也權當是教南越百姓安心。”

褚赫點頭，笑道：“不知為何，弟妹一出現，局面總會變得輕松些。”

謝欽憶及衙署門前發生的事，失笑搖頭，起道：“一道去后院坐坐吧，與那南柯聊幾句。”

褚赫欣然答應。

兩人回到后宅，還未踏進后宅門，先聽見謝策清脆的背書聲，踏進來后則是一眼瞧見庭院中悠閑不已的尹明毓，看起來毫無心事，且頗為地用著紅綢喂上來的果脯。

南越這一遭事兒，毫沒有影響似的。

而尹明毓微微睜開一只眼，見是他們進來，便又闔上。

倒是謝策，一看到他們進來，便有些分心，背書聲戛然而止。

老先生教書上十分嚴厲，戒尺倏地打在他的手背上，“專注。”

謝策立時便繼續背誦，可母親就在邊兒吃喝樂，實在影響他心態，上不停，瞥向母親的小眼神忍不住就帶著幾分怨念。

尹明毓不用背書，聽著小孩子苦哈哈地讀書，那一個心安理得。

褚赫比不遜分毫，當即便哈哈大笑起來，“賢侄，寒窗苦讀需得十數年，早些習慣才是。”

謝策：“……”

大人們好討厭~

謝欽還有些良心，并未似兩人一般玩笑，只是嚴肅道：“策兒，不可懈怠。”

父親也是大人。

謝策默默轉回頭，沒地背書。

褚赫笑得肆無忌憚，而后滿面嘆：“實在懷念國子監的差事，若是有朝一日回京，能至國子監祭酒，也算是殊途同歸了。”

可惜越是向上做，越是不由他。

謝欽沒理會他，對尹明毓道：“我想與南柯談談，但我們二人皆是男子，不好單獨與說話，二娘，你一道來書房吧？”

左右換個地方坐，尹明毓睜開眼，沒推辭，與他們一起進了書房。

而尹明毓一挪地方，紅綢等幾個婢便將那些點心果脯茶水一道挪進書房，擺了滿滿一桌子。

褚赫佩服道：“論起之心，甚有人可比弟妹。”

在外沒人管尹明毓的儀態規矩，也就不時時刻刻端著，一副來嶺南真是游玩的模樣，邊剝松子仁邊道：“可惜不是吃荔枝的時節，否則定要吃最新鮮的。”

他們說話時，南柯踏進來，向三人一一行禮。

謝欽端坐于書案后，開門見山道：“有一事相托，聽聞南夢有子在蝴蝶谷蠻族族地，若是方便，可否打探一些蠻族之事？”

南柯立即答應道：“回刺史大人，我打算回南夢一趟，便親自前往蠻族商議婚禮，屆時會想辦法和族中子們聯絡。”

“多謝。”謝欽起，神自然拱手一禮，“此事乃是本之責，南夢子亦是我治下百姓，理應由本庇護，不必太過冒險，以保障自安危為重。”

自己族人都不在乎們的死活……

南柯一瞬間眼里涌出些淚意，深深地拜下。

尹明毓亦是看著謝欽，微微有些出神。

謝欽真的是決定了一件事，便認真地踐行著；他說想為百姓做些實事，便真的在盡力做。

他和京中許多世家子都不同，他甚至不在意風頭高過他，也會向一個普通的子道謝……

這樣的教養，竟是頗為難得的，實在讓人唏噓。

尹明毓想得神，塞了一顆松子口。

“二娘。”

“嗯？”尹明毓茫然地抬頭，不解地看向謝欽。

謝欽微微搖頭，無奈道：“吐出來。”

尹明毓下意識地吐到碟子上，就見是一顆完整還未剝開的松子，這若是直接咬下去，說不準會崩到的牙。

褚赫戲謔地看了一眼的謝欽，而謝欽并未再說其他，繼續對南柯代正事。

尹明毓百無聊賴地聽著他們在那兒細細與南柯分說，甚至有些指點之意，似乎完全沒想過南柯子的份有何問題。

待到他們說完話，褚赫和南柯全都退出去，尹明毓方才支著下，好奇地問：“你們真的覺得南柯能做到？沒想過另尋一個男人扶持嗎？”

謝欽認真地回視，道：“是因為你，明毓。”

尹明毓安靜地看著他。

謝欽道：“因為你，我和遙清皆認為，子并非不能有所作為，送一程不過是順水推舟，我們又何必阻？”

尹明毓角緩緩上揚，輕聲道：“郎君……好氣度。”

謝欽回道：“你亦然。”

而這一日，南夢要人，以一個無人能想象的結局落幕，本就風頭無兩的刺史夫人再一次為全城議論的中心人。

親眼見到“義祖母”那一幕的眾人，回去之后皆在討論此事，反倒是謝刺史所說招工修路建橋一事，無人在意。

州衙員們重新審視刺史夫人的為人，回到各自家中，再次對家中妻轉變口風，提醒們日后見到刺史夫人該如何謹慎對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