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腐臭味已經遠超他手中的燈,盡管已經做足了心理準備,真正面對黑夜里的怪時,溫時手還是微微晃了一下。
和鬼市來客們不同,這些從鬼門后出來的東西,上散發著濃重的腥味,他們和人類有著相似的廓,但渾上下看不到一塊好,孔中不斷流淌著腥臭的黑。此刻,一雙雙渾濁的眼球在火中,死死盯著溫時。
比眼睛大嗎?
溫時睜著一雙貓瞳,毫不避諱地與他們對視。
僅隔著幾盞燈的距離,恐怖的怪們嗅到了同源的氣息,駭人的死魚眼最終還是從溫時上挪開。
燈所在的范圍才有尸臭味,玩家在留在屋子和跟出去的選項中掙扎了一秒,最終選擇跟上。
田宛靈忽然有些慶幸重傷狀態下看得不是太真切,閉了閉眼小聲問:“他一向這麼……這麼猛的嗎?”
就算給一個神,也不敢直接沖進死人堆里。
這句話是問和溫時同下過副本的柳蘊和計元知,因為沒得到回應,田宛靈下意識轉頭看了一眼,柳蘊正握著鞭子,專心致志留意著周圍,而計元知……不知何時竟不見了。
濃如墨的夜中,貓耳青年走在最前面,和一死人尸而過,阿喪乖巧地跟在他邊,稻草人保持沉默,走在溫時的另一邊。
攝像師過鏡頭看著這一幕,忽然覺得有點像一家三口,一家子還都沒個人樣。
溫時走出村子的剎那,主持人最為高興:“親,你決定離開這里嗎?”
這個時候選擇離村,絕對是死路一條!
后方,周鹿鹿微微蹙眉,出村確實過于莽撞了,但一時也想不到其他出路,村子里同樣沒有生機。
溫時聞言角微微翹起,【長明燈】燃燒的時候,沒有一點溫度,甚至是冰涼的,正如此刻執燈人的眼神:“是的呢,親。”
他一路朝北,從西北方向而來的山風腥味尤為濃重,溫時就這麼再次一頭扎進大山里。
提到北邊,只能讓人想到一個地方,周鹿鹿猛地一抬眼:“墓地?!”
第一次沒有控制住自己的驚訝和聲音。
主持人此刻也發現溫時的最終目的地,惡劣的笑容收了收:“你去墓地做什麼?”
夜晚的墓地,即便是節目組也有顧忌。
“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人一般的呢喃飄到耳邊,溫時略顯蒼白的面孔笑容更甚,“當然是去墓地見證我們的。”
無論是直覺還是理智,主持人都不愿意到那里,當即提出反駁意見。
小巧的貓耳朵抖了抖,先是下垂然后直接閉上了,一副意見你盡管提我就是不聽的混賬模樣。
主持人恨得牙。
稻草人被萌到炸起了兩稻草。
地山搖,遠有巨石從山頭滾落,源源不斷的怪還在從鬼門往外出,整個山林到都是妖魔鬼怪。
濃得化不開的氣中,主持人神逐漸嚴肅起來,每一位工作人員注意力不再聚焦在鏡頭上,也在小心著四周。
貓走路是沒有聲音的,正如現在的溫時,他全程沒有回頭,仿佛比誰都要適應混在無數厲鬼中。
“最危險的地方最安全,我們就在那附近,隨便挖個坑躲起來好了。”
這風涼話說得,比主持人先前幸災樂禍的口吻還要無所謂。
一群人到了半山腰,再往前就是墓地。
然而天地像是在這里降下一道分割線,紅到如烈日刺眼的霧氣棉花一樣堆積在前面,什麼也看不見,【長明燈】也照亮不到分寸的面積。
大眼珠子是在場所有人里唯一勉強能看清些的,但也不是太真切。
周鹿鹿拉著柳蘊的鞭子,嘗試往霧氣中走了一步,瞬間暈頭轉向,失去了方向。
柳蘊把拽回來。
“沒路了。”主持人故意湊近去看溫時手中的燈,“它好像也快滅了。”
柳蘊對溫時比較了解,不相信他會毫無準備就來這邊,“接下來做什麼?”
溫時回過頭,緩緩吐出一個字:“等。”
他站在半山,眺封棺村的方向,沒人知道是在看什麼。
田宛靈福至心靈,想到了消失的計元知。
……
任何一只從鬼門出來的東西,都在從封棺村借道。
這里幾乎已經淪為了鬼怪的樂園,計元知利用致幻技能游走在一眾怪當中。
找到一片還算空闊的區域,他摘下眼鏡,隨后微微瞇起雙眼。只見那清澈的瞳孔中倏地出現出千萬條不同的細線,線條縱橫錯,進一步細化麻麻的小格子。
計元知瓣了,無聲吐出兩個字:“全知。”
整個封棺村瞬間濃一道道剪影,進眼底的細格中。
這正是計元知的第一技能:【信息全知者】。
它能解讀任何信息,哪怕是游戲規則,但類似周小椿的【占卜】,一旦解讀了超出能力范疇不該解讀的,會遭反噬而亡。
計元知曾經解讀過溫時,得到【82】這個數字后,便沒有再二次解讀。
同樣事的二次解讀,付出的代價要倍增加。
溫時對計元知的技能有著一個模糊的猜測,認為他能在沒有任何頭緒的況下,挖掘出線索。所以他剛剛問計元知,能不能想辦法從村子里找到一個人。
溫時要找的這個人,并不算什麼太關鍵,計元知很快在瞳底里鎖定一個小點,以最快速度朝某一間屋子而去,沒有任何緩沖,他直接踹開了門。
深夜,正坐在炕上嗑瓜子的儐相,面對不速之客瓜子仁掉了一地:“你哪位?”
計元知重新戴上眼鏡,說出來意:“勞駕,加個班。”
……
距離【長明燈】滅,還有最后不到一刻鐘。
溫時安靜地坐在路邊,先前稻草人覺得地面太涼,差點給他做了一個草席子。現在又站在風來的方向,利用高大的草板子給溫時擋住冰涼的夜風。
溫時細長的指尖玩著火,著稻草人帽檐下的眼珠,不知在琢磨什麼。
二者一個擋風,一個發呆,竟然顯得格外和諧。
阿喪呆呆看著這一幕,心里只有一個念頭:他反對這門親事。
稻草人的腦子是稻草,對于最看重腦子的喪尸來說,稻草人和爸爸,就是青蛙和天鵝。
忽然,貓耳朵機警地了,溫時回過神,偏過頭去。
黑夜中,計元知帶著儐相出現,后者如喪考妣,仿佛赴死一樣神扭曲著。
溫時站起,面上重新浮現出笑容。
主持人心中的不安在儐相出現的時候,沸騰到了極點。
“好久不見,不對……”溫時笑著說,“也就一天。”
儐相再也沒有給他主持冥婚時的高冷,拼命搖頭,眼淚都快搖出來了。
“帶路吧。”恰恰相反,溫時嗓音溫得可怕,“別浪費時間。”
儐相不不愿地踏進迷霧。
說來奇怪,從他出現的一刻,玩家進迷霧時再也沒有那種暈頭轉向的覺。
主持人皺眉:“你來做什麼?”
儐相視線有些飄忽,說:“當配對嘉賓。”
主持人愣了幾秒。
他,金牌主持人,被綠了?!
前方溫時邁步時從容開口:“我有說過要選你當配對嘉賓嗎?”
按照相親節目的設定,配對嘉賓們是被挑選的,就像是第一天在鄉村舞臺上,他們自己走出來還不夠,決定權在特邀嘉賓手中。
他恬不知恥說道:“我在組團,你有意見?”
問有沒有意見的時候,貓耳閉上了。
主持人總覺得哪里不對勁,但又說不上來。
臨近墓地的地方,紅霧漸消,樹木越來越,唯一沒有消散還變得更加濃郁的,是空氣中腐爛的腥臭味。棺材多出數倍,半個山頭幾乎被集的開口棺木包圍。
最中心一片的區域,整個空間是扭曲的,約有百口棺木面積的地方是模糊的塊。
玩家眼睜睜看著塊里不知是哪個地方,一連出現三四只惡鬼。
儐相整個腳步都是虛浮的,還在朝那片地界走。
主持人一把拉住他,嗓音尖銳:“你——”
一句話才說了一個開頭,被儐相打斷,皮笑不笑說:“還看不出來嗎?我其實是來主持婚禮的。”
這是他必須遵守的規則,只要嘉賓要求,他就得出現舉辦婚禮。
主持人猛地看向溫時,“我什麼時候同意結婚的?”
溫時手抓住稻草人的胳膊:“不,我和他。”
大眼珠子差點從眼眶里跳出來。
溫時看向頻頻對自己示好的稻草人,確切說,是著那只眼珠,“你愿意嗎?”
稻草人把頭都快點鞠躬了
得到確切的回復,溫時視線逐漸變得悠遠。片刻后,他吐出一句除稻草人外,所有人都不寒而栗的一句話:“所有的婚禮都是在配對嘉賓家里舉行。”
玩家是外來客,在這里沒有家人,沒有土地,也只可能在配對嘉賓家里舉辦婚禮。
至此,主持人終于明白這個瘋子要干什麼!
稻草惡魔從鬼門后而來,他是要鬼門!!
從對方到墓地來,主持人便疑竇叢生,但沒敢往這方面想,無論是主和惡魔結婚,還是鬼門,都已經不是瘋狂所能形容的。
溫時確實在打這個主意。
封棺村是萬鬼復蘇的源頭,鬼門肯定就在這附近。工作人員對墓地頗有忌憚,他又曾在這里發現很多像是從土里新長出來的棺材,鬼門開在哪里不言而喻。
生人直接可能會發死亡規則,以防萬一,他需要一個名正言順鬼門的理由。
結婚:一個多麼喜慶,又明正大的借口。
玩家都是來賓,被綠的主持人負責直播,工作人員、儐相全都得陪自己一起進去。
弄不好,這場婚禮就要變所有人的葬禮。
“已經過兩點了。”溫時托著長明燈,喃喃自語朝前方走去,“讓我們走向的墳墓吧。”
畸形男人說過凌晨一點到兩點之間,鬼門會徹底放開,是最兇的時間段,也就是說厲害的鬼那時候都已經從門后傾巢而出。門外萬鬼肆,門反而安全很多,觀眾隨時知道他們的方位,去門,好歹能擺大部分不看節目的厲鬼。
有儐相帶路,輕而易舉就走到了恐怖塊的邊緣地帶。
比起溫時,主持人更恨的儐相,如果他剛剛就說出真相,自己絕對會想辦法先逃。
儐相也是準了這點,更清楚誰都能逃,他這個儐相逃不掉,能拉一個倒霉蛋是一個。
一步踏扭曲的空間,溫時終于看清了塊部的世界。
百口棺木散落在四周,中間是兩尊白玉棺木,無瑕寶玉,再不懂行的人都能覺到這玉的稀有價值。月灑在上面,好像要被玉的通過濾為純凈。
兩口棺木,一進一出,都沒有底板,下方看不到盡頭。左邊的棺木不斷有厲鬼從地底爬出,另外一口只有幽不見底的深淵。
溫時抓住主持人的領帶,一把將他扯到棺材面前,用力按著對方頸部,讓他看向下面的萬丈深淵。
不,鬼淵。
主持人還在為溫時要鬼門的事發怔,一不留神就被按倒在棺材邊。
下方涌來的妖風不斷拍打在臉上,仿佛巨蟒在張大它的,等待獵投食。
正要反手甩開桎梏,溫的呢喃在耳邊響起:“請吧,作為前任,怎麼能缺席我的大日子?”
節目不能停播,臺里來不及商量對策,發來高層的決定,讓主持人先進去。
工作人員在后面哭著告知這一消息。
主持人如遭晴天霹靂。
默默無聞的稻草人力大無比,趁著主持人不備,直接把他推進了棺材。
“啊啊啊啊啊啊——”
底下居然還有回音。
溫時充耳不聞,又微笑沖著儐相眨了眨眼。
“我,我自己來。”儐相打著哆嗦,走到棺木邊,結都在抖。
恰好旁邊的棺木有一只厲鬼爬上來,著蠢蠢的儐相等人,滿臉迷。【長明燈】的干擾下,惡魔以為他們是同類,看況好像是要跳下去回門那邊,它禮貌提問:“有病嗎?”
儐相很想說有病的不是自己,來不及開口,稻草人在后面激助力,儐相猛地一頭栽進去——
“啊啊啊啊!!!”他得比主持人還大聲。
工作人員都嚇了,卻不能擅自逃離崗位,站在原地扛著機涕泗橫流。
溫時和稻草人一人扛起一個,餃子下鍋似的往里拋。
一聲接著一聲的慘被深淵吞沒。
末了,溫時拍了拍手上的灰,回頭看向玩家。
除了計元知,全玩家集后退,臉上的驚悚不比主持人等npc。對此,溫時只是淺淺笑了下:“你們隨意。”
長明燈所剩的時間不多,他續了一次變技能,誰知道鬼門后是什麼況,還是穩妥些好。
做完準備工作,溫時走到主持人最喜歡的鏡頭前,在僅存工作人員驚恐的神中,語氣比惡鬼還狠:“誠邀各位忠實的去參加我的第二次婚禮。”
說完,細長的貓尾適時豎起比了個心。
“……”
一瞬間,所有彈幕都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