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樹下。

「……見過春天的小草嗎？」終於有一天，師父取下了上的沙袋，「就算有巨石在它的上面，小草也有力量從隙間生長出來。」

抬著頭，凝心聽。

「因為小草的力量和而持續，而且從不放棄，」師父著，「百草，你也有這樣的力量。」

……

…………

高高的賽臺，將氣流攪一個個的漩渦，如同淡墨的中國畫，百草清叱而起，「啪——！」，「啪——！」，「啪——！」，旋時並未刻意地使用同一種法，旋橫踢！旋後踢！旋下劈！但每一借力打力，沉穩有力，每一都重重踢在金敏珠的上！

轉眼間，百草已是第六次旋飛，打得金敏珠跌跌撞撞，兩人的路線在賽臺上劃出一道長長的弧線，就像畫卷中遒勁有力的淡墨一筆。

「砰——！」

來自口的重擊在炸開，金敏珠痛得渾抖，眼前昏天黑地，只是憑著滿腔的怒意，才支撐著不肯倒下。可惡！這種狂風暴雨般的連續進攻，是屬於金敏珠的！一接一，看著對手被自己踢得毫無反擊之力，跌跌蹌蹌一路被踢出場外，那種榮耀和霸氣是屬於金敏珠的！戚百草居然敢用這種只屬於的作戰方式，來辱！

「小心——」

約聽到驚喊從昌海道館的方向傳出，在踉蹌後退中，金敏珠勉力睜開眼睛，白的邊線晃目刺眼，然大怒，目齜裂，正這時，前又一陣旋風般的氣流，戚百草厲喝著旋而起的影如山嶽般下來——旋雙飛踢！

初原神一凝。

在臨近邊線的這一刻，昌海道館的弟子們大驚失地看到戚百草以破空之姿高高旋躍起，右踢出，左跟，一個雙飛踢向金敏珠重踢而去！

彷彿是昨日畫面的重現。

只是這一刻，那力和法令人驚駭之人換了戚百草，而將要被踢出賽臺之人變了金敏珠……

這是一種辱！

用其人之道還施其人的辱！

「呀——！」

踩在白的邊線上，金敏珠狂怒地暴吼一聲！不能被踢下去！是為了父親而戰！因為曲向南服用興劑，用卑劣的手段打敗父親，使得父親原本可以燦耀眼的一生變得屈辱暗淡！沒有人再記得許多年前的曲向南是誰，卻所有人都記得父親在萬眾矚目的比賽中，第一場就敗給了名不見經傳的小卒，使昌海蒙，使國家蒙！

痛恨曲向南這種無恥的人！

痛恨拜曲向南這種敗類為師的戚百草！

絕不可以被戚百草踢下賽臺！如果用這種屈辱的方式輸掉比賽，永遠也不會原諒自己！

「可恥——！」

賽臺上一聲暴喝，山谷中所有的人都驚呆，在暴怒之下，似乎金敏珠的力被激活了回來，向右一閃，怒吼的金敏珠竟避過了戚百草雷霆萬鈞的雙飛第一踢！

「敗類——！」

積攢起從指尖到腳尖的全部力量，如同迴返照，金敏珠在閃之際，怒喝著竟騰反擊，那吼聲如有萬鈞之力，令滿場的人凜然想起——

是的，這不僅僅是團隊對抗賽的其中一場。

這更是關係到金一山大師和曲向南的名譽之戰！

…………

「如果你們當中，有人無法恪守禮義、廉恥，那麼從即刻開始，就不要再習練跆拳道！不要讓你們自己變得像曲向南一樣，為整個跆拳道界的敗類！」金一山神威嚴，洪亮的聲音如銅鐘般在山谷中回，「不要像曲向南一樣，使得你們的名字，就等同於『可恥』和『敗類』……」

……

「是！我是曲向南的弟子！」

清風吹過，百草上那舊得發黃的道服隨風輕揚。

「所以，我知道我的師父是一個怎樣的人！他是一個恪守跆拳道神的人！他是一個品高潔、正直善良的人！您不可以，也沒有資格，在這裏詆毀他的名譽！」

金一山仰頭怒笑，聲音使得山谷的地面都震了起來。

「曲向南，跆拳道界的恥辱，他有什麼名譽可言！對於曲向南這種人，我必須讓全世界所有的人都知道，他是一個可恥的敗類！」

「那麼——」

百草的聲音也變得像的背脊一樣僵：

「——請您接我的挑戰！」

「好！我、代表我的父親、接、你的挑戰！」

金敏珠怒步站至百草面前，吼聲說：

「如果、你、敗給我！戚百草！我、要你、向我父親、下跪、道歉！並且、從此、退出、跆拳道！」

…………

「呀——！」

急怒之下，金敏珠閃過戚百草雙飛第一踢，再以令人驚詫的回返力，騰躍起反擊，竟又——

閃過了戚百草左跟的第二腳！

「啪——」

戚百草第二踢落空。

電火石間，如噬的豹子，金敏珠騰起的影已在最有利的攻擊範圍，只待戚百草的下落，就將——

「啊——————！！」

昌海道館的弟子們激萬分，厲聲吶喊，親眼目睹著金敏珠絕地反擊，要在最危急的時刻，給戚百草致命一擊，KO擊垮戚百草！

「啊……」

曉螢們霍然起，驚駭失！若是在最關鍵的這一刻，金敏珠反撲功，將百草KO擊倒，那麼百草即使前面得到再多的分數，也會付諸東流！

在第二落空的瞬間，那裂空而來的風，就像瀕死前的最後反擊，帶著萬分的殺氣，似要將百草吞噬撕裂！

影兇猛！

遠遠的，兩個影映在一起，在快如閃電的那一刻，山谷中的人們什麼都無法看清，眼看著百草第二擊落空，金敏珠起勢出！眼看著局面或許將要徹底逆轉，金敏珠或許有機會反敗為勝！

若白面容肅冷。

昌海隊中，閩勝浩猛然眉心大皺！

為什麼——

戚百草的雙飛踢已經兩落空，卻沒有下墜的趨勢，反而繼續——

疾飛而起！

…………

「好。」

百草深吸一口氣，斬釘截鐵地說：

「如果你敗給我，那麼金一山大師，必須，向我的師父道歉，並且永遠不得再辱及我師父的名譽！」

…………

「喝————啊————！！！」

戚百草的吶喊如山！

盛夏的，耀眼萬丈，萬千道芒灼得山谷中所有的人以為眼前出現了

幻覺，在賽臺上兩人影錯的那一瞬，戚百草怎麼可能，居然在雙飛踢中——

踢出了——

第三腳！

耳邊是呼呼的風聲，艷怒照，百草用盡全的力氣，在金敏珠瀕臨邊線的時刻，踢出了雙飛第三腳！

沒有人知道，的力也幾乎到了盡頭。

可是，不可以在這最後的關頭輸掉！不可以輸！相信師父，知道師父的為人，無論是誰，都不可以用侮辱的字眼去傷害的師父！哪怕……

哪怕是師父自己親口告訴，也不信！

就是相信！

就是相信——

的師父絕不會做出靠服用興劑來取得比賽勝利的事！

…………

十七年前的世錦賽，在萬眾的歡呼聲中，韓國的金一山如英雄般出場。

「喝了它，它會讓你贏。」

黑道大哥低聲說，將一罐飲料遞到他面前。聽出話里暗示的意味，他拒絕了那罐飲料。

同金一山之戰，是他生平從未有過的艱難之戰。金一山天賦神力，力如噴發的火山，風暴般持續的進攻將他一度絕境。也正是那一戰，他領悟到了力量對於跆拳道，就如同大地對於樹木的重要。

那一場打得極其艱難。

可是，雖然幾度被金一山重踢得險些無法再站起來，但他始終死死守住自己的有效得分部位，不讓金一山得分。他不能輸，他是用阿媛的生命在作戰，只有他勝了，才有被醫治的希。

臨近比賽結束的那一分是如何得到的，他無法記得清楚，當時力已近虛，神智也有些模糊。只記得似乎是始終無法得分的金一山急躁了起來，為了撕開他的防守，刻意出空檔，引他進攻。

而他，真的踢中了。

比賽結束的哨音響起，金一山咆哮暴怒地將護摔在賽墊上，然後是滿場的尖與痛哭，似乎沒有人希他勝。他汗出如漿，朝向祖國的方向，朝向的方向，跪下。

……

第一場戰勝了被認為奪冠大熱門的金一山，後面的幾場比賽變得輕鬆了些，只是力在不斷地流逝。一路打到了決賽，局間的休息時，他擰開自己帶的水杯，喝了幾口水。

就是那幾口水。

再上場時，他到自己的有些不對勁。他寄希於那只是自己的錯覺，然而賽后的興劑檢測，讓一切變了噩夢，讓他剛剛拚死獲得的冠軍，為被人侮辱和嘲笑的恥辱。

……

…………

一陣夏風吹來。

芒在梅樹的葉片上微微閃，曲向南默默地拂去葉面的灰塵。後來，他回想起來，在那場決賽的第一局比賽時，正在跟對手僵持的他，曾經眼角掃到有人彎腰在他的休息座位，飛快地做了什麼。

如果……

當時他能及時察覺……

曲向南沙啞苦地咳嗽。

…………

「……向南，對不起……」

病床上剛剛早產完兩天的阿媛，蒼白乾涸，右手像孩子一樣輕輕放在他的肩膀上。趴在的邊，他將臉埋在病床的床單里，不敢讓看到他的脆弱和痛苦。

「……如果不是因為我……你不會去找那些人……那些人不相信你……不相信你只靠自己……就可以拿到冠軍……向南……是我連累了你……」

「……你相信我嗎？」他的聲音沙啞。

沒有人相信他。他做再多的解釋，世錦賽的組委會也認定他是在狡辯抵賴，反而對他做出更重的罰，判決他終賽。被他打敗的金一山，暴怒地闖到他面前，用他聽不懂的韓語將他痛罵。記者們和輿論也是指責聲漫天蓋地，似乎要將他剝皮噬骨。

的手指溫地著他的頭髮。

「……所有那些指責你的人……都是不了解你的人……不要……在意他們……」眼中有微微淚，聲音虛弱而溫，「……我……和我們的兒雅……只要是了解你的人……都會相信你……向南……你是高潔得像梅花一樣的人啊……」

……

…………

但兒並不相信他，自小一起長大的師兄們也不相信他。日復一日的孤寂和寒冷，讓他夜夜枯坐在梅樹下，直到那個百草的孩跪在他的面前，拜他為師。

百草……

那個像他年時一樣倔強沉默的孩。

是第二個相信他的人。

無論道館里別的孩子對怎樣打罵，哪怕被那些孩子們打得傷痕纍纍，也總是執拗地相信他。是的刻苦，的堅持，的進步，和……的信任，給他原本死寂的生命點燃了一簇火苗。

是他最後的希。

他的天賦能夠使為了不起的跆拳道高手，他能夠幫助，完他當年沒有走完的路，哪怕著去改投松柏道館的喻館主為師。

所以，當知道居然為了他的往事而質疑金一山，甚至要與金敏珠一戰時，他在電話中，選擇僅僅告訴，他當時確實服用了興劑。百草會對他失吧。

他希能取消同金敏珠一戰，不要因為他，而負累了的前途。甚至，他希能忘記曾經拜他為師的過往，耀萬丈地前進，沒有任何污點。

「啪————！！！！」

百草雷霆萬鈞的旋風雙飛第三踢，如畫面定格般，重重擊上金敏珠的臉部，那畫面一格一格，被這一腳踢中，金敏珠眼孔霍然放大，緩緩向後仰倒去……

雅抖起。

獃獃向自半空中收落地的百草。

金敏珠的在被踢中的力量下，緩緩飛出賽臺，飛出一道弧線，然後，被黑般吸般的墜落。

那墜落的速度如此之慢，緩緩落下的，能看到滿場營員們獃滯的表，能看到昨天被踢下賽臺的阮秀梅，此刻正看呆了似的看著；那墜落的速度又如此之快，還來不及將眼睛閉上——

「砰————」

已重重摔至地面！

滿場驚呆。

然後——

是滿場的沸騰！

賽臺上，百草靜靜地站著，的口還有著劇烈的起伏，面上看不出是什麼神，高高地，著被踢到臺下的金敏珠。金敏珠掙扎著撐起地面，想要試圖站起來。

「吁————」

哨音響起。

裁判宣佈比賽結束。

5：1。

戚百草勝！

像凱旋而歸的英雄般，林、曉螢、梅玲們衝過去，瘋狂地抱住百草，又笑又喊，曉螢聲音哽咽：

「你勝了哎！臭百草，你勝了哎！」

「帥呆了，百草，」梅玲也有點熱淚盈眶，「唉，我以前從沒覺得你這麼帥過！你是為阮秀梅報仇對不對？誰昨天金敏珠那麼囂張，今天活該讓自作自！」

「太棒了！太棒了！」林地擁抱住。

申波、寇震他們也忍不住出雙臂同們抱在一起，被隊友們熱烈地歡呼簇擁著，百草看到雅僵地埋頭坐著，然後，目一抬，看到初原在不遠含笑著，目溫暖如春，的臉一紅，低下頭去。

「越來越讓人刮目相看了啊！」

亦楓笑著，懶洋洋地拍向的肩膀，略說了幾句話，便轉向若白。初原同若白坐在一起，若白在做熱作，初原對他低聲叮囑。百草一驚，是的，怎麼忘了，比賽完就要到若白最後一個上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