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紹宮在嶙云海會接近尾聲的時候丟出這個炸消息，將所有參會者都驚了。這一晚，無數的道觀門派跟荷蓮觀一樣在散會后無心晚飯，計算著這件事能給自家道觀帶來的得與失。

　“觀主，還是要再考慮考慮。”禾辰子已經冷靜下來，用他獨有的慢悠悠語氣，說道，“我乍一聽也很興，可是我覺得這件事不簡單，收益大風險也大。想想看，如果云紹宮舊址那麼容易打撈，還用拖一百多年？他們自己就能輕易做到，也就不需要我們這些外人來摻和了。既然能讓出那麼大的利益，許下酬謝禮，那麼事就更不簡單了。”

　他說著喝了一口果，果冰涼，果然讓他的腦子也冷卻下來。他的年紀大了，和好勝心早就在這些年含飴弄孫的過程中化為云煙。

　安定，健康，向上，在八十歲的禾辰子眼中是最重要的，他也是這麼教導他的兒孫們的。

　他嚴肅地和鶴白分析了事的利與弊，將風險詳細地說了一遍：“今夜午時就要出發，八點要確定名單，我們荷蓮觀能出的人就那麼幾個，可惜要趕在今晚午時之前到，你算一算還能有幾個？除了我們這五個人，其他人都趕不及的。

　我這把老骨頭能算一個，你別急，雖然看起來，我們在場這五個人都有實力去，可你要想清楚，如果出了意外，你是觀主，虹闞和虹臻是目前觀里唯二兩個特調的職員，桂珍手里著荷蓮觀收的半數以上人脈吧？如果都出事了，荷蓮觀以后的日子可想而知。”

　這番話是用心良苦，不是真的為荷蓮觀著想，禾辰子不會說出這樣直白的話。

　鶴白皺著眉頭說：“云紹宮觀主說了，他們改良了一個搬運陣，做五行大搬運陣，核心陣由他們云紹宮的人站，只是力量不足，中途中斷，所以需要我們這些道觀幫忙掠陣，站在指定地方為核心陣輸送力量而已……這樣簡單難道還會出事？事不會那麼糟糕——”

　“如果有呢？”禾辰子一句話回去，“以前又不是沒有出現過萬人生祭的兇事，云紹宮說站陣，你就敢真的去站？”

　鶴白就沒話了。

　對啊，如果有呢？

　“你是觀主，你的師祖越過你師傅那一代的弟子將觀主的位子傳給你，你應該還記得他當初對你的期盼才對。”

　“做什麼事，都要考慮可能出現的最不利后果。”

　禾辰子這些嚴厲的話一出，鶴白那飄浮的心才徹底回落到地面上，理回籠，無意識敲的手指停下來，整個人不由得坐直。

　“師叔祖說得對。”鶴白緩緩地說，然后輕緩地呼出一口氣，“是我大意了。”

　因為那些令人一聽就心的利益，以及很趕的行程，讓鶴白的理智瞬間被點燃，如果沒有禾辰子這個師叔祖在場著，毫不忌諱地說出上面那些話，頭腦發昏的鶴白本無法這麼快找回往日的沉穩。

　“現在是七點。”鶴白看了看手表，然后看向其他人，“我們來好好分析一下，到底去不去，不去是一回事，如果要去，誰去？”

　經過討論，最后決定觀主和虹闞去。

　“如果我們出事，你就繼任觀主。”鶴白鄭重地對瑞和說。“這是觀主印，我把它給你，如果我出了什麼意外的話，你就是觀主。這枚印既是觀主的憑證，也能打開我房間書房里的那個匣子，匣子里放著一些東西，到時候你自己看，我相信以你的聰慧一定能學會。”

　瑞和不愿意收。

　鶴白愣了：“虹臻，現在不是謙讓的時候。”

　“觀主，還是我和師兄去吧。”瑞和搖頭，將觀主印再次往回推。

　“虹臻？！”虹闞一驚。

　“讓我去吧，我和五師兄一起去。”瑞和堅持，鶴白最后只好讓步。

　虹闞拉著瑞和到臺上，低聲訓他：“你怎麼了？剛剛不是說過了這個行有風險，你湊什麼熱鬧。”

　瑞和出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就去，我要保護師兄啊。”特別熊，虹闞說什麼都不聽。

　虹闞氣得拿手指著他點啊點，最后在瑞和額頭上：“跟我！”

　行程真的很，傍晚提出來，當夜午時就要出發。云紹宮的人說：“一直在算最好的出水時間，下午才接到老祖宗傳過來的消息，說是算出來是今晚，這才趕通知大家。時間有些趕，愿意支援云紹宮的各位道友們，云紹宮謝你們的援手，之前許諾的謝禮，在事結束之后我們云紹宮一定會遵守承諾，請各位道友放心。”

　按照云紹宮的說法，陣法出于保護機制，在海島陷落的時候將云紹宮封鎖了起來，并且杜絕外部力量侵，強地將其撈出來，陣法會自毀，將里頭的舊址盡數毀滅，只有來自同源的云紹宮弟子的力量才能將舊址完好無損地挖出來。

　“聽起來像扯淡。”

　“有那麼神奇的陣法嗎？聽都沒聽過。”

　“沒聽過不代表沒有啊！人家千年前就是道門第一家，有一些不外傳的陣法多正常啊。”

　大晚上的，報名要參加云紹宮舊址挖掘的眾人在白天開會的會場集合。瑞和站在虹闞邊垂著眼想事，剛剛他和虹闞都收到了章部長打來的電話，上級已經知道云紹宮臨時組織的活，因為事突然，相關部門臨時無法組織全面的監管，而且嶙云海會有自己的組織權利，相關部門也不能手太多。所以，特調要求來到現場的特調職員在現場多照看。

　“虹臻。”忽然，虹闞小聲提醒瑞和。

　他抬頭一看，一個年輕人錯過人群，直直向他走來。

　“徐虹臻道友，好久不見。”來者是翟應麟 ，肖似陸巧的臉對瑞和展開一個親切的笑容。

　瑞和的眼睛一溜，將翟應麟的著裝迅速掃了一遍，然后回禮：“翟道友，好幾年沒見，翟道友的風采一如往昔。”

　“徐道友同樣也風采卓然，我一看到徐道友就覺得親近。今晚的活你們道觀來了幾個人？”

　“就我還有我的師兄。”瑞和介紹了虹闞，翟應麟和虹闞兩人互相行禮，然后翟應麟提議，“我們翟家這一次來了五十個人，不介意的話要不要和我們一起？能互相照應。”

　虹闞出言婉拒，翟應麟只好憾地說：“那等事結束，我們兩個人坐下來一起喝杯茶吧，有些事想和徐道友說。”

　“好。”

　翟應麟風度翩翩地大步離去，轉其他天師的位置，與之相談甚歡，左右逢源，大族氣派很足。瑞和收回目，問虹闞：“好像沒有聽說翟溯天出事的消息？”

　虹闞搖頭：“沒有呢。不過一家之主生病是大事，為了家族穩定，瞞著不往外也正常。”

　如果不是有執法儀，知道翟溯天已經死了，瑞和也覺得這事不奇怪。

　不過翟應麟能趕回來參加今晚的打撈，也沒有翟溯天死亡的風聲傳出來，翟應麟渾上下的裝扮也沒有戴孝的意思，那麼，翟溯天的死必定是被翟應麟下來了。

　這手段夠可以的。

　就是不知道翟應麟對生父翟溯淵的死了解多，知道自己在其中扮演的角嗎？

　如果知道生父的死跟自己有關系，會怎麼做？

　想到這里，瑞和垂下眼簾，輕輕地索腰間別著的桃木劍。

　前陣子，師兄虹闞跟他說起的提議，他有好好地考慮過。如果自己能得到翟家家主的位置，似乎就能一洗前恥，但如果要那麼做的話，就意味著要承認“翟”姓，認回翟家。

　之前他對翟溯天的不假辭都了笑話。

　最要的是，委托方的看法是什麼樣的。

　原因為生父被千刀萬剮而死，死后還被煉厲鬼，最后魂飛魄散永不超生，這樣慘烈的遭遇，原愿意認祖歸宗嗎？

　這個選擇太過重要，瑞和基于對委托方的尊重，詢問系統460：“可以問一下委托方的意見嗎？”

　系統460當時說：“不可以。”不過又說，“委托方一直有在關注宿主你的直播，我查一查他在虹闞和你談話的時候有沒有在觀看，如果他有什麼意見的話，應該會留下彈幕。”

　“還有彈幕？”瑞和詫異。

　“當然了，還有一個好消息要告訴宿主，這個任務如果能夠完，下個任務世界你將獲得開啟觀看直播彈幕的權力，能夠隨時隨地了解到觀眾對你的看法，并且能夠隨著調整行為模式。”

　瑞和消化這個好消息：“那我不就能跟他們對話了？”

　“沒錯，據以往的數據顯示，在開啟彈幕觀看功能之后，許多宿主能夠得到更多的打賞，觀看人數也會有明顯的增長，畢竟流通是一種神奇的存在，人類總能從中得到的升華。”

　系統460有時候說的話，總能讓瑞和覺得忍俊不，同時又覺得直白得蠻有道理的。那個時候，系統460真的從彈幕里找到了委托方發的二十幾條彈幕，提煉總結出中心思想后轉告給瑞和，那就是：

　“去他娘的，不干！你敢認翟溯天做爹，我就給你差評！”

　“給差評會怎麼樣？”瑞和還如此問系統460。畢竟他前兩次任務都完了，甚至第一個任務還收到了委托方寫來的信，里面哐哐哐豪邁地把他一頓夸。

　“宿主任務是否完是由系統判定的，委托方的評價不會影響宿主任務完度評定，不過會影響宿主的名聲，如果委托方給宿主的評價太低，以后可能會影響宿主接任務。”

　隨后系統460給瑞和解釋了一下分派任務世界時的規律，一般是按照難度高低循序漸進，如果委托方對宿主不滿意的話，有權利拒絕并要求更換新宿主。如果宿主的名氣很高的話，甚至會有委托方指定宿主來完任務，那樣的指定的任務報酬都不會低。

　“所以，宿主的評價還是比較重要的。”

　瑞和立刻懂了。本來他就尊重委托方的要求，既然委托方不愿意“陸明聰”喊“翟溯天”做爹，他自然就將那個想法放棄了。

　只是，翟應麟會相信他對翟家家主的位置毫無野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