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走在章家院子里的回廊上，瑞和原路折返，邊走邊在思索。只是采寧子已經死了，再怎麼想也想不出個頭緒來。不過有一點他很確定，那就是他不會同意章淮民的提議。

　特調的同事已經全部離開，他發現賀組長給他打過電話，于是回撥過去解釋了一番，賀組長一聽是章部長找他就沒有多問了。“原來是這樣，怪不得我回頭你就不見了。這樣吧，現在差不多也是下班的點了，你也別過來了，明天再來上班吧！”

　瑞和便直接回家去，掏鑰匙開門的時候還在想一會兒要給師兄虹闞打個電話把剛剛的事說一遍，這幾年他跟虹闞的關系愈發親近，跟其他幾個師兄的關系明顯疏遠了。

　這也是人之常，虹祝他們有自己的家庭，在采寧子還在世的時候，一般也是逢年過節才會回來共敘天倫。采寧子過世之后，幾位師兄回道觀的次數再次減，親近仍在，時常也會發短信日常問候互相關心。

　但如果遇到什麼事，瑞和的第一反應就是找虹闞商量，相信虹闞也是這個想法。

　像之前兩人在查采寧子死亡的真相時查到章家，哪怕困難重重毫無進展，二人也沒有將事告訴其他幾個師兄弟的意思。

　虹闞說過：“我們兩個沒有家累，想做什麼都些顧忌。”兩人心知肚明，師傅的死存在太多的蹊蹺，不可能只有他們兩個人看得出來，可事實是最大的兩個師兄都沒有提過要合力來查……理解倒是能理解，但在信任上開始疏遠是不爭的事實。

　“虹臻。”鑰匙剛出來，瑞和就聽見有人喊他。他轉頭看過去，一個人從拐角走出來，穿著淡青旗袍，外面罩著黑的長款風，手上挎著一個小包，正眼含熱淚地看著自己。

　“丹霞道友。”瑞和對點點頭，“有事嗎？”

　“虹臻——”蔻丹慢慢走近，走到瑞和眼前時，眼淚終于從眼眶滾落，哽咽著說，“我、我終于見到你了……你父親……他死了……”說著低頭捂嗚咽，像是傷得再也說不出話來。

　瑞和不為所，甚至還有些膩味，他將鑰匙收回，靜靜看著蔻丹哭。

　在這樣冷漠的氣氛中，蔻丹很快就哭不下去了，拿手帕了眼角，溫地看著瑞和：“是我失態了，我們談一談好嗎？”

　“請進吧。”瑞和這才開門示意進來，關上門后，蔻丹打量著出租屋的環境，出心疼的模樣，“怎麼住這里？這是租的吧？我給你買一套——”

　“丹霞道友，無功不祿，我們并沒有，請不要說出讓人為難的話。”

　蔻丹忙說：“虹臻，我們是母子，做母親的給兒子東西有什麼好為難的。”

　“丹霞道友，我們只見過一次面，我姓徐您姓寇，夫家姓翟，我們之間沒有任何緣關系，什麼你父親、母子的話就不要再說了。”

　蔻丹一臉傷心絕：“我知道你不肯原諒我們，可是你父親都走了，人死如燈滅，什麼恩怨不能放下呢？虹臻，我現在只有你和你妹妹兩個親人了，我求求你不要這麼冷漠地對待我，不要否認我們之間的關系，不然我真的撐不下去了……”

　邊說，眼淚邊簌簌地下，順著臉頰至下，即使看不見眼睛，也能想象得到低垂的眸子里一定是十分沉痛的悲傷。

　瑞和默默地給打了滿分一百分標準下五十九分的演技分數，一分的意思是，在他眼里蔻丹的演技還不及格。

　“虹臻，我們是母子啊，我懷胎十個月……”蔻丹一頓哭訴，剖白心，“我真的后悔了，果然人是不能貪心的，當年我和你爸就是太看重權力，怕你和應麟被換的事傳出來影響你爸的家主地位，這才狠心沒認回你……這就是報應啊，你爸臨死前一直念叨你的名字，說后悔了，說對不起你……”

　跟翟溯天相比，蔻丹總算說出一些真心話，哪怕這點真心話在瑞和這里也毫無誠意。

　看看時間，瑞和發現已經快七點了，晚飯還沒吃呢，于是掏出手機點外賣，為了消除今天收到的神污染三連擊，他決定好好犒勞一下自己，點了一份豪華海鮮飯。

　氣氛一如既往的冷淡，蔻丹哭著哭著，終于哭不下去了。

　“這個孩子跟溯天一樣，擁有一副狠心腸，果然是翟家的孩子。”

　蔻丹著眼淚，在心里這般想著。有些慨，丈夫死得太突然了，的天也塌了下來。

　那些艱難的日子已經不愿意再回想，人總是要往前看的，兒……的兒還那麼小，等月底宋薔進門，才是翟家的當家主母，這個即將為過去式的翟家主母，能給兒帶來多照顧呢？

　高齡產，不止的破損嚴重，兒的質也不好，前陣子又得了兒哮和氣管炎，在醫院里住了大半個月。雖說錢財乃外之，用是足夠用的，這方面不必發愁。但生在道門世家，平凡就是罪過，當年丈夫與放棄親生兒子，也是因為親生兒子太過平凡。

　然而在心里，兒和兒子還是不一樣的。這個兒是在夫妻二人的期盼中到來的，后來驗出來是兒，蔻丹對兒的也沒有減。生下來后，日日夜夜地照看，親眼看著從那小小一團長到現在會笑會爬，讓眼睜睜看著這孩子平凡一生，甚至在死后無人依靠，是死也不能閉眼的。

　對家主的位置已經死心，為了給未來留一條后路，一個年的、出的兒子是一定要認回來的。

　“虹臻，你聽我說——”

　“如果丹霞道友的說辭還是車轱轆那一套，那還是別說了。”瑞和抬手打斷，低頭看了一眼手機，訂單商家已經接收，再抬眼看向蔻丹，“我沒有那麼多空閑，有話你就直說吧。”

　“寇珍小孩心，也是看我想見你心切，為了幫忙才……我代向你道歉。”

　“沒事，以后別這樣了就行。”

　蔻丹手帕，關切地看著瑞和：“時間不早了，我請你去吃飯吧？”

　“不用了。”瑞和再次提醒，“還有別的事嗎？如果沒有的話我倒是想托您轉告一下翟家主，他結婚那天我需要值班，可能去不了了。”

　“他給你送請柬了？”寇珍張起來。

　“嗯。”

　“別去！”寇珍的聲音變得尖利，“你別去！”

　瑞和疑挑眉：“您怎麼這麼激？其實我想去的，當年道門大比住在翟家，我還記得您家里的飯菜好吃的，聽說是私家菜譜，我現在還懷念呢。不過也說不準，等月底如果能和同事調班，我也許能去——”

　“別去！”寇珍失聲喊，恨鐵不鋼地瞪著瑞和，“你這孩子怎麼這麼缺心眼！你心里有怨氣不想認我沒關系，可你要心里有數！翟應麟鳩占鵲巢，視為你眼中釘！去什麼婚禮？！不是找死嗎！”

　瑞和心中一，卻不可置否地說：“我都說過了，我姓徐，跟翟家什麼關系都沒有，他為什麼要對付我？翟家主很有禮數，我跟他見過幾面，他是一個很值得結的人。”

　蔻丹差點要急死，第一次懷疑眼前的人真的是自己和丈夫的兒子？才說他狠心腸，現在又覺得他沒腦子一條筋，簡直要愁死了，不得已說出一個幕：“他在嶙云海的時候就想殺你的！如果不是后來出了那事，你墳前的草都一米高了！”

　說到這里，蔻丹心塞極了：“我托付你舅舅派人保護你，沒想到……”

　接收到蔻丹有些埋怨的眼神，瑞和一開始沒反應過來，隨后忍不住笑了。當時形那樣急，虹闞開始還說要先將一些大人弄醒好主持大局，實際上他跟師兄救人時本無法仔細篩選，太浪費時間了。別說他不認識寇家的人，就是認識，他憑什麼要專門去尋搜寇家人，優先施救？

　門忽然被敲響，他走過去開門接過外賣。

　“請給五星好評哦！”

　大門關上，蔻丹被眼前這一幕打擊得不清，總以為自己在兒子面前到的刺激已經夠多了，沒想到還能再一擊。

　“你、你——”抖著，深打擊。在自己難過地哭的時候，他竟然點了外賣？點了外賣？！從來沒有一刻如此時讓蔻丹覺得，自己的計劃是不能功的，這個兒子是真的不想認，不想認翟家，那些話都不是拒還迎、想要討價還價，是實話。

　離開出租屋后，寇珍迎上來：“姑姑，怎麼樣了？”

　蔻丹的神還有一些恍惚，搖搖頭：“先回去吧。”

　寇珍著急道：“沒功嗎？還是我去一趟吧！有些話姑姑你不好說，我來說！為人子怎麼能不認父母呢？我去罵醒他！”

　“別去了，沒用的。”蔻丹嘆口氣，“是我太天真了，當年你姑父沒能挽回他的心，那年他才十八歲！現在他都二十五歲了，更加不好哄，算了吧。”

　“姑姑……”

　“珍珍，寶兒不好，翟應麟對只是面子，我怕以后等我死了，連那一分面子都沒有了。”

　“沒事！”寇珍保證道，“的外家還在呢！以后我們都會照看的。”

　蔻丹地紅了眼眶：“珍珍……”

　樓上，瑞和饒有興味地邊吃飯邊看著樓下兩人溫脈脈，忍不住敲了敲窗玻璃，等兩人抬頭，說：“要回家去，吵到這里的住戶都不害臊嗎？”

　寇珍大怒，就要往樓上沖，蔻丹忙拉住，又拽又扯，街上的黑轎車停過來將兩人接走。

　瑞和關上窗戶，端著飯盒要往回走，忽然外面傳來一聲巨大的撞聲，車輛的鳴笛聲尖銳響起，他轉重新打開窗戶，看見街頭那濃煙翻滾，一輛貨車側翻在地，在它側著一輛黑轎車。

　他的腦子里瞬間響起警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