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兩位族長,一樣是長吁短嘆一整夜。
顧棠第二天一早依舊是被大公吵醒,這越發堅定了要盡快搬去城里的決心。
早飯是在各人房里吃的,賀夫人實在是忍不住了,寧可把家里的下人累死,也不能再讓顧棠跟賀凡昔見面了。
一夜沒睡好,早上起來就開始摔東西,“還說那是你弟弟,你把他當弟弟,他把你當哥哥嗎!”
“我可是知道的,這種人沒一個善茬,昨天他就該避嫌的!你看他避了嗎?他還邀請那小蹄子來賀家老宅住!”
“你都不嫌丟人,自家的大,如今跟你弟弟——”賀夫人刮了刮臉皮,“我都替你臊得慌!”
賀老爺一碗粥吃到一半,用力往桌上一撇,碗跳了兩下直接摔在地上砸了個碎。
“你敢說?我不敢!他手里有槍!我害怕。”
“你個窩囊廢!”賀夫人氣紅了眼圈,也不敢,這麼一想就更氣了。
“至去求求他,讓他幫著把那銀元往后推一推啊!現在銀元半年一個價,若是能拖上三五年的,指不定就不用還多了。”
這事兒倒是中賀老爺的心事,他想了想,往賀凡昔屋里去了。
“小弟,哥哥來看你了。”賀老爺敲了敲門,里頭傳來一聲“進”。
賀老爺推門進去,就看見他小弟正吃早飯,沒穿軍裝,他看起來倒是沒昨天那麼讓人害怕了。
“哥哥求你一件事兒,如今價飛漲,你也知道的,布料生意不好做,又時興洋裝,咱們家那布料不適合做洋裝,積了不,我也難——”
“生意的事請我不懂。”賀凡昔道。
賀老爺扭扭道:“我……你能不能出面幫著說和說和,那三萬個銀元稍稍寬限一段時日?”
賀凡昔挑了挑眉,“我有點不明白,昨天你還說是被人騙了三萬兩銀子,怎麼今天就了三萬個銀元?”
賀老爺一愣,“是銀元!昨天可能我說錯了!”
“那我就更不懂了,族長定下來的事,你簽字畫押的,能反悔?”
賀老爺搖了搖頭。
“早晚得給,推遲了還得付利息,你付?”
賀老爺略一遲疑。
“那你來求我什麼呢?”
賀凡昔起,套上服,系上腰帶,往外頭去了。
賀老爺急忙跟上,在他手小聲道:“這銀元本就不該給!是給相公花銀子,夫妻本是一,怎麼能——”
賀凡昔忽然停了下來,賀老爺差點撞了上去。
順著賀凡昔的視線看過去,賀老爺頓時又氣得七竅生煙了,賀凡昔在看什麼?
他在看顧家人離開,他在看顧棠!
顧棠今天又換了一服,小襖是春梅紅的,但是因為昨天的晚飯特別咸,導致有點腫,皮也是被撐開了的蒼白。
這跟春梅紅相互一映襯,就顯得思慮過重憂心忡忡,人也分外的憔悴。
做戲自然是要做全套的,越靠近大門口,顧棠就走得越慢,而且如果從背后看,就能發現時不時的想偏頭,但是最終都克制住了。
一直到走到大門口,這才又回頭看了一眼。
一眼萬年,之后低頭轉,神黯然出了賀家的大門。
跟賀老爺的出離憤怒不一樣,賀凡昔看得津津有味。
他這前·侄媳婦說當年見到他的時候穿得是一鵝黃的服。
考慮到鵝黃的服洗兩次就不好了,家也是富貴人家,再想想鵝黃什麼時候時興,和描述的場景,不難得出這大概是五六歲時候的事。
兩人年紀相差七歲,也就是說,他救人的時候已經十二三歲了。
他的記憶力一直很好,十二三歲的時候救人絕對不會毫無印象。
那麼問題來了,究竟是把他當了誰,這附近還有誰家姓賀?
他是該破的夢想,告訴再一次認錯人了,還是就這麼認了?
這似乎不難做出選擇。
賀凡昔掃了一眼賀老爺,“三萬個銀元,一個都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