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人都是20剛出頭的年紀,直接就在自行車棚堵人了。
“姓高的,你還敢來上班?”
這兩人沒堵門口,是站在里頭的,高喜俊騎著車子進來才看見人,然后就來不及了。
他哆嗦了一下,差點沒撐住車子摔下來。
“瞧你那沒出息的樣,就你這樣還敢想我們師傅的兒?”
“真是哪哪兒都窩囊,不想結婚你早說,沒見過你這麼不要臉的。居然還躲了三天,怎麼怕我們收拾你?”
“你怎麼還敢上班呢?你是真的不怕死啊。”
這次是真的嚇人了。
高喜俊自詡是個文學青年,他是不太看得起廠子里這些工人的,他覺得他們沒文化,沖,遇見點事兒就要掀桌子,但是如今發生在他上——
“打人了!救命啊!鄭立和韓青打人了!”
早上上班時間,雖然高喜俊一路騎得慢,幾乎是最后一波才到的,但是車棚也不是完全沒人。
他這麼一喊,不遠幾個人都扭頭看了他一眼。
當時就有人罵道:“你有點出息!離著兩米遠呢,他們怎麼打你?氣功嗎?他們要有這本事,他們還能在機械廠上班?”
“呸!”鄭立沖他啐了一口,“我都不稀罕打你!臟了我的拳頭。”
韓青也沖他啐了一口,“離我們師傅遠點,不許去找我們小師妹,不然要你好看!”
等著兩人走遠了,高喜俊這才小聲來了一句,“神經病!武俠小說看多了,還小師妹?比你們至大了三歲!”
高喜俊原本以為差點被人打就是最糟糕的事了,然而等他到了辦公室,他才發現還能更糟糕。
高喜俊在宣傳部工作,是文化程度最高,而且專業最符合的一個人,平常負責寫寫稿子。
比方廠子廣播室的稿子、對外的一些宣傳稿,廠子里的廠報,宣傳一角,學習重要文件等等。
尤其是這半年,顧大志還專門跟書記和廠長提了兩句,“年輕人就是要鍛煉嘛,多給他派點活兒。”
這兩人出去開會的時候,有些不太重要的發言稿,尤其是那種你好我好大家好的稿子,也讓他寫過兩次。
他一進去,主任就把他到里頭小辦公室了。
“你這個稿子寫得不行,重新改。”
高喜俊接過稿子,低頭一看,400字一頁的稿紙,加起來一共4頁,不到1400字。上頭批注一句話:太長,改短一點,言簡意賅,不要啰嗦。
“好的,我這就去改。”高喜俊拿了稿子就要出去。
主任又道:“你等一等。”等高喜俊轉過來,主任嚴肅正經地問:“你是不是對單位有什麼不滿?”
高喜俊愣了一下,“沒有。主任,這從何說起?”
“那辦公室通知你搬東西,你為什麼不去?單位的制度,就是結婚才有分房,而且這個結婚,是按照結婚證來算的。前頭單位看你是個大學生,對你也多有照顧,但是你不能理所應當,你為單位做了什麼貢獻沒有?”
高喜俊正要說話,主任抬手往下一,繼續了。
“咱們是個機械廠,所有的效益都來自于車間的工人,是他們的辛勤勞才讓機械廠能繼續存在下去。你呢?你不產出任何效益,你要明白這一點,你是來給廠子服務的。你要謙虛謹慎,你讀了大學是為了更好的工作,不是為了瞧不起人。”
道理上完全說得通,自邏輯。
“而且你還是個大學生,你應該是明事例的,這是單位的規定,你什麼時候去搬東西?”
“盡快。”高喜俊就說了兩個字。
主任搖了搖頭,“你這個人,盡快是什麼意思?咱們員工大會上才說過的,工作中不能用盡快,一會兒,馬上這種詞語。要確到時分秒。”
高喜俊艱難地說:“這周日就去搬。”
主任再次失地搖了搖頭,“辦公室給你一周的時間,你就非得拖到最后一天——這一點人家顧師傅就做得很好,人家當天晚上就把東西搬走了。你呀,你還是太年輕,做事沒有一點理。”
“……當天晚上就搬走了?”高喜俊不可置信的重復道。
主任道:“行了,你出去吧,好好改稿子。”
高喜俊失魂落魄走到了外頭大辦公室。
宣傳部加主任一共六個人,剩下五個都在外頭大辦公室里坐著。
高喜俊一出來,就有位老大姐道:“小高,你太沒有責任心了,這是你上最大的問題!”
“不是……”高喜俊下意識反駁道:“是太厲害了,看不起我。”
“我也看不起你!你一點擔當都沒有!遇見問題不知道解決,先推給別人,你這樣的人當年要是在我手里,我肯定就把你退回去了!”
“對!而且厲害一點有什麼不對?婦能頂半邊天,我們什麼都能做!”
這辦公室里頭,三個年紀大的都快六十了,當年都是扛過槍的,說話做事特別正經,而且勇于擔當,從不拖延問題。
高喜俊腦海里還想著顧棠是真的不打算跟他過了嗎?反應木木的,這就人更加討厭了。
等于說他這一波逃婚下來,顧大志的關系是徹底的厭惡他了,加上那頓變吃飯的喜宴上,顧棠是真的大方,進退有度,這麼一來,連路人也轉黑了。
高喜俊挨到中午,都沒人他去吃飯,他也不想去吃飯,就這麼干坐了一天。
寫稿子這種事也是要心的,他這麼一自閉,稿子就沒寫多,而且腳邊的廢紙簍里,紙團子已經堆滿了。
等到下班,主任過來一看,眉頭就皺了起來,“高喜俊,你是不是對單位有意見,讓你寫1000字的稿子,你撕了一本稿紙?你覺得這合適嗎?你不能想好了再寫?”
主任蹲下腰撿了兩個紙團拆開看了看,“稿紙雖然是單面的,但是背后也能寫,你寫兩行字就廢了?”
主任直接把廢紙簍拿走了,“你這個浪費問題,我要跟上頭打報告了。”
“主任我——”
門啪的一聲關上,高喜俊六神無主站在辦公室里,但是也沒站多久,因為很快就有負責鎖門的大爺過來攆人了。
高喜俊出了辦公樓,都不敢去自行車棚,怕又被人堵住。
眼看著太一點點下去,不遠的家屬院里已經傳來了飯菜的香氣,高喜俊肚子了兩聲,讓他有了神。
高喜俊大步往家屬院走去,他要去找顧棠!他要讓顧棠放過他,一日夫妻百日恩,他們都是打算結婚的,顧棠不能這麼報復他!
顧棠請了一周的假,也沒打算提前銷假上班,這兩天的安排還是張的,頭一天跟顧大志還有佳惠去買了新床。
90厘米寬的小床直接給換了150厘米的大床,這睡得可就舒服多了,而且床頭還是包的,靠著看書特別舒服。
第二天就是拉著家里的舊被褥,跟佳惠去打褥子了。
期間還被佳惠夸獎了一次力氣特別大,沒白吃給吃。
第三天打掃家里衛生,順便曬被子。晚上睡著綿綿又暄騰被子,別提多舒服了。
到了今天,開始斗事業了。
雖然不打算做記者了,但是也不能這麼早辭職,記者總是有點優待的,比方發表文章特別容易,顧棠就打算發個文章再走。
“爸爸爸爸,你看看這幾個題目哪個引人注意?”
吃過飯,是一家人坐在沙發上看電視聊天的時間,顧棠拿了擬好的三個題目,給顧大志看。
說實話已經有了選擇了,讓顧大志看,就是為了增加他的參與度,讓他看見他兒起飛的起點。
顧大志接過稿紙一看,表立即嚴肅起來,“這都什麼呀?”
稿子上寫了三個題目,破折號后頭的副標題都是一樣的:改革開放與技革新對我國現有產業的影響。
主標題就稍微驚悚了一點。
一,不可避免的陣痛。
二,別無選擇的轉型。
三,刻不容緩的決斷。
技革新顧大志還是知道一點的,改革開放他也知道,他還有切的會。
他們這個行業,從原料到最后的品,跟國際上的平均水平都有很大的距離。
不過眼下是幫著選標題,現就不用想那麼多。
“嗯……我想想。你這三個標題都醒目的,這點是夠了。”
顧棠點了點頭,是啊,再過去十幾年,還有那種震驚!XXXX式的標題呢。
“咱們先排除別無選擇的轉型,別無選擇這個詞有點太被了,顯得有點拖延,還是被得,我們做事,肯定是要主求新求變的,先把這個劃掉。”
顧棠把鋼筆遞給了他,顧大志在第二個標題前頭打了個×。
“下來是刻不容緩的決斷,這個標題也不好,上頭已經開始技轉型了,我們廠子去年就派人出國學習過,你能出國換一年,其實也是占了改革開放跟技轉型的便宜。”
“你能比上頭懂?這個標題有點強迫人家做事的覺,就算你容再好,這個標題就讓人不舒服。”
顧大志又在第三個標題前頭打了個×。
“你這是排除法啊。”顧棠道:“不是我寫的好,是另外兩個更不好?”
顧大志笑了一聲,道:“我覺得第一個就很好,首先不可避免沒有貶義的意思,這就是個常用詞,下來陣痛——你還是有點天分的。陣說明什麼?說明過去就好了,痛說明什麼?說明嚴重。就這個了!過去就是騰飛。”
顧大志在前頭畫了個大√,把稿紙又遞給了顧棠。
顧棠選的也是這個,原主學的是經濟學,又出國一趟,在被打斷左手,并且得了偏頭疼之前,的一切推測都是符合未來發展的。
而且顧棠還有個金手指,原主的記憶。
這個題目,拿原主五十多年的記憶來寫,就是回憶錄了。
當然如果能稍微起到一點點警示作用,避免中間的某些失誤和挫折,那就更好了。
顧棠道:“那我過兩天要問你機械加工還有自化的事,你得跟我詳細說說,我把你列到第二作者上。”
佳惠端著一盆洗好的金桔過來,道:“那你爸不得高興死?他當年就是將將認字,都是后來上班學的,他連小學文憑都沒有。”
顧大志瞥一眼,“你有?”
佳惠給他里一氣兒塞了三個金桔。
“那把媽媽也列上,我也要寫糖果廠的。糖果廠是食品加工企業,屬于勞集型產業,轉型不過來,還抱著老一套不放,技不創新,配方也不創新,他們就是首當其沖被淘汰了。”
話音剛落,門咚咚咚被敲響了。
這邊問了聲誰,聽出來是樓下鄰居的聲音,顧棠去開了門。
“老顧,姓高在咱們樓底下坐著呢,都坐半個小時了,看著怪嚇人的,要麼咱們點人一起去看看?”
作者有話要說:高喜俊:我中午飯就沒吃,我低糖不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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