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原游魂般回到事務所,發現曉妝也在,穿一紅古裝,小米正排開工給化妝。
“回來啦,”小米托著曉妝的臉轉到趙原的方向:“你看這個妝面怎麼樣?”
白凈的一張小圓臉,桃花妝,眉心一點花鈿,頭發梳雙刀髻。趙原想開口贊一聲好看,卻發不出聲音。
“哦我忘了,屋里現在生的數量大于等于二了……”小米恍然大悟,然后激地一拍曉妝的肩膀:“太好了,你現在在小趙眼里終于是生了!”
曉妝干地笑了:“學長好……”
趙原尷尬地點頭微笑,趕回到自己房間坐好,用對講機說:“怎麼突然開始學化這種戲臺妝了?”
“什麼戲臺妝啊,這是cosplay用的。”小米說:“過兩天,寧州漫展嘛,長安搞了個活,就是玩家cos游戲角登臺展示……石璋也會去,我們準備讓曉妝來個驚艷亮相。”
“哦,那曉妝是要cos太上老君坐下的煉丹子嗎?”
小米忍無可忍地沖進房間里把趙原錘了一頓:“瞪大你的鈦合金狗眼看看!這是峨眉派大師姐,江湖人稱芙蓉仙子的淡芙!”
每次去峨眉派領任務都要和這位名淡芙的npc掰扯很久的趙原,又仔細看了看曉妝的打扮:“呃……服還像的?”
意思是除了服哪里都不像唄。
“沒事的曉妝,咱不用管這個有眼無珠的家伙……”
“呃……其實我也覺得,淡芙應該是很熱門的角來著……”曉妝有些遲疑:“江湖第一人,應該有很多人出吧?”
“可不可以cos自己的游戲角?”趙原又出餿主意:“扮解紅,肯定不會和別人重復了。”
他這麼一說,小米又有點手想揍他:“還不是你個孫!建角的時候搞一頭紅頭發!還不是暗紅是火紅……你知道亞洲人的臉配上那個有多殺馬特嗎?”
阮長風這時候剛從外面回來,看到曉妝,口而出:“呦,老君座下子。”
小米終于原地崩潰了。
“到底哪里像了啊!那個子是q版的,三頭比例,連脖子都沒有,畫風完全不一樣好麼??”
曉妝笑道:“沒準真的可以試試呢。”
結果試裝試出來的效果堪稱驚艷。
上一件紅方領織金補服,搭紫短襖,下穿白繡花馬面。齊劉海,雙馬尾花辮,兩側頭頂各梳一個蓬松的髻,俏皮可,清新自然。
臉蛋圓圓,眼睛也圓圓的,小米越看越:“天哪孩子怎麼能這麼可!!”
曉妝看著鏡子,先是一喜,然后還是有些憂慮:“我的臉好像又變圓了?最近確實躺太久了。”
“算我求你了小祖宗!你可千萬別不吃飯啊……”小米搖晃著的胳膊:“要是不吃飯,氣很難看的,下尖一點圓一點有什麼所謂呢?”
“我不會不吃飯的……”曉妝抿微笑:“好不容易變漂亮了,我得想辦法活久一點。”
洪曉妝去卸妝換服的時候,趙原蹭到阮長風面前:“老板,你手上有沒有姜煦的照片?”
阮長風很吃驚:“你居然連一張照片都沒有?”
“當時我們都拍照的嘛……”趙原不好意思地扭了扭。
“怎麼突然想要照片了?”
趙原撓撓頭:“我今天回家才知道,當年沒找到煦哥的尸。”
“你是在懷疑……”
“就當我癡心妄想吧。”趙原說:“我想進系統里比對一下,如果真的找不到,就死心了。”
阮長風真怕他燃起希又失,心理落差太大會難過。
但看到趙原滿眼期待,還是嘆了口氣,從自己房間的床頭柜里翻出了姜煦的照片。
“是這張啊……”趙原無限緬懷地看著舊照片上手持鈴蘭的年:“這張還是我給煦哥拍的呢。”
“那你很有當攝影師的天賦啊。”阮長風夸獎:“你看這個影和構圖都很好,當時你多大?”
“十一二歲吧。”
這時候曉妝換好服出來,正好看到趙原手中的照片,愣住了。
“啊……我好像在哪里見過這個人!”
六只眼睛如探照燈般齊齊盯住曉妝。
趙原哆嗦著把照片遞到曉妝面前,翕,快要把自己憋死了。
小米替他開口問:“你再看看,看仔細點,真的見過?”
曉妝又看了一會,擰著眉苦思冥想,突然用力一跺腳:“這是言書啊!”
“就是我來天際之前,石璋用了十多年的書……”曉妝被事務所三個人的緒染,語氣又快又急:“然后我一去應聘,他就辭職了。”
“他為什麼會辭職?”阮長風追問。
“我怎麼知道……但應該是他向石璋力保我,我才當上書的。”曉妝奇怪地問趙原:“你和言書之前認識?”
趙原的臉一改之前的蒼白,現出某種病態的嫣紅,好像有很多話要說要問,急得在屋子里轉。
“好啦好啦,我出去行吧,”小米無奈地攤開手:“什麼病啊這是。”
小米躲到阮長風的房間里后,趙原終于能說話了:“把你之前,見過他的每一個細節,都告訴我。”
曉妝雖然一頭霧水,但看到趙原眼珠子紅的跟兔子似的,也意識到事關重大,不敢松懈,把自己兩次在天際見到言衡的經過一一說了。
“……就是這樣,也就是萍水相逢而已。”曉妝又想起來一點事,開始翻手機相冊:“對了,言書走之前給我留了一些便簽條,我拍下來了。”
趙原接過手機,看到便簽紙上疏曠練達的鋼筆字:咖啡配方,1份espresso,加50毫升全脂牛,3勺糖。
他的眼淚刷一下掉以來。
“這是……這是煦哥的字啊……”
阮長風用力摟了摟他的肩膀。
“我是不是應該走了?”曉妝說:“你們理一下自己的事……”
“不,這事還真和你有關系。”阮長風攔住曉妝。
“那到底是怎麼回事?”
想通了因果,阮長風鼻子,又覺得有點好笑:“咱們和天際想一塊去了。”
“醉太平歌有沒有發過語音?”
“非常,”曉妝和趙原對視一眼:“幾乎沒有。”
“那就對了。”阮長風指指趙原,又指指曉妝:“你看,你想玩游戲,但你又要減,沒時間怎麼辦?于是小趙幫你玩,你們一起搞出了解紅這個人。”
“同理,咱們這位總裁啊……大概率也是找了人代打。”
“醉太平歌這個id是石璋和言書一起縱的?”曉妝一點就。
“恐怕前期幾乎都是言書在玩。”阮長風說:“咱們這位石總,要經營公司,要泡妞,要和人相……你猜猜看他有多時間打游戲?”
“更何況……”阮長風一拍大,氣勢洶洶地說:“是海天盛筵不好玩,還是高爾夫不好打,還是坐游出海不爽快,還是騎馬不開心?有錢人獲得快樂的途徑真的太多了,電子游戲是這個時代最廉價的快樂,就是來安我們這些底層屁民不起來造反的!”
一言既出,屋子里的幾個人都覺得到了冒犯。
但也不得不承認阮長風說得有道理。
曉妝聳聳肩:“其實我之前也喜歡玩游戲的,但后來有一次陪他開私人游艇出海釣魚……我承認,那個確實比游戲好玩太多了。”
“好了,我們可以等百年后再去找布熱津斯基討論他的樂理論,眼下繼續驗證推理。”阮長風收回話題:“首先我們假設言衡就是詐尸的姜煦……”
“假設什麼假設!肯定是!”趙原瞪了阮長風一眼:“說什麼詐尸?那大難不死必有后福。”
“行行行,就是你家煦哥。”阮長風無奈地改口道:“因為是言,呃,姜煦在縱醉太平歌,所以前期你倆的關系得非常好……幾乎快要勾搭上了。”
“當時確實覺得,醉太平歌的說話方式、戰斗習慣,都很像煦哥……而且莫名其妙對我很好。”趙原回憶:“我還一度懷疑過石璋的取向問題。”
“因為我和煦哥心心相印,所以即使我們兩個都披了馬甲,還是會彼此吸引……”說到這里,趙原眼中漾著泡泡,看得長風和曉妝一皮疙瘩。
“后來,醉太平歌跟你說他很累,不想玩了,然后把征樓給了你。”阮長風說:“恐怕石璋未必多累,但姜煦肯定是累了。”
趙原想,他只是替曉妝管了幾個月的解紅,就已經筋疲力盡……姜煦作為影子代打,大概已經存在了五六年。
如何不累,如何不辛苦?
“他必須盡快從長安,”阮長風說:“……天際準備上線新的游戲了,石總還是會作為資深玩家活躍在第一線,來吸引用戶。”
“姜煦在新游戲里,還要繼續做他的影子,這才是最累的。”
“所以他說他想做單機游戲,做中國的3a……那樣每個人都是游戲世界的核心,”趙原懊喪地道:“我怎麼這麼傻,煦哥都暗示地這麼明顯了!我還沒看出來……石璋怎麼可能有這種懷?”
“他把征樓給你,因為那是他在游戲里最珍視的東西,也確實投了很多心……他大概沒想到他走后,這個幫派反而困住了你。”阮長風繼續說:“接下來發生了一件事,讓他堅定了辭職的想法。”
曉妝倒一口冷氣,用力捂住:“啊是春季挑戰賽團總決賽結束的時候……”
那天,洪曉妝開麥。
證實了解紅的真實的別為。
眾人喧鬧中,醉太平歌一言不發地下了線。
那個時候,姜煦在想什麼呢?
他的心里經歷了怎樣的幻滅和破碎?
客廳的三個人陷了長久的沉默。
“姜煦知不知道解紅是趙原,這我不清楚。”阮長風打破了死寂:“但那天之后,他開始準備辭職事宜。”
“然后是五月份,曉妝拍畢業照那天晚上……”趙原低下頭,像是不堪承那深藏的心意:“他專門向我告了別。”
姜煦對整個長安的道別,就是對他說一聲再見。
當時只覺得莫名其妙,如今想通了一切,再回憶簡直心如刀割。
“然后曉妝天際去筆試那天,遇到了姜煦。”阮長風嘆了口氣:“他聽出曉妝的聲音了,所以姜煦做了最后一件事,就是力保曉妝獲得這份實習生的工作。”
“為什麼是總裁書?”這一步讓曉妝有點費解:“我明明是去應聘技部的。”
“第一,不找到合適的接替者,恐怕石璋不會放他走。”
“第二,他無法分辨你喜歡的是哪個醉太平歌,但他和你顯然不可能,所以要給你創造一個接真正的醉太平歌的機會。”
“就算到頭來發現你真的不喜歡石璋,在天際總裁邊幾個月的實習經歷也能在你簡歷上留下一筆。”阮長風細細數來,愈發覺得姜煦真是個妥帖細致到極點的人。
即使對他而言只是一場失,仍然把曉妝安排得周全妥當。
趙原幾乎沒辦法繼續討論,頭腦被洶涌的緒沖擊地暈乎乎的,下意識地掏出煙,想一冷靜一下,看到曉妝還在,就又放回了兜里。
曉妝卻拿起打火機,親手給他把煙點上了。
趙原一言不發地把這煙完,然后把剩下的大半包煙都扔進了垃圾桶。
“我從現在開始戒煙。”他宣布:“我發現我不能太早死了。”
阮長風拍拍他的肩膀,卻發現全是骨頭架子硌得手疼:“你還得多吃一點,現在實在太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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