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復出后理的第一件大事,是七月里陳友諒的舊部叛。有孫諒等人在荊州謀反，被人告發。皇帝下令嚴查，便由太子安排追捕。太子計劃周,手下辦事得力,不日便將主從人犯一網打盡，全數追捕歸案,問罪斬首。

看似文弱的太子,理政務的速度可謂風馳電掣。一場大病之后，他理政的能力不弱反強,令朝野上下信服。皇帝倍欣，諸王亦是嘆服不已。

只有他的人知道,這鉚足了力氣追求雷霆速度的背后，他的子虛弱什麼樣。

舒寧正拿帕給朱標拭額頭的虛汗，見朱標近距離打量自己,不由得紅了臉。

他是極這樣細細看自己的。過去，他的目從不在上停留。

終于等到了這一刻……

卻聽得他問道：“在你心里,太子妃,如何？”

像是猛地將從夢境中扯了一把,猛然清醒，心口像被人重重地捶了一下，痛覺如此清晰。

垂下眸子，答道：“太子妃待妾,恩重如山。”

“‘恩重如山‘麼……”朱標不再看,像是著極遠極縹緲的地方，嘆道：“確實待你很好。好到我有時都會嫉妒。”

太子對外宣布病愈之后,宮因太子妃之死對呂氏的追責便被重新擺上了臺面。

若說有沒有懷疑,朱標自然疑。然而人證早已被皇帝一口氣殺,要重新追查，已無從查起。

他屢次三番想親自審問呂氏，可一看著，腦海便響起瀟虹臨終那句話：“愿殿下以我之心，善待呂氏。”

而且還要為允炆的將來考慮……若真按父皇“寧可錯殺、不可放過”的作風來置，這東宮便會多一個沒娘的孩子，而且這孩子會因母親那并不確鑿的罪名而抬不起頭來。

“太子妃臨終前，囑咐我，善待你。”他說：“既然太子妃相信你無罪，我也信你。”

舒寧跪下，叩了一個頭，千恩萬謝。

轉，卻是銀牙暗咬，幾乎將牙齒咬碎。

太子妃……就連赦免的罪過，也是因為太子妃。全都是因為太子妃！

太子妃……

啊，現在是“敬懿皇太子妃”了。

禮部起初給太子妃擬了幾個謚號，太子都不滿意，不顧父皇母后和朝野的觀，執意要換。他在半昏半醒的間隙里，一切政務都撒手不管，卻強撐病，耗費心力為取了“敬”“懿”兩個字。

夙夜警戒曰敬。敬故能思戒。

合善典法曰敬。非敬何以善之。

溫賢善曰懿。極言之純淑。

……

死都不會忘記，朱標虛弱無力地握著筆從《謚法》中勾選出這兩個字時，微笑著喃喃道，只有這兩個字，才配得上他的太子妃。

若不是禮法所限、字數固定，恐怕他還想將更多好的字眼添進的謚號里。

不過，再好，也只是謚號而已。

想到這里，舒寧又笑了。

忽然無緣無故的笑，令左右侍奉的宮宦一陣骨悚然。

封再好的謚號，這個人也不會再活過來了。

謝謝你臨死幫了我最后一把。我呂舒寧以后的榮華富貴，就不勞你費心了。你安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