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國強的好心在買完長案跟菜盆之后,又消散的差不多了。

　這些東西，就花了足足一百五十塊錢，都沒算菜錢。就除此之外,三車還是借來的,不然花銷更大。

　東西是擺好了，上哪兒賣？賣不掉怎麼辦？

　想想他都頭大。

　陳霞瞪眼睛,恨不得拿飯勺敲丈夫腦袋：“你這人真是的,就不能有句好話？你怎麼就曉得賣不掉啊。誰還不吃飯了？”

　鄭國強嗓門比不過老婆，只能灰溜溜地推著三車往前頭走。他估著今天一趟,加上搭進去的工地上的工錢，起碼損失得超過兩百塊。

　唉,等到折了本,妻子估計就知道心痛了。

　他推車出城中村的時候,迎頭上了一個院子的鄰居。那人看到他就笑：“喲，鄭老板做大生意了？”

　陳霞心里頭冷笑,直接扯嗓子：“是小買賣,賣盒飯,兩塊錢一盒,你要嗎？三素一小葷，你要嗎？”

　鄰居立刻回了腦袋,訕笑著離開。

　陳霞等走遠了才皺眉頭,叮囑兒：“明明，以后你在家，不要給這人開門。”

　鄭國強奇怪：“怎麼了？他得罪你了？”

　陳霞搖頭：“這人眼睛邪,看著就不是好東西。”

　約約有印象，這人上輩子好像鬧出過什麼不好的事。況，記不清了,反正就不正經。

　鄭明明認真地點頭：“我關上門，我不理他的。”

　鄭國強心道就家里頭的照明條件，關上房門還有啊，豈不是漆黑一片。

　唉，算了，賣盒飯就賣盒飯吧，希真像妻子說的那樣能掙錢。

　這樣上元前進村的房子蓋起來了，他家也算在江海有個落腳的地方了。

　就是折騰了一圈，從安莊再到前進村，也不曉得這邊的農村有什麼特別香的。

　要說什麼地方賣吃的最多，學校門口肯定能排進前三。

　陳霞想到要賣盒飯的時候，頭一個冒出來的選擇地點就是校門口。

　可惜眼下正值暑假，學生們都放假了，這個選項自然得pass掉。

　決定采取就近原則，到離家最近的醫院門口去賣。那邊人流量大，陪床的看病人的，甚至住院的人總歸都要吃飯的吧。

　而醫院食堂的伙食跟學校食堂有的一拼，反正大部分都不咋樣，屬于迫不得已才會選擇的對象。

　陳霞信心十足地指揮丈夫將三車推到醫院門口。

　大概是因為到的早，他們運氣還不錯，居然找到了個樹蔭下。這樣賣的人不吃虧，買的人也高興。

　誰愿意大夏天的站在太底下做生意啊。

　陳霞左右看看，又開始盤算。

　今天出來的急，沒規劃好。下回還可以帶著賣綠豆湯跟酸梅湯。要是競爭激烈的話，就免費送，買一份盒飯送一小杯甜湯，這樣也能招攬生意。

　想的蠻好，結果東西擺出來了，卻沒什麼客人上門。

　有人經過看了一眼，立刻出失的神：“大排、圓跟都沒有嗎？那你們賣什麼盒飯？”

　陳霞這才反應過來在街頭賣盒飯個在工地上燒飯不是一回事，起碼得有個大葷。價錢也不一樣，五塊錢三塊錢兩塊錢的標準都不同。

　滿臉堆笑：“我們是想著現在天熱，怕你們沒胃口，所以弄點清爽的。我們三素一小葷，兩塊錢，飯管飽。”

　也許是看在便宜的份上，客人勉強點頭：“好吧，要個鹵皮、茄子燉豆角、涼拌石花菜、西紅柿炒瓜。湯，哎，你們都沒盛湯的碗，要怎麼吃啊。”

　鄭明明大著膽子：“叔叔，給您泡在飯里頭嗎？這是骨頭湯，我爸爸燉了好久呢，特別香。”

　客人嘀咕了兩句，別別扭扭地還是答應了。

　得虧菜推過來溫度已經降的差不多，不然豬骨頭湯非得燙破泡沫飯盒。

　好在雖然艱難，總歸是開了第一單。

　陳霞一邊念叨今天結束生意后要添置的東西，一邊眼睛搜尋可能的顧客，老遠就跟人打招呼：“師傅，過來看一看啊，自家燒的盒飯，便宜又好吃。”

　經過的顧客猶猶豫豫，掃了眼長案上的臉盆，又開始皺眉頭：“這還衛生啊？”

　陳霞滿臉堆笑：“當然干凈，我們家自己就吃這個，能不干凈嗎？”

　說著，趕打了份飯菜塞給兒：“明明，你吃飯吧。”

　沒舍得用泡沫飯盒，那個要花錢買還不能重復使用，用的是丈夫平常在工地上吃飯的鋁制飯盒。

　鄭明明目瞪口呆地看著面前飯盒里堆得滿滿的飯菜：油亮的鹵皮，巍巍的豬豆芽，還有香噴噴的大骨頭白菜湯跟茄子燉豆角。

　太盛了，完全超標準的盛。

　看了眼母親，抓起筷子就當場吃了起來。

　今天早上從睜開眼，鄭明明就跟著父母忙到現在，早就了。

　那老頭兒看見鄭明明吃得香甜，像是稍微放心了點兒，也要了一份盒飯走人。

　陳霞看著進賬的四塊錢，喜上眉梢：“怎麼就會虧本？我看今天就能把本錢收回頭。”

　這幾大盆子飯菜賣給百八十塊錢絕對沒問題。

　鄭國強暗道，百八十塊錢就收回本錢了？真是當油鹽醬醋不是錢呢。

　陳霞已經打好了飯菜塞給丈夫：“吃吧，咱們流吃飯，也人放心我們的東西衛生絕對沒問題。”

　可惜的是鄭家盒飯的好運氣沒有持續下去，等到新的盒飯攤子推出來，出來買盒飯的人都基本上往那邊去了。

　鄭明明也抱著弟弟過去，不是看熱鬧，而是搞偵查。

　人家做慣了盒飯的種類的確富，除了除了翅膀獅子頭紅燒鯽魚這些大菜之外，辣炒豬肝、洋蔥炒蛋、瓜炒蛋、西紅柿炒蛋就好幾種，更別說什麼雪菜豆米、手撕包菜，炒海帶之類的，看著就熱鬧。

　鄭明明每跑回來報一道菜名，陳霞就懊惱一聲，怎麼自己沒想到呢？糖醋青椒他們也能做嘛，這些菜都簡單的很。

　呵！五塊錢一份，起碼有三塊錢的賺頭。

　鄭國強說：“你就想著垃圾堆里頭撿東西，不肯花錢，當然拎不出什麼好的。”

　陳霞咬牙切齒：“買，聯廠冷庫的凍架子什麼的，都買。圓我們也做。”

　又不是沒吃過盒飯，外頭賣的盒飯圓摻一半面是正常的。打算摻面筋做，吃的時候口更好。

　今天這趟沒經驗，吃悶虧了。

　好在隨著飯點到來，醫院外面賣吃的攤子都熱鬧起來。原先直接跳過家盒飯的客人也不耐煩在旁排隊，也陸續過來打飯。

　短短不到半小時的功夫，他們就賣出了二三十份盒飯。

　陳霞慶幸剛才家里頭幸虧吃過飯了，不然忙起來真是連喝口水的時間都沒有。

　想著今天賣完了趕回去補貨，晚上再過來賣一波，生意就算是正式開張了。

　前面突然間傳來驚呼聲：“市容來了，走走走，快點，收東西了。”

　陳霞一愣，什麼市容？

　倒是鄭國強反應要比快得多。

　市容就是管流攤點的人啊。

　現在沒有什麼城管，而市容監察大隊。什麼流攤點、建筑工地外的環境管理還有商家的門前三包督查以及文化市場的管理，乃至止雙人騎自行車等等，都是他們的管轄范圍。

　簡而言之一句話，神出鬼沒無所不在。

　攤販們跟市容斗智斗勇，經驗富。前面一喊，大家騎上三車就走人。

　反正只要不是當場抓到，一般都沒問題。

　可要是被逮到就慘了，全部行頭完蛋，想要贖回必須得罰款。

　陳霞跟丈夫到底沒做過這種小生意，反應比不上周圍的攤販。剛要推著車子走，穿淡綠制服的市容糾察員就擋在了他們前面。

　帶頭的男人大聲呵斥：“跑什麼跑，現在曉得跑了？早干嘛去了？講了多回，止私自擺攤。現在江海全市創建全國衛生城市。你們這種行為就是在搗，搞破壞。”

　鄭國強手一抖，差點兒打翻飯盆。

　陳霞陪著笑：“同志，誤會，我們沒有……”

　“誤會什麼？當我們眼睛瞎了，這不是在賣盒飯在干什麼？”

　夫妻倆啞口無言的時候，站在旁邊抱著弟弟的鄭明明卻突然間開口：“爸爸，快點兒啊，舅舅那邊的工人要開飯了。”

　陳霞福至心靈，從來沒有一刻覺是如此的母連心，立刻反應過來：“是啊，同志，你們真誤會了。

　我們在工地上燒飯的，但是今天灶臺壞了。這麼多人不能不吃飯吧。工頭就讓我們回住的地方把飯菜燒好了送過去。

　你要不信的話，馬上打電話問我們工頭，我男人是不是他們那邊燒飯的。

　這三車還是我們臨時借的。要是真做生意的話，我們能不準備自己的東西？”

　鄭國強也冷靜下來，開始拿菜說事：“同志你們看，我們燒的都是工地上才吃的東西。外頭的盒飯你們也見過，那我們這樣的。我們打工的沒那麼講究，就這樣吃。”

　市容監察大隊的人看了看一家四口，不知道是覺得夫妻倆做生意沒理由帶這麼小的孩子出門，還是覺他們的確瞧著不太像做買賣的，倒是沒繼續為難他們，就強調了一句：“不能擺啊。全市都忙著創衛呢，你們別搗。”

　鄭國強趕堆笑：“一定一定，哎喲，同志，時候不早了，我得趕把飯菜送過去，不然人家要罷工了。”

　夫妻倆一人把著車龍頭一人在后面推，一口氣走了差不多五六十米，覺市容糾察隊的不會再追過來了，才口氣。

　要死了，真是嚇出條人命來。

　鄭國強臉慘白，下意識地抱怨：“我說做生意哪有這麼簡單的吧。”

　“我們已經掙了八十塊錢。”對著丈夫，陳霞冷冰冰的。

　真煩這人，上點兒挫折就要打退堂鼓。

　這才是沒爺命，一的爺病。以為自己是什麼金尊玉貴的，人家求著把錢送給你用啊。

　陳霞轉過頭看兒，又笑容滿面，“還是我們明明聰明，反應真快。”

　鄭國強皺眉頭：“這不是什麼好事啊。小孩子撒謊。”

　鄭明明卻冒了句：“創建衛生城市的時候就不能擺攤子，可平常大家都在那里擺攤子啊。這不是在騙檢查組的人嗎？”

　得，這要算起撒謊，人家撒的謊可比他們大多了。

　鄭國強兒噎得說不出話來，只能繼續往前推三車。

　陳霞在后面追著問：“你去哪兒啊？”

　前面的人頭也不回：“賣盒飯啊，不賣掉的話，等著餿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