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嘉做了一個噩夢。
夢里約覺得,要要害自己的壞人很可能已經死了,但仍深陷其中無法自拔。
的小叔叔周容質,太皇太后的心頭,生得腦滿腸,油膩不堪,當年藍夙出征,留守宮中,那畜生竟然妄想讓嫁給他侄兒,更離譜的是,還去正兒八經找皇帝提親。
被拒絕后,又惱怒,帶著一隊親兵圍了的凝華殿,叔侄兩人就站在寢殿里頭開葷腔。
“堂堂的監國長公主,行事連勾欄院里的□□都不如。”
“知道現在民間怎麼傳的嗎,竹林三日狼王顧,換得天子坐朝堂……周沁嘉,列祖列宗面前,你到底要臉不要!”
沁嘉其實并不怎麼生氣,因為那些話都是真的,也并不冤枉。
自來勝者為王,敗者為寇,倘若能為最后的贏家,這些流言蜚語又算得了什麼。
不怒反笑,盯著周容質和他惡心頂的侄兒,神輕慢,全然不將他們看在眼里。
悄悄向藏在子下面的匕首,一邊說:“小叔叔也知道,本宮如今有三公子護著,你這般折辱本宮,就不怕日后遭報復?”
“真是笑話,今日你跟啟明圓了房,往后就是我侄媳婦了,難道還會向著一個外人。”
沁嘉攥著藏在子里的匕首,眼看邊忠心耿耿的宮人或死或傷,都被拖了出去,一時心中悲痛不已。
藍夙,藍夙,你怎麼還不回來……
眼中含著淚,將匕首橫在頸間,打算做最后一搏:“本宮絕不制于任何人,小叔叔若執意如此,本宮保證,不日之后,西北的鐵蹄將踏平鄴城!”
大局未定,天子孤弱,怎麼舍得死,如此做派,只是威脅下對方罷了。
這時,地面上鮮蜿蜒而來,外面悄無聲息的,已死了一大片人。
藍夙進來時,看到的就是橫刀自戕的場景,幾大步奔去,徒手奪去手里匕首,眼中燒起滔天怒火,兇道:“周沁嘉,你敢死!”
周啟明這時想起要逃,形一頓,低頭一柄劍鋒已自前貫穿。
藍夙,藍夙……
“藍夙!”萬籟俱靜中,忽然了出來。
這一聲摻雜著無數復雜的緒,委屈,生氣,還有濃烈得化不開的依。
這些緒,是屬于夢里的那個自己,而此時的沁嘉,早已經學會不依賴于任何人。
只有弱者,才會放任自己陷險境。
沁嘉深深抒了口氣,夢境與現實替,鼻端是所悉的茉莉冷香,這里是的寢殿,昨晚子不適,便提前回了公主府。
靜靜緩了一會兒,睜開眼,竟看見慶元帝關切的臉近在咫尺,皇帝著的頭問:“阿姐,你可好些了。”
側過頭,目越過皇帝所坐的那張黃花梨木制的太師椅,眼前景象,令整個人如遭雷擊。
這是,怎麼個況——
十步開外的地方,用南海珍珠捻的綃紗珠簾外,影影綽綽站著兩個同樣修長的影。
蕭容昶那黑仙鶴云紋錦袍分外顯眼,盯著看了會,整個人瞬時清醒過來。
在他旁邊,則站著藍夙。
若非昨晚上在那種形下相遇,沒打算再跟他扯上關系的。
此刻,他僅僅只是站在那里,已讓覺得十分抑……
實在是當年兩人分開時,關系已如履薄冰,沉悶得令人不過氣來。
剛才做夢喊的那一聲,實在是太過尷尬,若非皇帝還在這兒,簡直想立刻打包行李逃離京都。
皇帝看面青紫替,蹙了蹙眉,哪壺不開提哪壺:“皇姐方才夙王的名字,難道是有話對他說。”
沁嘉下意識去看蕭容昶,卻見他垂著眸,似乎注意力并未在這里。
“本宮聽說,容親王的事,是由夙王負責的,不知現在理得怎麼樣了。”找了個理由,隨口問道。
慶元帝出寬的表,召藍夙上前,“夙王自己跟長公主說吧。”
沁嘉忽然想起當年肅親王被五馬分尸的慘狀……頭枕在墊上,閉上眼睛。
為親王,即便是犯了死罪,亦要留個全尸,以示皇家面,這是祖宗留下的規矩。
“皇姐可是累了。”看這樣子,皇帝關切的道:“要不過幾天,等皇姐好了再說。”
“本宮沒事。”握住皇帝的手,微微笑著,眼中出惋惜之意:“小叔叔老來糊涂,本宮也是于心不忍,若是來得及,還想跟夙王求個。”
簾外,一直沉默的蕭容昶突然出言打斷:“陛下,長公主既然沒事了,臣還有事理,先行告退。”
“也是,陳國使團不日就要抵達,卿定然忙得分乏。”天子態度很客氣,親自將他送到門口。
“臣告退。”蕭容昶清冷的嗓音,令沁嘉心頭無來由的一跳。
想起昨晚在馬車上的一幕幕,突然覺得,他這般匆匆離去,難道是想就此與自己撇清關系。
“蕭大人。”沁嘉突然開口,語氣里幾分乖張:“大人不如先在公主府稍事休息,待會,本宮還有要事與你商議。”
慶元帝一愣,有些為難的看了看左右。
蕭容昶蹙眉,俯退了下去。
·
帳簾放下,滿室馨香,沁嘉疲倦的靠坐在枕上,聽藍夙說起容親王。
周圍仿佛連空氣都變得稀薄,男人醇厚的音灌耳中,不染毫。
恰如當初破裂時,只空余勢力的毒瘤,彼此間不留一余地。
沁嘉扯下腕上紅繩,將菩提子攥在手心,讓自己逐漸鎮定下來,聽他說著:“容親王已在牢里飲鴆自盡。”
“那他的家眷……”沁嘉覺得這樣甚好,自戕的皇族,死后不得黃陵的。
“王妃母族及其子,亦參與謀逆,按國法置。”藍夙詳實的稟告,包括某些細節:“嫡孫周永止,被太皇太后調包,打算暗中接離宮。”
“然后呢?”把被子往肩膀上提了提,忽然轉過頭看他一眼。
細微的作落眼中,藍夙覺得有些諷刺,這到底算什麼。
沉默片刻,答:“已被臣抓獲,送往陳國為質。”
戴罪的質子,在別國只能過著豬狗不如的日子。
越是好的國家,越是愿意充當劊子手的角,這是約定俗的規矩。
聽完他寥寥幾句匯報,沁嘉還在想,之前自己那句夢話,對方到底聽見了沒有。
若聽見了,會不會誤會什麼。
容親王垮臺了,終于能放松一陣子,此刻上卻像被空了力氣。
藍夙在五年前,對自己已然十分憎惡了。
這次他來京中,只是不想拿著黑羽令,玷污了那些長埋地底的英魂。
可這是□□賜下的令牌,無論如何,都要有始有終。
不能他一旦不想要了,就找塊地方隨便給埋起來……自來,他都當天家威嚴是兒戲,這點怕是永遠也不會變了。
可是雷霆雨,皆是君恩啊。
他這般做派,將天子置于何地。
沁嘉從前最討厭的,就是他骨子里桀驁不馴的,雖然他沒有生過反心,可也永遠無法指他會對任何人俯首稱臣。
何況,他后還蟄伏著嶺南。
“夙王辦事,一向是極妥帖的。”沁嘉出個端莊的笑,眼中幾分碎玉流,潑墨似的長發垂在枕上。
“陛下跟夙王都回去吧,本宮累了,想睡會兒。”溫的看著皇帝,同時又吩咐玉痕:“夙王久未來京,府上定然缺東西的,你跟過去幫著打點打點。”
如此做派,作為監國長公主,簡直已不能再得了。
說完,便沒再管其他,進被子閉上了眼睛。
·
沁嘉倒床就睡,待養足了神,才讓人去通知蕭容昶來。
這人態度一會兒熱一會兒冷,實在讓人不知該怎樣相待。
也是,斗了這許多年,他定然還不太習慣。
不過男人嘛,哄一會兒就好了。
沁嘉喝了碗紅糖水,覺渾都暖暖的了,抬頭一看,蕭容昶目有些朦朧的走進,不由笑了起來。
看樣子,他也已經睡過一覺了。
桌上午膳已經擺好,沁嘉待人都走了,手指朝餐桌上一指:“喂我。”
原沒指他會有任何改變,誰知他卻變本加厲,一擺,自己坐到餐桌邊上就吃起來。
“蕭容昶。”沁嘉早就得不行了,見狀氣鼓鼓的走過去,言語奚落:“等本宮一起吃,你就會死嗎?”
蕭容昶慢條斯理夾了一塊牛,細細咀嚼之后咽下,目里含了幾分深意:“在經過昨晚那種事后,臣覺得,再跟長公主行那些虛禮,實在有些多余。”
“怎麼,蕭大人沒當爹,傷心失了?”得益于五年來與他槍舌戰練就的臉皮,沁嘉分毫不讓。
坐在他側,單手托腮著他側臉,勾笑得:“要不蕭大人再努一把力,爭取明年抱一個……”
夾菜的手一頓,英俊的五仿佛都在搐……長公主如今,是越來越沒有下限了。
艱難的將食咽下,半晌,咬著后槽牙道:“臣并沒有想要后嗣的意思。”
“那可巧了,本宮也不喜歡小孩。”沁嘉笑容越發明,兩只手撐著下,目不轉睛看他進食的樣子。
不管怎麼樣,這幅畫面還是很養眼的。
待他終于看回來,下往一盤蝦餃的方向揚了揚:“本宮想吃這個。”
說起來,也是來手,飯來張口長大的,若他不能適應這一點,以后日子可就難辦了。
此時,上僅著一件淡藍直襟棉布睡,勾勒出姣好的材,烏發半遮面,一雙招人的眼眸里泛著桃花,笑意嫣然。
微微張開,一副等待對方投喂的甜膩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