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霄宮里, 派去紫宸殿打探的小太監回來,回稟說陛下況已經穩定下來,并無命之虞。
只是首輔大人封鎖了紫宸殿, 不許任何人進出。
瑾貴妃跌坐在椅子上,眼中滿是驚懼和悵然,同時雙手攥住下坐墊, 連同指關節都泛白了。
當得知父親來看自己時, 怔了怔,立馬起迎接。
所做這麼多,都是為了家族,雖然父親一直勸自己什麼都不要做,但每一次行,都有家族的人在暗中幫忙。
知道,父親必是高興自己能夠這麼爭氣。
出高貴, 當初卻沒爭過李家那個。
雖為貴妃,但終究只是個妾。
可是現在不同了, 生下了皇子, 是陛下唯一的皇子!
倘若有朝一日, 的玨兒順利登基,自己便是攝政皇太后。
林家從此以后再不是世家末族, 而是真正的天潢貴胄!
這次行失敗了,父親定是擔心自己,特地趕來安的。
“父親!”高興的迎上去。
卻見父親滿面怒容, 氣勢洶洶的朝自己大步走來。
‘啪’的一聲,面上挨了火辣辣的一掌。
被這力道沖撞在地,不由愣在當場。
宮們駭得趕上前來扶,卻被冷聲呵斥住:“都退下!”
待寢殿里人都散了, 抬手拭了一把間跡,自己默默站起來。
著眼前已過不之年,卻仍舊英姿發的男人:“父親,是來向兒興師問罪的嗎?”
“今天的事,是不是你做的。”林國輔臉上神歸于冷淡,著,如同看著個不中用的廢。
瑾貴妃心中方才升起的希,終于又化作飛煙。
以為,父親終于能跟說一句知心意的話了,誰知等來的卻是他無的責問。
明明那些得用的人,都是他暗中送來的,雖是不著痕跡,可一直把這些當作父親的一片心意。
如今,是要急于跟撇清關系了。
仰起臉,眼神中帶著幾分諷刺:“父親放心,是兒做的,與林家和父親無關,更不會牽連到哥哥。”
真蠢啊,到最近才明白,由始至終,自己永遠是被家族推在最前面的一名小卒。
哥哥則不同,他被所有人保護得好好的,自小兩耳不聞窗外事,專心只讀圣賢書。
和自己比起來,哥哥就像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蓮花。
可笑的是,自己的天真和無知。
曾經百思不得其解,為何父親從不肯在仕途上幫哥哥一把……
直到看見首輔大人對哥哥的信重,才明白,父親此舉并非袖手旁觀,而是眼毒辣,算準了首輔大人用人喜好,用這種方式為哥哥選擇了條更為明的路途。
林國輔聽到說這句話,眼底神終于松了些,甚至浮現出幾分痛意,低了聲音問:“我問你,方才去公主府通風報信的那個太監,可是你派去的。”
“是又怎樣。”干脆利落的承認了。
就是要讓長公主懷疑到,這樁樁件件都有首輔大人的手筆,這宮里宮外都是他布置的人手,紫宸殿出了事他本不了干系。
他們之間生出嫌隙,自己才有機可乘不是嗎。
“明月樓的案子之后,你就該警醒些,這條路是走不通的,為何還要繼續招惹長公主!”林國輔恨不得再給一個耳,可看這副毫無自覺的模樣,抬起手又放下了。
“兒就是看不慣!”提起長公主,瑾貴妃終于臨近崩潰。
當年宮中事變后,長公主費盡心機搭上夙王,一時間風頭無兩。
過去,二人曾是無話不談的閨中好友,也曾在一起憧憬過很多次,未來夫君會是什麼模樣。
可怎能如此狠心,轉便和父親合謀,把自己送進宮中,當作小皇帝鞏固政權的籌碼。
且不為后,而只是妾!
那時便覺得,自己已經不認識這個曾經的好友了。
之后,靠著自己打拼,一步步籠絡住陛下的心。
老天有眼,讓終于順利生下了皇子。
這一生沒有真正過誰,直到那天在花園的蒼霽花樹下,懷著孕,去求首輔大人提拔自己的哥哥。
一向對任何人都是冷漠疏離的蕭大人,竟會跟著的侍一路尋來,態度溫和的聽說話。
后來在后宮里地位越來越牢固,務府厚待,也都是他在暗中庇護。
是真的喜歡過他,想要托付終的,即便他曾和長公主糾纏不清,也不在乎。
明明他們之間有過愫,可在那個人回了京都后,一切都變了。
幾次骨的暗示,皆被他視若無骨,他甚至不再愿意見自己,只出厭憎和不耐煩的表。
本來還懷著一自欺欺人的希,直到那天在軍機旁的暖閣里,親眼見到他是如何在那個人面溫小意,形若狗。
原來矜貴清冷的首輔大人,也會像這樣卑微的討好一個人啊。
周沁嘉到底有什麼好,值得你們一個兩個為連臉面都不要了。
不過是一個賣求榮,被人穿過的破鞋罷了!
“兒不信,難道他真放著皇子不要,攝政王不當,甘愿被長公主拿在手心,過著人制肘,被天下人詬病的日子。”有些歇斯底里的說道:“好不容易收回的燕王兵權,都被長公主奪去了,如今他連命都被別人握在手里,天下間唯有兒能救他,可為何他就是不知悔改,偏偏一條道走到黑!”
林國輔深嘆了一口氣。
他并不像瑾貴妃那樣一葉障目,有很多事,他看得更加清楚和長遠。
“瑾兒,你已經做得夠多了,聽父親一句話,就此收手吧。”
他已恢復剛來時,那副無懈可擊的樣子。
瑾貴妃子晃了晃,突然覺得這一刻父親格外遙遠,讓有種今后再也不到的錯覺。
“是。”垂眸,恭順的應了聲,聽著那道腳步聲消失在空曠的走廊。
~
此刻,整個太醫院幾乎都搬來了紫宸殿。
烈日當空,蕭容昶負手立于石階之上,聽著太醫回稟。
“大人放心,陛下只是了些皮外傷,休養半日,也就沒事了。”
蕭容昶點了點頭:“好生照顧陛下,不可有任何閃失。”
庹隨走過來,拱手道:“大人,屬下已經確認過了,憐貴人原來真是個練家子,幸而我們的人發現得早,否則后果不堪設想。”
“給大理寺拷問,務必問出幕后主使。”蕭容昶面淡淡的,看不出什麼喜怒。
庹隨正要離去,見底下匆匆跑來一名子,不由頓住。
這好像,是長公主邊伺候的,怎麼這副狼狽模樣。
看著歡雀狂奔著踏上臺階,臉慘淡的模樣,蕭容昶突然間心里發。
歡雀到底曉得分寸,直到了他面前,才低聲道:“主子子有些不好,大人快回去看看吧。”
“出什麼事了。”蕭容昶蹙眉問道。
歡雀左右看了看,附在他耳邊說了幾句什麼。
話未落音,蕭容昶臉倏然變得冷沉,大步下臺階,完全失卻往日從容模樣。
庹隨見主子腳步踉蹌了下,急忙跟過去扶住:“大人小心。”
蕭容昶振臂揮開他的手,直接飛上馬,往宮外飛馳而去。
這件事,他本打算回去后再親口告訴的,沒想到,卻有心人捷足先登。
烈馬在冷巷中突然驚起,前蹄騰空的同時帶起一陣凄厲的嘶鳴。
空中飛來四枚鋼釘同時打在馬上,蕭容昶騰而起,穩穩落在地上。
與此同時,五個暗衛從天而降,圍在他側。
一輛黑頂馬車停在他面前,堵住去路。
庹隨面驚詫之,再三確認過馬車上的標志后,對蕭容昶道:“主子,是二老爺來了。”
駕車的是陳奢,他扔了韁繩跳下來,面有些尷尬的走到蕭容昶面前:“小叔叔別生氣,你派去江的那些探子,全被祖父一腦收了,此番我們來也沒惡意,就是最近家里出了些事,想要與你商議。”
蕭容昶目落在車簾上,從里面探出只形容枯槁的手。
他嗓音沒什麼起伏,只從微微瞇著的眼底,能瞧出幾分焦躁。
“與我商議,用這種方式?”他瞥了眼倒在地上的馬匹,以及馬上的四枚鋼釘。
“昶兒,你要去哪里。”陳家二老爺從車上下來,緩緩踱步到他跟前,老邁的眼底流淌過幾分溫存。
“本有急事,有什麼事,容后再說。”他面清冷,將對方的問話置若罔聞。
不知是機緣巧合,還是天意使然,父子倆竟都上了公主。
“前些日子,聽說你終于愿意喚我父親。”陳慎瞧著眼前一墨袍,氣場強勢的年輕男子,仿若看見年輕時候的自己:“昶兒,我很高興,你在深陷困境的時候,懂得向家族求助。”
蕭容昶沒耐繼續耗在這兒,著指關節微微發抖。
飛上了庹隨的馬:“父親再不讓開,休怪我出手。”
仄的窄街被陳家馬車攔著,蕭容昶要騎馬掠過去并不容易,可若丟了馬,又怕去得更晚些。
陳奢見狀,趕充當和事佬:“叔公,想必小叔叔有急事要辦,您有話待會再說也不遲啊!”
或許是方才那聲‘父親’起了作用,陳慎揮了揮手,周圍那攝人的殺氣散去。
陳奢立即去駕車,一邊對蕭容昶道:“小叔叔,你的事什麼時候忙完啊,我們待會約在哪里見面。”
蕭容昶沒理他,一馬鞭,絕塵而去。
陳慎沿他所行方向看去,暗恨道:“豎子無狀,若將來真如大哥所言,可如何是好。”
陳奢卻不以為然,道:“小叔叔和公主表妹自來投意合,也不是一日兩日了,如今生生他們分開,未免太不近人。”
陳慎看著他,目里含著責備:“你忘了那日齊家怎麼說的了,他年輕氣盛,我們老的不能跟著糊涂,這一步路怎麼走,由不得他放肆。”
“叔公,我跟過去看看。”陳奢不再多言,而是駕著馬車,往蕭容昶離開的方向追去。
陳奢有他自己的傲骨和氣節。
他雖出世家,是未來陳家的家主,卻不認為自己非得背負著家族使命而活。
這世間,為了自己心中的信念,沒有什麼是不能拋棄的。
也正因為知自己的這種天,所以他才決定一輩子不親。
他回頭觀察了一下,叔公的人并未再跟上來。
想也知道,小叔叔這麼心急火燎的,必是去見他心上人。
那日齊家人走后,大伯用心頭卜了一卦,竟是大兇之象。
陳奢偏不信這個邪。
~
行路到一半,天空突然降下暴雨,噼里啪啦打得人心里憋得慌。
中途雖耽誤了些時候,可他來得算快,府正上自己的心腹柳太醫從寢室里出來。
后還跟了幾個婢,抱著一堆和帕子。
蕭容昶看見那帕子上沾著,險些站立不穩。
“參見首輔大人。”太醫趕下拜。
見他滿煞氣,整個人如從地府而來,暗自慶幸殿下沒事,否則自己今天怕是要被他活剮了。
“殿下現在如何了?”蕭容昶開口說話,聲音竟已沙啞,雙手收袖袍中微微抖著。
看太醫剛才的表,他心里已稍微有了點數,竟有種劫后余生的覺。
“殿下方才是緒過于激,了胎氣,這幾天需好生靜養,切不可再刺激了。”太醫躬著子,了把額頭上的汗。
“有勞太醫了。”蕭容昶竭力穩住心神。
旁邊丫頭立馬將手里準備好的錢袋子奉上。
蕭容昶又道:“柳太醫跟隨本這麼多年,這些日子,讓你住在長公主府上,日常起居可還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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