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室中片刻寂靜。

　卡珊卓不到自己在等待一場暴風雨。阿波羅出手的時候，下意識屏息。然而他只是用手背了發紅的頸側，似乎覺得無法掩藏的征有些好笑：“你在張嗎？”

　顯得有些茫然，困于阿波羅的平靜態度，口中喃喃：“當然會張。最壞的況下，如果你無法接我在這些事上的態度，我不知道我們是否還能——”

　后半句被蜻蜓點水的吻封緘。

　“你上盡是我無法解讀的謎題。我很清楚這點。我確實無法完全理解你在為什麼介懷，我很可能無法立刻認同你相信的準則，”阿波羅微微蹙眉，帶了些微嘲弄地坦誠，“但我不可能再迫你去做什麼，那麼做只會把你推開。”

　“所幸時間于你已經不再是個問題。如你所說，我們可以慢慢討論。”頓了頓，他強調似地離更近，吐息落在的上，“還是那句話，你要公平，那麼你也不能期著只有我退讓。”

　卡珊卓閉了閉眼，彎起角，就這麼憑覺去找他的：“我知道。”

　片刻后，阿波羅息，盯著的目里出疑：“你不是……？”

　卡珊卓看回去，偏了偏頭，湊到他

　耳邊低語。

　即便對于不死者而言，婚姻與的本源也在于繁衍，那是厄斯悄然驅著這個世界的方式。但既然阿波羅是醫之神，按理說不會沒有對策。

　※

　伊利昂王宮一早就洋溢著張的氣氛。

　首先是侍者發現，公主卡珊卓從的寢殿中離奇消失了。而后是王后赫卡柏做了個夢，夢中一只渡聲稱，的兒已然為阿波羅神的伴。醒來后赫卡柏立刻差人去卡珊卓那里查看況，王后的與急匆匆前來報告公主失蹤的人半路相遇，卡珊卓被阿波羅帶走的消息頓時傳開了。

　仿佛這兩件奇事還不夠，太升起沒多久，伊利昂城中阿波羅神廟的祭司就匆匆趕到王宮。祭司大人向普利安王稟報：神們不約而同做了同一個夢，夢中神圣莊嚴的聲音告知他們，預言的力量已然轉移，命令他們從今往后供奉名為達芙妮的神。

　到了午后，堤布拉阿波羅神廟的祭司也趕到了，帶來的是相同的訊息。

　更轟的是，次日，堤布拉的大祭司請求神諭，這一次回應的并非阿波羅神的話語，而是預言神達芙妮本尊。

　“預言神達芙妮與消失的公主卡珊卓非常相像，”大祭司向特伊王與王后說明況時遲疑地頓了頓，最終改口，“應該說……是一模一樣。”

　所有人雖然茫然震驚，也不得不緩慢接事實。也在這時，才有王宮中人察覺另一件事：亞該亞王子佩安也消失了。自然而然地，有人懷疑卡珊卓是否其實是和亞該亞人私奔了。

　斯卡曼德斯于是站出來作證，他在卡珊卓消失前親眼見到佩安變為輝燦爛的神明真貌。換而言之，佩安就是阿波羅神。

　神明假扮凡人其實算不上絕無僅有的罕見事，但阿波羅為什麼要藏在卡珊卓邊，佯作與自己競爭？況且，沒有神、并非英雄的凡人也能躋眾神？哪怕是亞該亞那令人畏懼的大英雄赫拉克勒斯，也是在死后才獲賜仙饌酒。而要論神明寵的凡人之中，也絕沒有借此為執掌強大力量的神明的先例。

　發生的事太過不同尋常，各種試圖合理解釋疑點的說法便流傳開來：

　最歡迎的說法莫過于卡珊卓其實并非普利安與赫卡柏的親生子，而是天生就是貨真價實的神明。而且達芙妮早就與阿波羅是伴，只不過因為某些原因，神不幸喪失力量淪為嬰

　孩，由神王授意寄養在特伊王室。

　這也是為什麼只有卡珊卓在堤布拉神廟過夜時出現神跡，斯卡曼德斯并非真正的孿生弟弟，自然不可能擁有同等的待遇。而阿波羅之所以潛藏在卡珊卓側，也是為了幫助人取回為神應有的力量，直至時機到來，重新回歸天空之上應有的位置。

　總之聽上去非常合理。

　“卡珊卓真的不是我的姐姐嗎？”波呂克賽娜一邊由母親為梳頭，一邊不住嘀咕。

　赫卡柏看小兒一眼：“你邊也許該換幾個嬤嬤了。”不等波呂克賽娜抗議，又說道：“卡珊卓和斯卡曼德斯都是我與你父親的孩子，就像你也是從我肚子里降生一樣。”

　“可是為什麼卡珊卓忽然就了——”

　“你為什麼不等下直接問？”

　波呂克賽娜想轉頭，但頭發還在母親手里，一時彈不得，恨恨地鼓起腮幫子。

　斯卡曼德斯宣稱，卡珊卓通過夢境轉告，打算在伊利昂的阿波羅神廟與家人見面，并且解答他們的疑。而特伊王一家前往阿波羅神廟就是今天，這也是為何一大早赫卡柏就親自為小兒梳妝。

　母親和的問句把波呂克賽娜問住了。半晌，終于聲如蚊蚋地說：“我……害怕。”

　赫卡柏為兒編發的作頓了頓：“怕什麼？”

　“媽媽，你不害怕嗎？卡珊卓現在是神明了，……會不會變得和以前完全不一樣了？等下我……可能本不敢和說話。”

　片刻沉寂后，赫卡柏聲說：“你這些問題的答案，我也不知道。”

　波呂克賽娜咬住。

　“但如果卡珊卓真的完全變了高高在上的陌生神明，我想，不必要特意和我們再見一面。即便是君王，也很有面見神祇的機會，”赫卡柏向后退了半步，滿意地看著自己的作品，“穿好罩袍，我們準備出發了。”

　波呂克賽娜由侍們幫著穿上最好的長袍，眼神閃閃爍爍想著心事，被提醒數次才驚醒，匆忙配合地把胳膊抬起來方便固定肩頭和腋下的褶。

　“媽媽，”與赫卡柏相攜走到室外的時候，波呂克賽娜忽然又問，“今天見面之后還能見到卡珊卓嗎？”

　赫卡柏輕了一下，隨后從容地整理起遮蓋發髻的長披紗。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

　普利安王與赫卡柏當先踏阿波羅神廟大殿，后跟著膝下的孩子們。

　“陛下，請隨我們來。”神引領著這家人來到后方一間寬敞安靜的殿室，而后識趣地退了出去，帶上了大門。

　沒有一個人說話，此起彼伏的只有并不平靜的呼吸聲。波呂克賽娜抓著母親的手站著，側是斯卡曼德斯。赫克托爾站在雙親后，連帶著顧及側其余三個弟弟的狀況。特伊的長子很快發現，就連長于控制緒的普利安難得也表出些微焦躁，不停地轉著手上的戒指。

　“有沒有告訴你是什麼時候？”波呂克賽娜低聲音問斯卡曼德斯，安靜這樣，的話所有人都聽得清，不由覺得這麼做的自己傻極了。

　斯卡曼德斯繃著臉搖了搖頭。波呂克賽娜發現他看上去比平日里更高了，大概是站得太直。就連與卡珊卓親無間的雙胞胎弟弟都那麼張，忽然就寬了些微。

　就在這時，大廳另一側的小門忽然推開了一條，而后吱呀完全打開了。

　波呂克賽娜忘了顧及形象，微微張大了，看著悉又陌生的影穿過小門，不疾不徐地走過來。

　向他們靠近的年輕無疑是卡珊卓，但是無論是量還是容貌都比此前長了些微。那覺……就像是與數年后的卡珊卓面對面。波呂克賽娜自小就知道自己是全家最貌的那個，但此刻，竟然不由自主有些自慚形穢。有什麼東西鮮明無疑地改變了，讓所有人無法將視線從卡珊卓上挪開。

　更不用說的是——

　“你在發……”波呂克賽娜狼狽地捂住。一不小心就說出口了。

　有誰屏住了呼吸。而后帕里斯帶頭笑出聲來，斯卡曼德斯的肩膀也松弛了下來。

　卡珊卓也笑了，駐足，垂眸翻轉掌心看了看，苦笑著說：“我還不太會控制這些。”

　而后又是無言的寂靜。

　卡珊卓的眼睫快速扇著，視線緩緩掃過所有人的面龐。目相的剎那，赫卡柏清晰可聞地了口氣，拿出手巾按住眼角，普利安側頭低聲對妻子說著安的詞句。

　赫克托爾看著雙親，而后與卡珊卓對視，出一如往昔的問候笑意，微微點了點頭。

　卡珊卓朝波呂克賽娜一抬下，用慣常的方式打招呼，最后看向斯卡曼德斯，微微打的字句不由自主自齒間逃逸：

　“我還是卡珊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