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後，薔薇在醫生的同意下出院了。

這兩天，沒有見到過墨錦棠，也沒有任何人在面前提起過那個男人，哪怕是隻言片語。

再見到他，是三天後的葬禮。

半山秋水。

沈家荒蕪的別墅里，設了靈堂，前來弔唁的人門可羅雀。

薔薇沒有通知任何人，只想一個人安安靜靜的送爸爸最後一程。

薔薇跪在靈堂前。

穿著孝，鬢邊戴了朵小小的白花，梨花帶雨的模樣，即便是在這樣的場合下，也得驚心魄。

林媽提醒有人過來弔唁的時候，就已經想到會是他了。

當抬起頭看見真的是他時，心跳還是了一拍。

不過幾天時間沒見，卻好像恍如隔世了一般。

原本清俊的男人，此刻穿著一黑的西裝，更顯得竹清松瘦，俊臉上幾乎就是一層皮包裹著廓了。

謝承安扶著他跪下來，燒紙叩拜，然後對著鞠躬，全程表淡靜漠然。

他們還沒有離婚，於於理，他都應該來祭拜。

可他來了，冷靜了幾天的緒，莫名的浮起煩躁。

但也沒有機會表現出來，因為接踵而來的，還有令更加意外的人出現了。

謝承安的父親，謝董事長帶著謝夫人過來了。

謝董事長是沈家出事後，為數不多的，沒有落井下石的人了。

薔薇紅了眼圈，在謝董事長祭拜完之後，恭敬的給他鞠了一躬，然後激的看了謝承安一眼。

謝承安走到側，彎腰湊近低語，「老頭子跟我關係惡劣，可不是我能請的的，我不敢領功，是誰安排的這些，我不提，你也知道的，對嗎？」

薔薇，「……」

垂眸不語，心下木然。

謝承安扶著墨錦棠在不遠說著話，回頭看了眼，及到他蒼白清瘦的臉，驀的又收回視線。

短暫的失神。

接著，又有客人過來弔唁了，薔薇也無暇胡思想。

跟父親好過的老友，一個個出現了。

不管是有仇，還是有恩的，全部摒棄前嫌，過來送這個昔日寧城最有權勢的人最後一程。

薔薇看著他們一個個斑白的兩鬢，心中再多的怨恨也都化了釋然。

逝者已矣，他們能出現，也算是對父親人生的一種尊重。

原本冷清的葬禮，隨著寧城各大名流的出現，並且陸陸續續不間斷，瞧著倒也沒那麼凄涼了。

薔薇暗鬆口氣。

上說的再不在乎，這些人能來送送爸爸，心裏或多或還是得到了安。

謝董事長祭拜完之後，沒有逗留太久就離開了，並冷著臉把謝承安也給走了。

謝承安臨走過來跟打了個招呼，說明天一早就會過來。

薔薇目送著謝家父子離開，視線不經意就撞到了另一道深不見底的目。

他站在線不明的暗，一黑幾乎要跟夜融為一，臉蒼白，眼尾卻泛著殷紅，整個人著鬱的病態。

他看向的眼神，還是跟從前一樣，專註而深沉，不管何種喧鬧的環境裏，他的眼中好似永遠只有一個人存在。

這樣的眼神太沉重，太滾燙。

薔薇幾乎頃刻就收回了視線。

聽見他吩咐傭人搬了張椅子過來，之後就沒有了聲音。

墨錦棠傷勢嚴重，椅子擺在了後不遠，他力不支的靠坐在椅子上。

這種場合，他必須陪著。

薔薇知道他堅持待在這裏的原因。

兩年前的婚禮上，年衝，曾經大放厥詞，得罪過太多董事。

現在只有他在，那些董事才不至於為難。

正因為知道這點，才沒有趕他走，死者為大，葬禮不能再丟爸爸的臉。

隨著夜深，弔唁的人逐漸離開，靈堂上又只剩下了……以及後的他。

薔薇跪久了，麻得像針扎一樣，剛了，就朝一邊歪倒了下去。

不過沒有真的倒下去，後的男人很快就扶住了。

頃刻間的事，他卻能扶住，不用想也知道，他的注意力一直都在上。

靠在他的臂彎，鼻間嗅到了醫院消毒水的味道，下意識就抬起眼皮，往他口傷的地方看了過去。

隔著黑的西裝，什麼都沒看到。

深吸口氣。

薔薇用手在地上撐住，語氣疏離的開口，「鬆開我。」

「……」

沒有遲疑，他彎腰已經將抱了起來，轉將擱在了他一直坐著的椅子上。

他鬆開的時候，薔薇看見他幾不可聞的蹙了下眉。

來的時候還需要人攙扶，現在卻要在面前逞強……

薔薇睨了他一眼，卻一下子撞進了他幽深的眼底。

怔了下，垂眸著被他握著的手臂，「還不鬆手？」

「……」

他慢慢站了起來，手從的手臂上落，到冰冷的手指，立即皺眉看向林媽，「去給太太拿件皮草。」

林媽看了眼沈薔薇，見沒有反對，才點頭，「好的，我馬上去。」

薔薇將視線落在父親的照片上，「墨錦棠……」

他始終凝視著，「嗯？」

「現在，我爸爸也不在了，沈家欠你們墨家的，是不是能一筆勾銷了？」

「……」

他亦隨著的視線看了過去。

照片是幾年前拍的，沈贊的樣子停在了五十歲的那一年，往後他都沒有再拍過照片。

墨錦棠想起見他最後一面時，他瘦骨嶙嶙的樣子，盡了病魔的折磨，衰竭而走向生命的終點。

逝者已矣，再大的仇恨也都隨著生命的消亡而終結。

他點了點頭，「人已經不在了，再多的恩怨，也只能一筆勾銷了。」

薔薇慢慢抬眼看向他，眼波淡然，「我爸欠墨家的一筆勾銷了，那麼，你欠我的，該怎麼還呢？」

他怔住，神經像是被蟄了一下，好久都只是這麼凝視著的眼睛。

卻忽然笑了下，「你毀了我的人生，我們之間，怎麼說都是你欠我比較多一點，你承認嗎？」

「薔薇，你想說什麼？」

「葬禮過後，我們離婚吧，這次，我什麼都不要，只想自由的離開。」

「……」

自由？

他出骨節分明的手，板過的臉，直到的眼底出現他的影像，才冷靜的開口，「你的自由是建立在離開我的基礎上，可是薔薇，我連命都能到你的手上，又怎麼會給你這種自由？」

「墨錦棠……」

的話沒有說完，他就握著的手來到了他傷的心口。

薔薇睜大了眼睛，「你……你幹什麼？」。